19、平安京（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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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麻烦你了，天一。”看着那两个包裹，我很不好意思的说。
“沙罗你不用这么客气了，”天一温柔地微笑，“明天你就要回去了，这一次之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沙罗，要保重啊。”
“放心吧天一，”我也笑了，“我好歹也是个队长啊，不会有事的。”
另一个院落，晴明正坐在屋里占卜。我过去的时候只看见他一边收起沙盘，一边叹气。
疑惑的歪歪头，我在一边坐下，问他：“怎么了？”
晴明见我进来了，倒是收起了之前的表情，一挥扇子遮住了自己半个脸，说道：“沙罗，你可真是啊，真是啊~”
哈？我被他没头没脑不着边际的话弄得莫名其妙的，满头问号的看向他。
“明天就要回去了，怎么，今天不去看情郎了？”晴明笑的满脸戏谑，就差没有直接“哦呵呵”出来了。
我的脸唰的就红了。喜欢那个人的事情我并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那里面自然包括了晴明。不过以晴明的能力来说，想要知道我每天晚上都去哪里了倒是一点也不难。可是，怎么好这么说出来嘛~~~~~~~
晴明看着我这个样子，真的“呵呵”的笑起来了……啊啊啊啊，晴明最讨厌了啊~~~于是平生头一次因为害羞而跑走，就奉献在这里了……
所以我没有看到，在我的身后晴明看着我，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在之后就是和每个人（？）道别，连腾蛇都难得的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出现了。晴明交给了我两封信件，我知道那是要给保宪哥哥他们的，所以小心的收好。这一次，大概真的不会再见面了，晴明。我之前私下里问过他，他的母亲是白狐的事情是不是真的，晴明点了头。那么也就是说，晴明有一半的妖怪的血统，算是半妖，他死后，是不会去尸魂界的。我刚刚成为队长没有多久，还并不知道妖怪们死后会去往哪里，所以，这次大概真的是永别了。
晚上，我还是跑去了那个人的小院。
“你来了。”他看到我先是微笑，然后一脸惊奇地看着我手里的大包小包。
我把包放在脚边，抓了抓头：“我不是明天就要回去了吗，所以就把东西都带来了，等一下天明了就直接走。”已经和晴明他们道过别了，所以……已经偷偷地哭过一次，应该不会再想哭了吧……
“是这样啊……”他的表情有些落寞了，“我的话，虽然这样子，但怕是还能再活几天的……”他看向我，“没有办法拜托你来给我魂葬了呢。”
“我……”嗓子干极了，我发现自己现在一个字也挤不出来，眼睛更是酸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不禁低下了头，不敢再看他。
“别这个样子，我马上也要到你所在的那个尸魂界去了。”他走过来，伸手拍拍我的头。我把头埋得更低了，眼泪已经忍不住要出来了。
“这一次，我会努力的找到你，然后，就不会再分开了…………沙罗……”他把我拉进怀里，声音淡淡的从我的耳边飘过。但最后那两个低到我几乎都听不见的字，却吓了我一跳：
“你知道我是谁？！”
我猛地抬头，从他的怀抱中退开。夜晚微冷的空气瞬间带走了我身上刚刚沾染上的，他的温度，我不禁觉得冷到了心里。
“是，我知道你是谁。贺茂沙罗，贺茂家六十年前死去的小姐。”他放下了手，对我点了点头，“你的样子，和六十年前几乎一模一样，沙罗，你几乎没有变呢……”
听到他的话，我更加的惊讶。他，认识我的么？隔了六十年都还记得我的样子，那当初会是什么关系？最重要的是，他认识的是我，还是最初的“贺茂沙罗”？
“我知道的，”见我这个表情，他反而笑了，“都过了这么久，你肯定已经忘记我了。也，不能这么说，我听说你之前生过一场大病，失却了以往的记忆，那么，会不记得我也很正常啊……”
果然，是原本的“贺茂沙罗”所认识的人么……
他拉了我，在回廊上坐下，然后缓缓的开了口：“七十年前，我的父亲在京中受人暗害而亡，那时候已然成家了的兄长大人带着刚刚满十岁的我和我的小妹妹到京里来拜祭父亲，并且继承下父亲的职位。我家世世代居住在出云，唯独从祖父辈开始，历代的家主都在京中做官，所以兄长大人也不能例外。我头一次上京中来，母亲要和兄长一道处理父亲留下的各种事物，妹妹又才七岁，和我玩不到一起，我就带了下人满京城的乱逛，谁知，就在街上碰上了你……”
小院中只有淡淡的灯火。我转过头，看着身边的那人慢慢的讲述那些久远的回忆，看着他眼里的怀念与温柔，心一点点的沉下去。
“你一个人走在街上，一直用手在擦眼睛。我看着刚刚买到的玩具一直傻乐，没有看到你于是就撞到了一起。我想说只是碰了一下我道个不是也就成了，谁知道你却干脆在大街上哭了起来。哎呀呀，那可算是我在这一辈子最慌张的时候了，怎么劝都没用，你就是一直哭一直哭。我后来才知道，你那天是被家里人欺负了，偷偷跑出来哭的，可偏让我赶上了。结果，我就这么样的认识了你，现在想一想可真是好笑。”
他开始细细的回忆起自己与“贺茂沙罗”相遇然后成为了朋友的那些日子。故事很简单，无聊富家少爷在偶然间认识了被欺侮的大小姐之后，两个人就对上眼了。大小姐在家也是被欺负，于是就常常偷跑出来找少爷玩。在度过了整整五年这样美好的日子以后，少爷要回出云去了，临走之前他约了大小姐到后山，承诺说他回去就和母亲说，他要娶大小姐为妻，大小姐很高兴的答应了。回到出云之后，他费了整整四年的时间说服母亲和兄长，终于让他们答应了这门婚姻。但直到这个时候，少爷才知道，五年前他走了以后大小姐就生了一场大病，完全失去了以前的记忆。虽然知道大小姐大概已经已经不记得自己了，少爷却依旧努力的将大小姐变成了自己的未婚妻。
