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洋牵星》废柴一根

9、第九章-祸初

　　第九章-祸初

　　阴凉的屋内仿佛是比外头的烈日当空还要闷热，卫总管上好的袍子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即便拿着扇子的两个丫鬟奋力地扇着，那些汗水依旧从他那硕大的身躯里冒出来。

　　“我今早去舶行的时候，没看到卫老，便有些担心，所以就来看看。”
　　达子翾侧着脸，看着院子里猛烈的阳光。手指似是无意般地触碰着自己脸上因为在门外等候而被太阳晒出的红印子。
　　“可没曾想到我坏了卫老的好兴致。”
　　转过脸，达子翾盯着卫总管没扣上的领子里几道被女人抓出的血痕。血刚凝住，是刚才弄上去的。
　　“那我就先回去。卫老您家中的新如夫人可离不了您，您就多陪陪她吧，舶行的事就不用挂心了。”
　　余光瞥向躲在厅门后的一个年莫十五、六的女孩。达子翾脸上是笑，却没有丝毫的亲切感。

　　达子翾的话听似关切，但其内里的意思却是罢了卫管事的位子。像是给卫管事留着面子，却是狠狠打了他一闷棍。
　　“达少爷，您还真是朝渡夕筑。当初要不是我联合庆元的舶行全力推举，您也坐不到今日的位子，达家的事您可比我清楚吧。”
　　站起身子，对着达子翾正欲离开的背影，狠狠地开口。达子翾来本就没什么好事，对于这点，和达子翾共事两年多的卫管事是最清楚的。达子翾比一般的商人还要唯利是图。

　　转过身，看着横眉立目的卫管事，达子翾的笑容变得轻蔑。
　　“滴水之恩，我虽不是涌泉相报，但也不少。这两年还有以前的那些年，你从杭州舶行暗地里抽走的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与你计较。我想那些足够你过到下辈子了。”
　　停顿，浅绿色的眸子带着寒意。
　　“还是说，你想让我把这些都抖出来。到时候，我到看看我爹是相信你这个饱了私囊的家贼，还是自己的儿子？”

　　“即便你全权接手了杭州舶行，我依旧能联合其他舶行摆平了你。你也不过是个侧室所出，达家始终不会是你的。”

　　“哦？那我就等着卫老的赐教了。”
　　犹如敷衍，达子翾的表现就像丝毫没把卫总管放在眼里。悠然地转身离去，不再理会背后越发难以入耳的咒骂。

　　………………

　　“少爷……”
　　见达子翾惯用的马车停在府前，就迎了出去的家丁，在看到阴沉着脸的达子翾后都很自觉地禁了声。默默地跟在心情不佳的主子身后面面相觑。顿住脚步，转身，盯着像尾巴似地跟着自己的家丁，达子翾本就不好的脸色更差了。
　　“你们很闲吗？”
　　见家丁们低着头，欲言又止的样子。深吸了口气，极力压下心里的不快。
　　“有什么事？”
　　语气丝毫没有改善。

　　“那……那个，大少奶奶让我们转告，说少爷您回来后，请务必抽空去她那一趟。”

　　浅绿色的眸子流转，达子翾思索着原由。随意地挥手，打发掉那几个还站在自己面前的家丁。

　　十岁那年认祖归宗后不到两个月，达思明就大张旗鼓的用八抬大轿迎娶了一位妻子，因为当初自己和娘在达家的地位都还不好，那场一时间轰动了杭州城的婚礼也就无缘看见。而见到那位大嫂也是在他们成婚的小半年后。
　　蒙郭勒津塔娜，蒙郭勒津是蒙古贵族的姓氏，所以那场婚礼才会那么的豪华，一直延续了三日。那三日自己和娘却像是生怕被发现的老鼠一般一直躲在偏院内。
　　那次碰面也完全不是自己的意愿，平日里都会听从娘的告诫躲着他们，可你不找麻烦，不代表麻烦不会来找你。万万想不到，一个蒙古女子会跑到都是汉文和波斯文的书楼，只是想看看自己丈夫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揉了揉额角，停止思绪。达子翾移转了步子，离开了那条通向云帆阁的小径。

