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究竟是福是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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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座山脉之间潺潺的溪流自上而下、流水叮咚，风拂过水面，扫过柳丝，带着湿痕似的吹到城里，种地的农民不乏了，来往的商贩也不累了。每每在他地烈日炎炎之时，这里总是微风阵阵，为当地百姓扫去了不少暑气。
这里是白鲤溪，一个皇家级避暑胜地。
百年老树下，一个待产的农妇被七大姑八大姨围观着。
“你说你这肚子尖尖的，应该是个男娃子吧！”
“你懂什么，这还不足几月肚子就这么大了，必然是双胞啊！”
农妇眼睛弯弯的，笑着说：“大嫂说的是呢，阿湛叫人替我把脉时就说是怀了对双胞，怪不得这几月吃得那么多，都胖了不少。”
众人连连说傅湛讨了个好媳妇，怀了对好双胞。
这时，道人路过，二姐姐连忙叫他过来为两个未出世的孩子算算吉凶。
道人没有拒绝。
当手轻轻抚上农妇的肚子，道人闭眼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力量，手指很快地摆弄着什么，又猛地睁眼抬头看了看天际，眉头不自觉的呈现出“八”字状。
“怎么样，怎么样？”二姐姐看道人紧皱眉头的样子，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结果。
“你别急，担心叨扰了大师。”
道人欲开口，但是又想了想把字吞了回去。
“大师，你说，我不怕的。自家的孩子，不论什么样我都会珍惜疼爱，让他们健健康康地长大。“农妇坚持知道结果。
道人咂咂嘴，“倒也没有什么，只是我才搭上你的腹部就感到你腹中有一股异如常人的力量”，道人又抚上肚子感受了一次，琢磨了一会，“像是……”
二姐姐等不及了，不耐烦地问道：“像是什么？你倒是快说啊！”
道人沉了沉气：“小娘子，你这腹中乃是龙凤胎，还未足十月便有如此神力，定是吉人投胎，保我白鲤溪百姓平安顺遂啊！”
农妇听了立马松了一口气，笑眯眯地向道人道谢。
“哟！没想到还是龙凤胎，真是儿女双全啊！”
“妹妹这下安心养胎，不能辜负了吉人转世啊！”
农妇转身答道：“嗯，谢谢大家，孩子平安健康就好。”
聊着聊着，一晃就到了午仄，众人们都起身归家。农妇拎着柿饼往家走，不知为何早早上山的道人又出现在她家门口，她分出两个柿饼递给道人。“谢谢今日大师的卦了！”
“不必，刚刚人多口杂，我不好告与你，这对双胞虽有神力，却在腹中难以释放力量，极易走火入魔，待至出生之时不知会带来何种灾难。”
此时，在二人谈话间，二姐姐从农妇家后院悄悄离开了。
“我知道”，农妇低下眼眸，“他们的爹就那么不凡，他们定也是不凡的。看刚刚大师的表情，我就猜到一二了。”
“但，凶吉之事，难以算得清楚，他们是傅将军的孩子，若是平安诞下，定能保我白鲤溪！”
“大师，我都明白的。没什么好赠予您，这两块柿饼就当是孩子们给大师的谢礼了，还请大师务必收下。”
“你还是如之前那样倔强,阿若。”
农妇不再看道人，将柿饼递予他，就径直步入门中。
她走后，道人提着柿饼，恍惚了好久好久。
傅湛常年在荆城教授兵战之事，上个月寄来的信说还有十五日便能回乡休整，林若一天一天算着预产的日子，希望傅湛能赶在她生产前回来陪伴她。
如今肚子更大了，到溪边浣衣洗菜都十分不便，她艰难地挺着大肚子走到水边蹲下，却不想没扶住腰，一屁股坐到了石头上。一阵疼痛袭来，她咬紧牙关，抓住岸边的水草试图爬起来，却又一脚踢倒了装着脏衣的木桶，木桶顺着水流飘走。
虽说傅湛是将军，但也年纪大了，大半的俸禄更是拿去救灾济民，寄到家中的钱不过恰能补贴家用罢了。
林若可舍不得木桶里的衣服就这样飘走，她大声呼喊，却没有一人应答。
她捂着肚子，虽不甘心却也只能仍它远去。心想算了，还好没伤到孩子。
一会，一道身影出现了，手里拿着那只木桶。看她坐在地上，连忙把木桶放在岸边，轻轻扶起林若。
那人背着光，神采奕奕，穿着玄色长靴，鸦青的长服随风摆动着。
这个人好像阿湛……她看不清楚，不确定地眯着眼看了好一会。
定睛一看才发现，眼前是道人。
“是你啊……”林若连连退了几步。
道人上前拉住林若的手说：“阿若，这几日你还是别出来走动了，有什么和我说便好，我帮你买菜浣衣，可好？”
