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云》佑斯

3、啧，养小孩真麻烦

　　“喂，老乡，我和你讨点羊奶行不行啊？”烨沢背着一个装满了重物的竹筐子，大汗淋漓地问着卖羊的村民。
　　老乡摆摆手，说：“我这羊奶不给啊，走开走开。”
　　烨沢自从养了两个小孩之后，变成了全职奶爸，恶魔哪经历过这种事儿啊，糊里糊涂地就接下了林若给的重担。
　　要说啊，还是林若那家伙轻松，把孩子甩给我，自己去哪里逍遥了都不知道。烨沢假装埋怨地想。
　　看老乡不肯卖，烨沢只好学着城中讨价还价的张大妈说：“大爷，求求你了嘛。”烨沢装作抹泪状，抽泣着说：“我娘子前几日跟着他那奸夫跑了，就留下我和还没满月的孩子在家中，我一介糙汉，又不知从哪里讨来奶水，只能来找您帮帮我了……”
　　烨沢这演技，立马立了个“泣不成声”的娇弱小贤夫人设。
　　大爷也不是吃素的，立马回击：“就前几日，有个声音粗犷的老太婆，说自家媳妇没奶水，跟我借走了好大一盆羊奶啊。”
　　烨沢愣住，疯狂擦汗。
　　“还有还有，再前几日，还有个肩宽体胖的小娘子，说自己捡了两个小孩，想要出善心把他们养大，也拿走了我几碗羊奶。”
　　“你瞎说！我才不胖！”烨沢反驳。
　　大爷抬头，嘴角挑起，好像比恶魔还邪恶。
　　啧，这不是承认了我就是前几日……
　　大爷咬牙切齿地说：“我这羊奶啊，真是供不应求了！”
　　……
　　“还钱！骗子！”大爷毫不客气，烨沢想偷偷溜走，他眼疾手快地拉住了烨沢的框子。
　　完了，逃不掉了。
　　“大爷，哈哈，眼神真好！”说完还给人家大爷竖了个大拇指，眼看着瞒不住了，只好说：“我前几日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家里……”
　　“家里有小孩没奶喝是吧？”
　　“对对对，所以我能不能请您大发慈悲……”
　　“你先把前几日羊奶钱还我！”
　　这不是强人所难嘛，俩孩子喝都喝了，这便宜我烨沢得占。
　　眼睛一瞥，他看见了大爷身后正在吃草的母羊。
　　“大爷，你看，不然你把你那只母羊卖给我，我自己回家挤奶去！”
　　大爷一听这家伙要付钱了，立马露出了笑脸。
　　“可以，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烨沢大喊：“你怎么不去抢啊！”
　　“五十两怎么了，现在庄稼又不景气，我家里就只剩两头羊，还不能卖贵一点？”
　　“你看，你明明还有一头羊啊，我只买一只，另外一只你可以先卖羊毛，然后卖羊奶，它肥了你可以卖羊肉，肯定能赚好多钱。”
　　“那现在两头羊都八十两。”
　　“为什么啊！”
　　“你刚刚提醒我了，羊身上都是宝啊！”
　　救命，我这张臭嘴。烨沢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
　　“对不起，五十两，我买了！”烨沢斗不过他。
　　“好嘞！”大爷拿过烨沢的钱袋，笑眯眯地把牵羊的红绳递给烨沢。
　　“小公子，慢走啊！有什么需要再来啊！”
　　哼，见钱眼开的家伙。

　　终于牵着羊走到魔王洞了，烨沢想好好休息一下，这一遭又费力气又费口舌的，好不容易。
　　他走进洞里找俩小孩，吓了一跳。
　　被子里居然什么都没有。
　　完了完了，不会是被狼叼走了吧，不对啊我可是下了封界，天啊，不会是仇家寻上门来把他们掳走了。
　　烨沢慌死了，越想越怕，准备开始地毯式搜索。
　　“咩咩！”
　　“哈哈。”
　　“咩咩。”
　　烨沢不敢置信地转头，居然看见两个孩子正趴在洞口摸着羊大嫂的大腿，还学着羊叫。
　　“钰华！京云！”烨沢冲过去拎起两个野孩子，“你们！怎么这么淘气！”
　　“哈哈！蠢死了！”京云笑起来。
　　烨沢都傻了，没想到小家伙学习能力这么强，他再也不敢在小家伙面前说脏话了。
　　烨沢这洞中灵气实在是高，才短短一个月，孩子们又会趴又会说话的，速度惊人，不知道以后会有多让人不省心。
　　忽然感受到了什么，烨沢马上用法术封住洞口安顿好两个小家伙，冲出洞外。

