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寞成灰》混世精灵

65、第六十五章

　　六十五、
　　萧繁适时地闭上眼睛，为了营造一种幸福。他可以闻见苏粲身上的味道，淡淡的，透着海风的清澈。萧繁快乐地想象着，那会是一个轻柔的吻。
　　然后突然的，冰凉的水从头顶灌了下来，浇得满脸都是。萧繁惊得坐起来，鼻子里呛得不行。这时候始作俑者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而萧繁这才看清他手里的瓶子已经空空如也。好一个骗局。
　　萧繁就是这样被自己的意淫摆了一道，连小狗都幸灾乐祸地叫起来。萧繁自然不会甘心，湿漉漉地爬起来，取了另一瓶水向凶手袭去。苏粲笑着逃跑，像一阵风那样轻盈。
　　萧繁追上去，狠狠地一扑。苏粲摔在白色的沙子上，用双臂挡在自己的脑袋上。萧繁高高举起的水瓶停在半空中，忽然又舍不得下手了。
　　苏粲在手臂的缝隙里看着他，看着湿漉漉的脑袋落下来，身体慢慢地放松开来。
　　很舒服的一个吻，渡进了凉凉的矿泉水。
　　苏粲的舌头软软的，像等待着被人分享的棉花糖。
　　海浪打过来，浸湿了他的头发，盖过了他的脸。退去了以后，露出了一张浅浅笑着的脸。
　　萧繁多么希望，他们可以一直这么笑着，直到生命的尽头。

　　静谧的黄昏，在海边烧烤。苏粲想要帮忙，却被萧繁极力阻止。油烟太重，对身体不好，体贴的说辞让苏粲不禁莞尔一笑，乖乖地同小狗在沙滩上散步。
　　苏粲站在陆地与海水的边缘，试探地伸出光光的脚丫，水还残留着白日阳光辐射的温暖，柔柔的包裹着。眼前那轮桔黄色的夕阳让他觉得仿佛一张开双臂就能触到一般，苏粲这么做了，夕阳的余辉钻进了呼吸里，有一股自然的力量让他渴望地喊出声来。苏粲转过身来，面对着萧繁的方向，喊他的名字，一遍遍地喊，只喊他的名字，从来没有这么酣畅过。
　　萧繁停住手上的活，望着远方那个小小的苏粲，拼命地朝自己挥手，跃起来的那一瞬间，光芒四射，像只不属于人间的精灵。
　　苏粲喊够了，蹲下来，在沙子里捡着那些形色各异的贝壳，小狗爬过来，好奇地嗅着气味。一切都好像是一幅浓淡适宜的画。
　　萧繁筹备好了全部，再抬头的时候，笑意戛然而止。太阳快要落山了，海滩变得黯淡而苍茫。萧繁的目光定格在苏粲方才逗留的地方，可是那儿已是一片空白。
　　萧繁奔过去，沿着岸边一直地跑，在零星的准备归去的游客里寻找着苏粲的身影，却一无所获。海浪的泡沫是白色的，在黑暗里反射着光。萧繁的太阳穴忽然跳得厉害，他忍不住地想起，苏粲不会游泳。
　　萧繁盲目地趟进了水里，这样的场景太熟悉，让萧繁觉得，他已无力再经受这样的轮回，一次次的不告而别，一次次的追逐。
　　他越走越远，直到海水漫过了膝盖。
　　然后，一双手盖在了他的眼睛上。是那双四季微凉的手。
　　那一秒，萧繁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他转身，紧紧地抓住苏粲的手，责备的：“上哪儿去了？”
　　那双无辜的眼睛藏着一点点犀利：“这里的夜色一定很美，所以回去取相机了……你不是以为我被海水吞没了吧？”
　　萧繁简直快哭着笑出来：“苏粲，我的心脏不好，禁不起你再这么刺激了。”
　　苏粲笑了：“没关系，大不了，我赔给你。”
　　“怎么赔？”
　　“赔一颗心脏，移植给你。”
　　“我可不想让自己变成冷血动物。”萧繁开着玩笑，利索地抓住苏粲的两条胳膊，轻而易举地将他给背了起来。
　　“不好么？那样，我就长在你的身体里，一直陪着你。”
　　“不好，我只要活生生的你。”
　　苏粲沉默了，靠在宽厚的肩膀上看着夜幕一点点笼起，半晌才说话：“从今天开始，我们每天照一张合影，好么？”
　　“当然好。可是，怎么突然想起来……”
　　“每天存一点回忆，等你老了，就会有好多好多回忆了……”

　　萧繁为苏粲切好烤肉，每一片都切得小小的，容易入口。可是苏粲不吃，埋头执着于他的绿色蔬菜和水果。萧繁严厉地将那些食物回收，用叉子将烤肉送到他嘴边。
　　苏粲毫不领情地拒绝接受。
　　萧繁一声叹息：“苏粲，再这么吃素下去你永远不会长肉。”
　　“怎么？想让我增肥？你的审美观什么时候变了？”苏粲无心地揶揄道。
　　“当然不。我是担心你再这么瘦下去，会影响健康……”
　　“可是我不喜欢。总是觉得会有一股挡遮不住的血腥味。”
　　萧繁想了想，取来两片生菜，又涂上甜甜的烧烤酱，再将烤肉给层层包裹起来，再次送到苏粲的口中。良苦用心，苏粲终究是不忍，顺从地吃了下去，果真好吃许多。
　　萧繁快乐地笑，仿佛干成了一件天大的难事。
　　然后一起在沙滩上放烟火。苏粲没有亲自玩过，于是萧繁便体贴地握着他的手，一起点燃导线，焰火冲出束缚绽向天空的那一瞬，苏粲不知所措地向后退，撞在了萧繁的胸口。萧繁顺势，将他圈抱起来。
　　彼此都没有说话，生怕惊扰这份烂漫，于是默契地，安静地仰望着天空中每一束怒放的花朵。

　　一夜不眠。苏粲说，想这么坐在沙滩上看海，等日出，萧繁为他的身体担忧。苏粲说，成全我吧，也许人生中只此一次机会。萧繁为他披上毛毯，裹得严严实实，然后搂在怀里，像初生的婴儿一般只露出一张脸。
　　“苏粲，绝不是只此一次，往后还会有许多许多次。”萧繁这么对他说，“明年你想去哪儿？我们早点筹备，可以去更远的地方。”
　　苏粲想了想，笑了，一股脑地倒出来：“想去……想去希腊、想去冰岛、想去西伯利亚、想去南极看企鹅……”
　　萧繁的下巴靠在柔软的头发上：“看来，我得想办法提前退休，这样我们便可以环游世界。”
　　苏粲摇了摇头：“还是不要的好。为了我的贪玩，放弃你的世界，太不值得。我会被人唾骂的。”
　　苏粲的头发里有好闻的海水的味道，让萧繁觉得，很催眠：“可是你不知道，对我而言，你才是整个世界。”
　　没有太多的惊讶，苏粲想要反驳，终究是放弃了。无论如何，是说服不了的吧。既然萧繁这样执着，那么，便遂了他的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