“不好，我已经嫁人了，则邺。”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你马上就要生产了，你怀的可是双胞，我和你说过你腹中的胎儿他们……”
“不必说了，五年前是你先离开的，现在我成家了，却又几次三番地扰乱我的生活，我受够了！别再来了，我不想再看见你。”
道人正准备说话，却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马上止住了口。
“呦，大师，你这是干嘛呢？”
林若反应机敏，马上转换表情，笑着答到：“二姐姐，刚刚我不小心把木桶掉入溪中，大师正巧路过，看我身子不方便就帮我捡了回来。”
“我看啊，他怕是想趁着傅将军不在，占你便宜吧！”二姐姐笑得咯咯咯，像是要让全城的人都过来围观一样。
“我走了。”则邺转身走了。
林若也准备回家，却被二姐姐叫住了。
“你和大师……”
“还请二姐姐不要误会，我和大师不过点头之交，今天的事还望姐姐不要告诉他人，免得阿湛回来起了疑心。”林若行了个礼就走了。
“喂！林若！”
见林若没理她，二姐姐“呸”了一声，嘴角邪恶地扬起。
终于到了生产那日，不知怎的，天降骤雨。
几位接生婆因为大水过城迟迟未到林若家中，只有两个寡妇在旁边伺候着。
虽是伺候，却没有接生婆有经验，慌慌张张烧了热水，找了几块干净的布之后就不知道怎么办是好。
这是傅将军的孩子，没人敢上前接生，要是出了什么事，该怎么给傅家交代。
林若疼得直叫唤，手里紧紧攥着结婚时傅家赠的枕帕，撕心裂肺的声音从屋中传来。
道人早就算到了今天，冒着大雨来到林若门前。
毕竟是男女有别，又逢生产这等私密之事，他也无能为力，只能在门外听着女人疼痛的嘶吼。
等了半个时辰，接生婆仍是没来。
则邺怕了，屋内林若的声音越来越小，听得出她早已筋疲力尽。
李寡妇急得焦头烂额，说道“再这样下去怎么办才好，听人说若是久久未生，别说是孩子了，大人都死路一条啊！”
“你们快进去看看啊！”则邺听了心中害怕，大吼道。
“大师，我们，我们不敢啊，我们从未生过孩子，更不懂如何接生，要是办得不好，这可是傅将军的孩子……”
则邺嘶吼道：“傅将军，傅将军！你们口口声声说怕他，这个时候他在哪里？他的女人在里面如此这般痛苦，连接生婆都没有，他就不怕失去她吗？”
李寡妇推着张寡妇说：“大师，要不你进去吧！”
“我？”
“你懂法术，定能保傅夫人平安产子啊！”
眼看天就要黑了，茅屋不堪大雨已经有几处在滴雨了。屋内那一阵阵痛苦的声音传来，则邺心疼了。
“若我进去了，你们可要在外面守着，不能告诉他人是我在里面。”他皱着眉头叮嘱道。
“是。”
总是不安心的，则邺看了看门口的两人，走进屋悄悄开了扇窗，要是有人闯入便可以跳窗逃走。
他来到林若床前，发现她早已耗尽了力气，惨白的脸颊上挂着汗珠，嘴好看的薄唇也被咬破了，他不忍看她这副摸样，心疼地摸了摸她的额头就开始施法。
林若没有了力气，张着嘴说着什么。
则邺安慰她说：“阿若，不必担心，门口有人看守，接生婆今天应该是来不了了，我用法力助你生产。”
说罢，则邺二指笔画着指向林若的肚子，嘴里念着咒语，林若瞬时觉得肚子里的东西像是要掉出来了一样，不安的尖叫着。
尖叫声越来越大，则邺不忍心看她痛苦，只能闭眼施法。
“哇哇哇——”
终于，几声孩子的哭啼从屋中传来。
不过这两个孩子……
则邺看了一眼生下来的这两个孩子，吓了一跳。
“阿若……果真如我算的一样，是龙凤胎！”则邺强装镇定，急急忙忙地把两个孩子用布裹起来，不想被林若看见。
林若无力又幸福的叹道：“真好啊，终于……”
忽然，则邺嗅到了危险，“不好！有人！”
他想立马逃走，来到窗前准备跳出，却发现窗子不知怎么的全被堵得严严实实，他立马明白了这是李小二的诡计。
果不其然，门被打开，李小二走了进来，与抱着孩子的则邺撞了个正着。
“呀，怎么是你啊，大师？”
则邺受不了李小二的阴阳怪气，想要抱着孩子冲出门外，却不想外面两个寡妇死死的守住了门。
“你别跑，小心我大呼小叫的惹来更多的人。”
“你要干什么？”则邺不安的问道。
“你知道的，我嘛，嘴不严实，要是把今天你来给傅夫人接生的事告诉傅将军，你觉得他会怎么想，要是我再告诉了城中百姓，大家会怎么想？”
“你到底要作甚？”则邺吼道。
“别生气嘛”，李小二用手不自觉地卷了卷自己的头发，“多的我也不要，给我两百两银子，我就不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
则邺捏紧了裹着孩子的布帕，气愤地说：“你……”
