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寞成灰》混世精灵

48、第四十八章

　　四十八、
　　萧繁站在原地，久久都没有动弹，似乎连思绪都是停滞的。又过去了不知多久，苏粲重新打开门，换了一身衣服，显然是要出门。萧繁杵在过道中间，同他打了照面。他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苏粲看见了他，却依旧是那一种视而不见的态度。
　　走廊很窄，他只能侧着身勉强从他身边经过。萧繁想拦住他，挪了挪脚步抵住了墙。苏粲愣了愣，抬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移到右边。萧繁并不让步，又迅速地挡到他面前，唤了声：“苏粲……”
　　小人懊恼地瞪着他，嘴唇似乎张了张，半晌，什么都没有说。苏粲不愿意同自己说话，这是萧繁早早预料到的，然而这预料之中的现实却依然让他感到隐隐地透不过气来。就在萧繁失神的一瞬间，苏粲绕过他，一溜烟地下了楼梯。萧繁赶忙地追上去，却没有再突兀地拦住他。
　　萧繁走在他的身后，就这么小心翼翼地跟着，苏粲也没有回头看他，只是顾自地走着。早晨的风还是凉凉的，忽然刮过一阵，让苏粲不禁紧了紧畅开的外衣。萧繁看着那个落寞的身影，似乎觉得，他长高了，却比两年前更瘦了。
　　苏粲在街边的一个小摊停了下来，在一张破旧的凳子上坐下，要了一个馒头和一碗稀饭。萧繁犹豫了一下，还是挑了他对面的那个座。苏粲没有正眼瞧他，放下手中的筷子给自己换了个位置，背朝着萧繁坐到了另一桌去。
　　那一桌已经坐满了人，萧繁只得留在原地，叫了一份同样的早餐。馒头已经凉了，粥很稀，萧繁完全不记得自己吃过这样糟糕的早饭，但他很饿，没有选择。苏粲很快就吃完了付了钱，萧繁发现他几乎都只吃了一半，似乎没有胃口，或者，是赶着要走。萧繁也忙着去摸口袋，这才意识到自己只剩下裤子口袋里那一张百元大钞，摊主为难地搜寻着钱袋为他找零，耽误的那一点时间让萧繁心急如焚，等他再去找那个身影的时候，苏粲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那一刻，萧繁站在这座陌生城市的街头，憔悴地叹出了一口气。

　　苏粲走进发型屋，和往常一样地扫地、收拾，做准备工作，而那一天却显得格外心不在焉。苏粲反复地扫着某一处的地，目光呆滞的。两年时间，他已经强迫自己忘记了一个人，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平淡的生活，他已经不再记得那个温暖的拥抱留在记忆中的温度。
　　然而当他打开门看见萧繁站在门口的一瞬间，他居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灼痛了。
　　苏粲愣愣地从飘忽不定中醒来，凑到水池边用冷水洗了个脸。
　　他抬头，看着镜子里湿漉漉的自己，勉强地挤出一个微笑，然后在心里默默地告诫自己，苏粲，你已经忘了他。
　　萧繁漫无目的地在整条街上游走，他不知道该往哪里，他更无从知晓苏粲此刻会在哪儿。他唯一可以做的也许只有调转头回到苏粲的住所，然后等上一整天，但萧繁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他就这么一直走着，冥冥中似乎有一种直觉，让他觉得他一定能找到他，然后就这样走到了正午时分。萧繁觉得渴，在路边的杂货铺里买了一瓶水，定在原地休息。当他扬起头的时候，对面建筑物的玻璃反光笔直地投进他的眼睛里。萧繁用手挡了挡，然后突然的，他好像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在晃动。
　　尽管远远的隔着一条马路，萧繁却直觉地以为那个人是苏粲。他快速地跑到对面，那是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发型屋，在这样一个并不热闹的小城里显得分外扎眼。萧繁彷徨地走进店里，没有听店员在对自己说什么，只是不断地用目光去搜寻，然后终于越过几个人的阻隔看见了他的侧脸。
　　“您是要洗头还是……”
　　“洗头。”萧繁木讷地答复着，视线却跟随着苏粲的一举一动，然后被引导着坐在了背向他的位置。当一个年轻姑娘端来一杯水准备为他服务时，萧繁皱了皱眉，问道：“我可以自己挑一个人么？”
　　女孩有些失望似的，怯怯地点头。
　　萧繁转头，指了指立在不远处的苏粲：“就他吧。”
　　“可是……他才来了几个月，恐怕做不好……”
　　“我说过了，我只要他。”

　　女孩走过去，同小人说了几句话，苏粲好像这才看到了他，淡淡的神情里忽然露出了一丝不悦。一会儿工夫，女孩儿回来了，礼貌地告诉他，他很忙，一时走不开。萧繁喝了口水，终于还是不愿放弃：“告诉他，他不过来的话我直接找你们老板。”萧繁并不想难为他，可是他太想跟他说说话了。
　　又过了一会儿，苏粲真的过来了，站在他的背后，不带任何感情地为他罩上围布，然后开始自己的工作。萧繁对着镜子仔细地打量，这才看清了这个太久没有见的小人，五官似乎变得更加深刻了，还是那样的漂亮。那个有着优美弧度的嘴角让他再一次想起那些带着揶揄和不屑的微笑，萧繁已经太久没有看过那个微笑了。整个的洗发过程中，苏粲一直是一丝不苟的，像是完成一个任务那样对待。他甚至没有看他，只是专心致志地将注意力集中在他的脑袋上。
　　萧繁有些不知该如何打破这样的僵局，他觉得这样的苏粲显得陌生，他的脸上不再有当年那样的惆怅和忧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如水的状态。人总是在慢慢长大，慢慢变化的吧，萧繁唯有这么想。
　　然后看着那双纤细的手，萧繁忽然冲动地抓过他的手腕，轻轻问了一句：“这两年，你过得好么？”
　　苏粲愣了愣，甩开他的手：“到那边去冲水。”
　　萧繁站起来，跟着他走到沙发椅上躺下，仰面望着他：“我过得很不好。”
　　依旧没有回应。苏粲打开水，为他冲洗，眼神定定地停在水池边。

　　做完这一切以后，苏粲急急地要离开，萧繁喊住他，他回头，面无表情的：“我找别人来为你按摩。”
　　“你不行么？”
　　“我……不会。”
　　“是不会还是不愿意？”
　　“不愿意。”
　　萧繁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从身边溜走，那个背影，倔强得难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