　　“大嫂。”
　　被丫鬟领着进了屋，便看到坐在铺满绸缎的椅子上，腹部隆起的蒙郭勒津塔娜。稍欠身，达子翾带着和煦的笑。

　　“你还真是尊大佛，每次都要让人请。”
　　虽是讽刺的话语，在蒙郭勒津塔娜的口中说出来却不会让人不适。

　　喝了几口丫鬟端上来的冰镇酸梅汤，解了些暑气。
　　“最近忙于舶行的事，不能来探望大嫂和琼儿，子翾也很惭愧。大哥出海前一再交代我要照顾好你们。”
　　揉了揉扑到自己怀里的孩子的头，达子翾浅浅的笑着。
　　“大嫂这么急着找我，定是有什么事吧？”
　　抱起琼儿，让她坐在自己的膝上，任由她的小手抓皱了衣襟。
　　“我知道舶行的事，妇道人家不该过问。可是若在往年，这时候你大哥早该回来了。可如今却毫无音讯……我担心……”

　　“大哥在海上的日子比在陆上还要多，对于海上的情况了如指掌。不会出事的，大嫂你不用担心。”
　　用手指轻轻地捏了捏坐在自己怀里的琼儿，达子翾的笑容依旧。
　　“如果大嫂不放心，那我去找其他舶行问问，他们是在大哥前后出的海，兴许会有消息。”

　　“嗯，有劳了。”
　　轻轻地抚摸着凸起的肚子，蒙郭勒津塔娜终于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

　　…………

　　走出蒙郭勒津塔娜所住的院落已是日头西下的时候，在橙黄色的光中矗立了一会儿，达子翾看着天边的云被染成绚丽的色彩，心境有些交杂。

　　依照历年来的计划，达思明所乘的船本应该在上个月前就回到庆元港了，可到如今庆元那边都还是音信全无，舶商都知道这代表着凶多吉少。
　　闭上眼睛，扶着额，达子翾深刻体会到了什么是祸不单行。
　　花费重金打造的远洋船，满船价值连城的货物，船上上百号人的性命……这些足以让达家跌个大跟头，兴许杭州和澉浦的舶行是保不住了。

　　“少爷，原来您在这儿啊？！”
　　由于在日头下奔走而被晒红了脸的春禧，在见到达子翾的那一刻脸上流露出解脱的神色。
　　“听家中其他下人说，您已经回来了。却一直不见您回归舟楼，我家小姐就让我出来找。……真是的，少爷都长这么大了，又不是孩子，何况还是在自己家中，还会丢了不成。”
　　用袖子擦着汗，春禧开始小声得抱怨起来。

　　春禧只有在刚入达府的时候对达子翾恭恭敬敬，又尊又怕。不过还不到半年就已变得有那么些尊卑不分了。这也都是因为她看透了达子翾不会严厉的责罚自己，打狗还需看主人，仗着赵婳瑾那么个后台，春禧也时常在口头上逞逞威风。

　　眉目稍有舒展，伸手敲了一下春禧的头，作为对她无礼行为的处罚。
　　“今个不会还是燕窝粥吧？”
　　赵婳瑾对于自己的好，达子翾一直都是知道的，这也是她越发喜欢往云帆阁跑的原因，能歇息的地方也只有那儿。

　　“小姐说，夏日火盛，唯燕窝不燥~~”
　　昂着头，春禧一副教书先生的样子。

　　“跟着我后，婳瑾是要当大夫不成？”

　　“谁让少爷您身子弱，还不会照顾着点自己，时常磕着碰着的……我们小姐整颗心都挂在您身上了。您去了，她心疼您又瘦了；您不去，她又挂心您是不是伤着了。要我说，这哪里是照顾夫君，简直像是在奶着孩子……”

　　夕阳已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弯新月。达子翾快步走在前头，后面跟着滔滔不绝唠叨着的春禧丫头。

　　…………
　　未完待续
　　【PS:1）诸色人同类自相婚姻者，各从本俗法；递相婚姻者以男为主，蒙古人不在此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