“给她”，林若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柜子里，阿邺，给她。”
则邺扭过头说：“阿若！”
“为了孩子，给她。”林若虽没有了力气，但眼神坚定。
则邺瞪着李小二的嘴脸，只能去柜子里取来银子给她。
“不要让我在别人口中听到关于今天的任何一个字！”则邺咬紧牙齿吐出这句话。
“得嘞！”
李小二笑眯眯地接过钱袋，却不想瞄了一眼则邺怀中的孩子，吓得突然大叫起来。
“啊啊啊！怪物啊！”李小二拿着钱冲出了屋子。
不好！
则邺想要追出去，却看见林若吐了一口血。
他只好回去照顾她：“你怎么了？”
“阿邺，孩子，孩子，我看看。” 她巴拉着布帕，想要看看孩子的样子。
则邺紧紧抱住，怕林若受不了。
“没事的，阿邺，我求求你。”
他这辈子，最受不了的就是她的阿若求他。
他一个一个慢慢地拉开了布帕，眼前的竟是两个没有眼睛的孩子。
也并非完全没有眼睛，只是应该长着眼睛的地方都没有任何凹陷的痕迹，白白的两张小脸上，只有嘴巴和鼻子。
阿若吓了一跳，想要抚摩他们的手悬在半空。
“别怕，阿若，他们还是可以照样长大。”
阿若虚弱得立马昏了过去。
林若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大雨还是在下，则邺陪在她身边。
见她醒了，便说：“我去山上寻了羊奶来，两个孩子已经喝饱睡下了。”
林若呆呆地盯着他，泪珠从眼眶流出，流到了下巴。
则邺轻轻抹去她的眼泪，说：“我算得出，他们是非凡的，相信我，求求你。”
林若无望地开了口：“你说的是非凡是不是和怪异是一个意思。”
“阿若……”
“你不用说了，我就知道，我可能就不是那么有福气的人，龙凤胎，呵，不过是两个怪胎而已。以你的法力，早就在卜卦那天就知道了吧。”
“我……”
林若叹了口气说：“你不用担心，这是我的孩子，我定会好好对待他们的,我会把他们当作正常人一样养大，我的孩子，健康快乐就好。”
要说母亲这个角色是伟大的呢，林若才怀孕一月，傅湛就远赴荆城，那里是边防要地，很难抽出身来看望妻子。又因为他心系百姓，俸禄总是先捐给灾民们，寄给林若的是少之又少，所以原本服侍她的两个丫鬟也只能另寻他处。一个人怀胎十月，很难想象她是怎么度过的，是想念支撑着她吗？到如今，孩子天生畸形，她也不忍抛弃，只当普通孩子一样养大，她有多么不容易。
则邺陪她坐了好一会，她说想看看外面的雨，则邺便扶她起来。
却不想，李小二带着好多村民上来找林若。
她指着林若说：“就是她生的小孩，我看得清清楚楚，没有眼睛！”
“你们不许进来！这是我家！”林若大喊。
“阿若啊，不是我们不相信你，是二姐姐非说你生的孩子是怪物，这不，我们看看孩子就走。如若不是怪物，我们定会好好对你。”
则邺挡在人群面前：“你们敢？”
“你还在这里？你还敢在这？”李小二转过她肥硕的身体说：“大伙看看，好好一个道士，这几个时辰是寸步不离啊，要说昨天啊，还是他给傅夫人接生的呢！”
听完这些话，大家一片哗然。
“你看看，我早就看出来这道士喜欢傅夫人了。”
“这男子给女子接生，还不是她的丈夫，不合理啊！”
“是啊是啊，要说啊，还是他们不知检点！”
李小二咳嗽了几声说：“我看啊，一定是他们俩的事情，惹怒的老天爷。这几日大雨连绵不绝的，要知道，这可是异象，再加上她生了两个没有眼睛的怪物，一定是老天爷在惩罚她呢！”
“就是啊，再这样下去，不仅我们的庄稼都淹了，恐怕是大家也难逃一难啊！”张寡妇应和着。
“按照城中惯例，若是生下怪胎，理应是要浸水淹死的！”
李小二满意地继续说：“是啊是啊，只有淹死那两个小孩，就能得到老天爷的原谅了！”
众人听了这番话，想到了今年辛苦种下的庄稼如今无法收成，都把错怪在了林若生下的两个怪胎身上。
“淹死怪物，淹死怪物！！”众人齐喊。
则邺不忍，拼命堵在门前不让人流进去，林若也死死抵住木门。
双方僵持，李小二又发话了。
“这样吧，念在你才刚刚生产，我们给你七天期限，若是七天后还不交出孩子，我们就硬闯了。”
说罢，众人离去。
林若瘫软在地，眼神空洞。
则邺抱她到床上，她提出要再抱抱孩子，则邺抱来给她。
这一次，她没有再被两个小生命吓到，而是发现他们粉嫩的红唇甚是可爱，她安安静静地抱着孩子，没有丝毫畏惧。
只是不知，七日之后，还会如此安详吗？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究竟是福是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