说到这里，我已经知道了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谁。真有趣，是不是？我当初死在了出云的边上，所以连我所要嫁的人的面都没有见过，所以，我也直到现在才知道柳浩雅到底长什么样子，是什么人。
迟到了整整六十年，我喜欢上了我当初要嫁的人。
可是，却在同时也知道了，我喜欢的人所喜欢的并不是我，而是当初的那个我所不知道的“贺茂沙罗”。
“知道你已经出发前往出云的时候，我真的非常非常高兴啊。我们都已经整整五年没有见面了，即使见了面你不再记得我，我也还想要再见到你。”柳浩雅对着我，很认真，很认真的说，“当知道你们在出云的边境遇袭的时候，我觉得天都要塌了。明明就已经这么近了，明明你要就嫁给我了，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让我再次失去你！我不想这么无能为力的，连杀死你的凶手是谁都不知道，所以拜托了你的哥哥，拜托了我能拜托的所有人去调查你的死因和凶手，却没有想到，夺走我所爱的人的，居然是我从小宠爱到大的妹妹！”
“樱子的母亲在她出生的时候就死了，我一直把樱子当成是同父同母的亲妹妹看。可是我没想到樱子从小就念叨的‘长大了要嫁给哥哥’是认真的，认真到让她可以杀了我的新娘。当你哥哥查出来原来是樱子做的的时候，我看着那个倒在地上却面容狰狞的的樱子，真的不敢相信那是我从小照顾的，疼宠的妹妹！可是，她毕竟还是我的妹妹啊！我没有办法恨她，没有办法杀了她给你报仇，没有办法伤害她……”柳浩雅的眼圈红了，他的手握成了拳头，声音变得哽咽，“然后，还没有等我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樱子她就自杀了。从她的遗书上，我得知了樱子从小就喜欢我的事情。就连你失忆，也不是因为生病，而是樱子在我走后出现威胁你，还把你从山上推了下去，只是为了让你离开我……”
“……所以，柳樱子很成功，她整整杀死了贺茂沙罗两次……”我喃喃的说，声音很小，柳浩雅并没有听清楚。
东方开始泛白，天就要亮了。
这个时候，柳浩雅抓住了我的手，拉我向一旁的一个房间走去：“我没有办法说全是樱子的错，因为樱子是我的妹妹；我也没有办法说请你原谅樱子，因为她夺走了我最爱的你的生命。但是，沙罗，你看，这是我这一生的心血，我花了自己的整整的一辈子完成了它，就是告诉我自己，永远都不要忘了你。”他的话没有说完，只是拉着我的手让我看挂在墙上的那幅画。
天色渐亮，小房间里的摆设也渐渐清晰起来。挂在墙上的那一幅画，画着一个美丽的妙龄女子。她穿着一身有着大大蝶纹的和服，笑得满足而羞涩，黑色的长发披散下来，略有些凌乱的发丝让整个人美得更加生动。她的一只手里握着一把蝠扇，不上不下的，似乎拿不准主意是不是要用扇子遮住自己的脸庞。这是一副画得很好的画，人物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能从画上走下来一般。也正是这样的生动美好，让我能够一眼就能认出那幅画所描绘的对象，正是那个真正的“贺茂沙罗”。
没错，那样羞涩，那样美好的风情并不属于我慕雪枫这样一个出身于普通家庭的小女生，那是只有像贺茂沙罗这样的贵族女子才会有的气质。即使沙罗并不得宠，她也是个贵族，那些贵族的气质印于骨中，不是像我这样模仿就能模仿的来的。因为沙罗的个性和处境，平时并不会让人觉察出，但是画入画中，便明显之极。
见我这么认真的看那幅画，柳浩雅在我的身后轻轻的开了口：“沙罗，这么多年，我想的很清楚了，我爱你。现在，我也马上就要到那个世界去了，所以，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到了那个世界之后，嫁给我好不好？”
说这些的话的时候，我回过身去看他。清晨的第一缕照在他的身后，仿佛给这个俊秀的男人勾上了一层金边。柳浩雅微笑着，眼中充满着隐藏不住的爱意。这明明是我昨晚之前最最希望看到的场景，可是现在却让我感受到了满满的寒意。
他爱的，始终是原本的“贺茂沙罗”，不是我。
仓皇的后退到院子里，我不敢看他的表情，结结巴巴的说：“都、都已经是那么久远的事情了，我早就已经忘记了。所以……所以……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
“沙罗……”
“对不起我该走了，我还要去老师那里复命……尸魂界那么大……”我慌慌张张的抓起了自己的包裹，努力克制马上就要滑落的泪水，“那个，你保重……我已经嘱咐过负责这一片的山田你的事情……那个……你会……我走了！”
说完这些，我迅速的跳上了屋顶，努力的忽略他的呼唤声，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奔跑着。我的瞬步好像从来就没有这么快过，好像也从来没有连续过这么久。这个时候，我的心里面就只剩下了“跑”这么一个念头。
就好像这样，就能逃开心底里绵延开来的，无止境的悲伤一样。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柳浩雅，我恨你……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平安京（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