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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王举与俞璟谦商量好,第二天便让夫人去求见太后。

      朝廷命妇求见太后,总是有一定的流程,在此之间少说要有三四个人传话。郑熙早防着这个,命人在中间截断了。只说太后身体不适,任何人都不见。

      倘若丞相夫人是太后的生母,自然可以不必理会这些。可惜她嫁与王举时,王度阡早已进宫了,故而她不仅未曾养育过太后,就连与见面的次数都不算很多,况她出身不算很高,遇到这种情况着实不知该怎么办,只好折回去。

      郑熙这一手玩得很妙,不过凡是做这样的事,必定要留下痕迹。他自以为一切计划得天衣无缝,然而只不过过去了一个时辰,就有人来将此事告诉给太后知道。

      王度阡听了人禀报,冷笑一声:

      “怎么,他说我病了?”

      来报告的小太监看着太后的笑容,竟产生了某种毛骨悚然之感,打了个哆嗦,点点头。

      王度阡一扬头:

      “知道了,你去吧。”

      紫珠给了赏钱,将小太监打发走。看着太后的神情,心里也有点毛毛的。

      她追随太后多年,这么长时间以来,太后一向什么都不瞒她。只是最近几个月以来,怪事尤其多,太后左支右绌,总算是把一切都归拢住了。

      紫珠向来敬佩太后,知道她有杀伐决断的能力。只是最近这些事轮番前来,就连她也跟着捏一把汗。

      太后看起来倒是很有把握,只是据紫珠的观察,近来她也显得有些失常了。

      不说别的,就之前把郑熙拉下去打的那件事,就大出紫珠的意料。平常太后最是冷静不过,她自小跟着太后,从未见她发过一次火儿,怎么轮到郑熙头上,就不一样了呢?

      像这样的事,紫珠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细寻思起来,这一切的事,似乎都和那个郑熙有关。

      紫珠别提多讨厌他了,几个月前他刚来的时候,口口声声叫着姐姐。做出一副乖巧样子,做得却全是坑害太后的事。

      平常他在书房为太后侍书时的样子,紫珠从未见过。一点想象不出来那是怎样一种景象。偶尔被太后叫进去的时候,她总是发觉太后的模样,与平常完全不同。

      紫珠不知该怎么说,硬要描述的话,好像本来是泥胎的菩萨,突然之间有了喜怒。

      对于这件事,紫珠对谁都没有说过。

      她隐隐约约觉出,有些事情可能和从前不一样了。她又害怕又紧张,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过,本来也轮不到她去判断该怎么办。

      王度阡听完了小太监的禀报,面上的神情再度变得冷肃:

      “紫珠,你将之前他们给的那牌子拿着,带个信得过的太监一起,往丞相府里去一趟,就说我没有生病,一切都好不必担心,但也不必再找人来见了。”

      紫珠点了头,又问:

      “可要顺便往俞侍郎府上去一趟吗?”

      王度阡稍稍扬起眉毛:

      “怎么突然说起他来?”

      紫珠不答话,笑吟吟看着她。王度阡明白她的意思,叹了一声:

      “罢了,你也往他那里去一趟吧。璟谦那人,有些过分老实了,之前郑熙将他放出来,或许他要错以为那郑熙是个好人……我总怕他要上了人的当。”

      “我要是去了,该说什么?”

      “你就说,郑熙不可信,让他千万小心。”

      紫珠答应一声,却还是没有动。

      “怎么还不去?”

      “我到您身边没多久,俞侍郎就不在内宅住了,那时候大家岁数都还小,他又没见过我几次,八成不认识,只怕不敢信我。”

      “既然是这样,到书房去取薛涛笺来,我给他写几个字就是了。”

      紫珠答应了刚要去,却又被王度阡止住:

      “且住,若是去了书房,被翠湖看见了,难免又要传出去让人知道……还是在这屋子里找找。”

      她这么说着,从身上找出一条丝帕来:

      “这个就行,只是没有笔。”

      紫珠想了想:

      “我这儿有绣花的时候描花样儿用的笔,娘娘看看可能用么?”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两支小白云,太后看了,道:

      “就是这个最好,可有墨锭?”

      紫珠摇摇头:

      “我平常要用,也是现去书房拿的;娘娘既然要写字,又不想去书房,不如拿这个试试。”

      她一面说着,一边拿一个小圆瓷盒放在几案上。王度阡一看,就笑了:

      “这不是胭脂膏子?既然没有别的,就拿这个也罢了。”

      紫珠的笔很小,正适合在帕子上写字。只是写些什么还要踌躇,王度阡想了想,用小白云沾了点胭脂膏,抬手便写了四行诗:

      独坐幽深不自由,殚精竭虑百千愁,
      请君听我此时意,莫信宫中宦者谋。

      她写过之后,左看右看,摇了摇头:

      “到底写得不好,事态紧急,也没工夫仔细推敲,能看明白意思,也就凑合了。”

      紫珠也凑过去看,问道:

      “娘娘不往上头盖个印章?”