　　“谁！”烨沢皱着眉头在竹林中大喊。
　　无人回应，但是很明显，那东西的气息越飘越远了，应该是感受到了烨沢的存在，准备逃跑。
　　烨沢立马追了上去。
　　在暗处！
　　烨沢一个转身，顺势抽出屠人刀朝竹林深处挥去。
　　霎时，竹叶飘零，竹节有节奏地断开，阳光趁势洒入林中，稀稀疏疏的雾气也让了开来，林子里瞬间亮了起来。
　　“别跑了，你躲不过的，现在正当午的，光照充足得很啊。”
　　那东西还在慌乱地跑着。
　　烨沢可不是吃素的，他最讨厌不听话的人，仅仅跳出了一步就挡在了那东西面前。
　　“哎，你还是没经验啊，现在出现必死无疑啊。很快，面前的烨沢露出了骇人的微笑，是从未见过的可怕笑容。眼睛瞪大地样子好像杀人成性的恶魔。哦，不对，他本来就是恶魔。
　　他举起屠人刀准备了结了这个东西。
　　“等等！”千钧一发之际那东西说话了。
　　烨沢好像早有预料，利落干净地收起了大刀。旁边的竹林又倒了一片。“说吧，还有什么遗愿！”
　　它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只好说：“竹林外的大桃树下我埋了一个盒子，你能把它交给我父亲吗?”
　　烨沢点点头，他感受到了它的经历。
　　它是伙夫的恶灵，伙夫一家常年伺候着城中的县令，可那县令却不是什么好东西，每每醉酒后就会殴打下人。那日，伙夫的母亲刚刚打扫完屋子，恰好遇见县令醉醺醺地回府，县令趁醉想要轻薄他母亲，恰逢伙夫的父亲出现阻止了县令，县令哪是好欺负的，拿起旁边的木棍就朝伙夫父亲打去。事后，他父亲瘸了一只腿，母亲因为看了那血腥的场景吓得失去了神智。伙夫的灵魂气不过，趁着夜黑风高用拴马的绳子勒死了县令。又被前来伺候县令的夫人发现了，顺势也解决了她。
　　“若你只是杀了县令一人，或许我会饶过你。”
　　“谁让那老夫人平日也没少欺负我，我无悔。”
　　烨沢不语，恶灵闭上双眼，做好了死在烨沢刀下的准备。
　　烨沢干净利落的一刀下去，烟消云散。
　　竹片飞舞，惊起几只飞鸟。
　　林里渐渐安静了。
　　他慢慢走出竹林，找到了恶灵说的那颗桃树，下面埋的居然是伙夫打工赚来的一盒铜钱。
　　伙夫的灵魂都要魂飞魄散了却还想着家里人，他的一片孝心倒让烨沢有些分不清善恶了。
　　烨沢将盒子放在伙夫家门前，又顺手扔了几个银子进去，敲敲门便走了。

　　回魔王洞的路上，烨沢心情低落，多年来他帮地域处死逃亡于人间的恶灵，经历了太多人情世故。
　　恶灵的过往历历在目。今日的伙夫在几个月前命丧于县令的毒打之下，投胎之际又看见养育自己的父母还在人间受他伤害，忍不住化作恶灵杀害了县令，却不想在癫狂时失手多杀了一人，按规矩只能落了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两代人，就这样被一个昏庸无德的人毁了，就那县令倒还算是死得其所。
　　哎，人性啊，有的人临死了还想着孝敬父母，有的人活着却只想着贪图享乐。
　　地域的规矩也得改改了，别什么人都往里面塞，恶灵嘛，有的稍稍开化一下也就可以放上去投胎了，别管得那么死。
　　过几天回地域时一定好好和那老头说说这事。烨沢心里嘀咕着一摇一摆的回了家。