      王度阡摇头道:

      “若是盖上印,落到别人手里,难免又要被当做把柄。我们相识多年,又是一同开蒙,他大概总还能认得出我的字,你把这东西拿给他就是了。”

      紫珠领了命,带上两块令牌,叫上个太监,乘马车到了丞相府。将太后的情况说清楚之后,又转到俞璟谦家。

      俞璟谦听家人说外面有人求见,只当是丞相府那边来了消息。急急出门来见时,却只看到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子立于门首,不觉有些踌躇:

      “请问姑娘是……”

      她向左右看看,道: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可否容我先进去再说?”

      俞璟谦见那女子穿得是宫装,语气里又有种不容置疑的味道,不由自主听从了她的话,把她让进府中。

      她进了俞璟谦家门,寻了个空旷之处,向俞璟谦说道:

      “俞侍郎怕不一定记得我,我是紫珠,从小就服侍太后娘娘长大的。”

      俞璟谦虽然早已忘记紫珠的相貌,却还记得王度阡身边有这么个人。惊道:

      “你……”

      紫珠不容他多说,只道:

      “我从宫中只为了告诉你,娘娘并未生病,叫你千万不要相信郑熙的胡言乱语。怕你不信,我特意带来了娘娘的亲笔,”

      紫珠说着,取出丝帕交到俞璟谦手中。

      俞璟谦展开丝帕,就见到上面写着的四句诗。

      俞璟谦的书法与王度阡一般,都是由王度阡的生母谢夫人所授,故而一见,便认出这正是王度阡的亲笔。

      王度阡的字,铁画银钩,遒劲自然,四句诗以胭脂写就,颜色鲜红,触目惊心,颇有警示之意。

      俞璟谦心中日思夜想得全是太后。如今看见她亲笔写下的字迹,不免难以自持,心中有万千情绪翻涌,最终也只是问了一句:

      “她……过得可好么?。”

      “在那深宫之中,又有什么好不好的,”紫珠苦笑一声,“只能说,虽然娘娘身边危机四伏,好在尚能自保,暂且还用不着别人担心。侍郎还是多顾及自己,不要再把自己弄到东厂的大牢里去了,惹得娘娘忧心。”

      俞璟谦,颇有些窘迫,低下头,才要再说些什么,抬头却见紫珠已经离去。

      紫珠来去就像是一阵风,撂下东西说完话就走了,俞璟谦愣在原地,若不是手上还拿着那张手帕,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紫珠回到宫中,自以为没有被人注意到,却不知她在出宫之时,早有人悄悄跟在后面,还把这件事报给了郑熙。

      她虽然处处警惕小心,毕竟只是个宫女,哪里比得上东厂那些厂卫,本就是以跟踪访查为业。因此她虽然被人跟踪,却全不知晓。

      跟踪她的厂卫,将她去过的地方一一向郑熙禀报。郑熙想了想,又叫进一个百户,亲口嘱咐了几句。

      第二天,那百户就带回了从俞璟谦府中传来的消息。

      郑熙问道:

      “他们说了什么?”

      那百户低垂着头:

      “在俞璟谦府上盯着的小翎儿说,他没敢往近前去,什么也没听到。”

      “如此说来,是太后传了什么消息给俞璟谦。”

      “我们也是这么猜,只是拿不到实据。不过据小翎儿说,紫珠似乎留给俞璟谦一条手帕。”

      听到这里,郑熙来了精神:

      “你说的那手帕,能拿到吗?”

      “倒是有些难,据小翎儿说,俞璟谦将那帕子贴身收着,生怕弄丢。”

      郑熙冷笑一声:

      “倒真是个多情种……告诉小翎儿,不管他用什么手段,那东西非拿到手不可。”

      郑熙虽说下了这样的令,其实并不指望他们真能弄到那手帕。不过俞璟谦府里那个小翎儿,比郑熙以为的还要能干,不过三天,太后娘娘亲笔写就的丝帕就到了郑熙的手上。

      郑熙接过帕子,正反看了一遍:

      “就只有这个?”

      “就只有这个。”

      郑熙挑着眉毛评价了一声:

      “这东西倒真是太后娘娘亲笔写的,只可惜没有用。”

      那百户有点急,赶忙问:

      “怎么说?”

      “这上面没个印鉴,算不得证据,况且上面也没写什么,就算凭着字迹认定是太后娘娘写的,也没法定罪。太后给往外传递一件这样的东西,并不能当做任何证据,就算拿到面前,亦可以辩称是宫女私自写的,若是贸贸然呈上去,倒是对我有些不利,显得我办事不密,叫太后觉察了……这样的东西,不如烧去了好。”

      郑熙说着,便提着那手帕靠近燃着的蜡烛,作势要烧。

      眼看着火苗将要舔上那帕子,郑熙忽而改了主意,又将它收回,小心翼翼揣进了怀里。

      “督主,这又是……?”

      郑熙脸上微微露出一点笑:

      “有些东西,在某一时它可能坏事,另一时也许能救人一命,这世上的事,又有谁能说得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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