　　回到家，看见两个小家伙正缠在一起打闹呢，哥哥揪着妹妹的头发，妹妹掐着哥哥的腿，两个人是眼里含着泪地咧嘴笑，真是搞不懂。
　　好不容易把两个人拉开，烨沢突然觉得少了些什么。
　　钰华嘴里念着：“咩咩。”
　　该死，我的羊！我的五十两！去哪里了！
　　“你们给我好好待着别动！”
　　说罢，烨沢又匆匆跑出洞外。
　　奶爸真不好当，忙里忙外的，可把他烦死了。
　　烨沢一路小跑，遇见一个大妈，于是充满希望地问：“大娘，我的羊跑了，你看见没啊！”
　　“刚刚倒是看见了一只羊，跑到我家后山上了，我带你去找！”
　　烨沢抱拳感谢：“多谢！”
　　“没事，没事，我家羊比较多，或许是它闻到味道就跑过来了。”大妈乐呵呵地打开了自家的后门。
　　映入眼帘的，是漫山遍野的羊，成群结队的羊，咩咩叫的羊。可以说，她家后院，一眼望去全是白茫茫的一片，地上的草都被这几百只羊吃得光秃秃的了。
　　烨沢傻了，问：“大娘，你管这叫‘比较多’？”
　　大娘看着烨沢吃惊的表情，呵呵呵地笑了。
　　“你不知道吗？白鲤溪虽说庄稼前阵子不太景气，但是这羊啊平日里放养在山头上，下雨了就躲在林子里，没淋死不说，还给我下了八头小羊崽呢！”
　　“……”
　　“但是，羊一多，这价钱就下去了。现在漫山遍野都是羊，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羊羔子要卖嘛！哈哈”
　　烨沢摸着自己的钱袋子，心痛地问：“大娘，你这羊多少钱一只啊？”
　　“就你眼前这只刚下过崽的，三十两。”
　　“三！十！两！？”
　　“你若是嫌贵，二十五两！”大娘以为烨沢要买，豪放地出口。
　　烨沢再次惊掉了下巴！这可比村头大爷卖的便宜了一半啊！
　　我烨沢机关算尽，还是算不过村头的大爷啊！俗话说得好，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烨沢抱着心痛的心，领回了那只价值高于市价一倍的老母羊，咒骂着回家了。
　　下次，再也不要去他家了，路过他家我就吐口水，真是的，等他死了，我就拦住他不让他去投胎，死老头！
　　听了这几句话，若不是知道烨沢做了好几百年的魔王，还以为他还是个孩子呢，真是玩世不恭。
　　回到洞里，拴好了羊。
　　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等等，烨沢突然想到了什么，瞪大双眼。
　　——我中午出洞时，记得自己已经施法把洞封住了呀，羊怎么跑出去的？
　　正想着，京云和钰华越过封界，轻而易举地爬到羊的面前，开始抱着羊一个劲地蹭。
　　羊被蹭得好不耐烦，一边“咩咩”地叫着，一边跺着羊蹄。
　　“你们！怎么！闯！过去的！”
　　烨沢把孩子们拎回洞里，果然不一会两个人又爬了出来，经过封界时，烨沢观察到孩子们耳后有个印记突然亮了一下。
　　他抱起一看，马上懂了，原来是这个起作用了。
　　想不到这两个小孩，身世不凡啊，又加上魔王力量加持，这简单的封界又算得了什么呢？
　　看来下一次我得搞个厉害的结界了，看我怎么治你们！

　　最近不知怎么了，自从上次傀儡入山之后，一到夜晚烨沢就明显感到恶灵的势力愈来愈多，夜夜都要追出去解决几个，这几日一定有事要发生。还有那夜那个吹笛人，又是谁呢？
　　他扭过头看着熟睡在被子里的两个小孩。
　　心想——不会是，盯着这两个小家伙来的吧，毕竟他们是有家族标记的人。
　　烨沢早早就听地域里那个老头说过，有家族标记的只有天族和魔族，其下又各有几个分支。两个家族相互配合，掌管人的生老病死、轮回泯灭。并不像大多数人所理解的那样，天上和地下水火不容，恰恰相反，除了两族联姻之外的所有来往都是被理解和支持的。
　　烨沢的后颈就有魔王印记，虽被称为魔族魔王，但年纪尚小，于是被家里老头子要求出来人间历练。他的法力还被老头子施法控制住了一些，以免在凡人面前露馅。
　　这俩小家伙的印记还不明显，看不出是什么，但也肯定是与两族有缘，如今收养下来也好，只不过为何一个普通农妇能生下两个不属于人间的孩子呢？
　　不过，这当奶爸也太难太累了吧！
　　夜色下，烨沢的轮廓被月亮照的发光，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微风一吹，松散的半束发髻中掉出一缕白发，随风轻轻飘荡在烨沢的左耳边。
　　他的面容是姣好的，不仅继承了魔族白皙的肤色，再配上他那像山峦一样挺拔的鼻梁和邪魅地向上挑丹凤眼，好像城里的名角儿。

　　今日的下半夜，暂无恶灵来访，烨沢也沉沉地睡去。
　　不知为何，他梦里却有激烈的打斗场面。魔族梦见即是预见，不知道还有什么风波还在等着白鲤溪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