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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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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苏粲终于察觉到了他异样的目光,木木地好像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不正常,半含着一口水,口齿不清地解释道:“刚才肚子不太舒服吐了一会儿……所以刷得久了一点,我……不是故意的。”
“没有关系。”萧繁用毛巾轻揉地拭去嘴角的牙膏沫,“慢慢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以后的一段时间里,萧繁明显的感到苏粲变了,变得更加地少言寡语,尽管此前他也并不那么爱说话,但至少一开口还会冷冷地讽刺几句,几个来回下来总让萧繁语塞。然而那天以后,却是愈发消沉了,常常一个人躲在书房里看书,一看就是一整天。也不坐在沙发里找一个舒适的姿势,却总喜欢蜷在角落里,好像那个从来得不到阳光眷顾的地方才是最能令他感到安心的藏身之处。
萧繁随手翻了翻他在看的书,竟都是一些买来后便束之高阁的书,那些艰深晦涩的哲学名著对他而言只能是一种标榜自己的摆设,没有想到如今倒遇到了苏粲这么一个伯乐。但同时萧繁又不免担忧,唯恐那些书只会让小人在抑郁的泥沼里越发地不能自拔,所以特意从网上购了一些轻松积极的读物堆在架子的显眼处。
苏粲大概是领悟了他的用意,不负苦心地从里头挑了一本来读。某天夜里萧繁在外应酬晚归,发现小人躺在书房的地上就这么睡着了,臂弯里还抱着那本已经读了好几天的《快乐王子》。萧繁将他抱起,头顶的灯光刚好照到脸颊上未干的泪痕。
也许只有在梦里,苏粲可以找到自己的快乐王子。
小人不再同他针锋相对地说话了,这是萧繁曾经所期望的,总以为乖顺的苏粲会让自己更加满意,然而实现的时候却发现全然相背。那种感觉就像是看到了蜕去了一身刺的刺猬,露出白白软软的本来面目,说不上有什么不好,却又是完全的陌生。遗失了铠甲的刺猬丢掉了保护自己的惟一屏障,注定无法生存。
萧繁想方设法地同他对话,在晚饭过后跟他谈论这一天里所发生的各种事,小人会认真地听,却只是偶尔被动地答应两声。终于萧繁按捺不住地问他何以转了性,苏粲沉思片刻,淡淡地反问道:“怎么?这样难道不好么?”
这段相对沉闷的日子里,萧繁没有对小人有过那方面过分的要求。单纯的一个抚摸都会令苏粲下意识地躲开。当掌心即将触摸到柔软的头发上的一瞬,没有什么比错过让他觉得更落寞。苏粲埋下头的样子就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
因此,萧繁总感到那天发生的事所埋下的后遗症比想象中的要深,甚至不安地怀疑萧锦下的药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他只有请他的老朋友吴医生来给苏粲作了一个全身检查,得到的结论是一切正常。见萧繁仍是将信将疑,便很不识趣地补充了两句:“大病初愈的人总是需要一点时间调理恢复,你还是不要逼得太紧了。”
萧繁似是明白了什么,将老朋友送出门的时候又忍不住多问一句:“淮远总觉得这小子跟在我身边没有好下场,你怎么看?”
“我倒没有他这样悲观,这个男孩同你刚好相反,外冷内热,养着他对你调养性情有益。”
“你是说……我的脾气不好么?”
“现在的确是变好了一些。”
萧繁无可奈何地笑着送走了客人,转身竟一下撞上了苏粲,手里捧着自己的外套:“要出去么?你的大衣,天气预报上晚上会起大风。”
萧繁本没有要出门的意思,此刻却顿生兴致:“那……一起出去散散步吧。”
习惯一个人对于苏粲而言是一个危险至极的信号。习惯清晨醒来时一睁眼看到的人是萧繁;习惯在萧繁面前得寸进尺地嘲讽;习惯萧繁的手揉在自己头发上的那种触感;甚至习惯了强势的拥抱掠夺的吻?他还记得事情发生后的第二天早晨,不断地刷牙漱口以后对着镜子中的自己,轻轻舔了舔嘴唇,舌头传来微微发烫的知觉。他才明白原来那上头已经没有了恶心的感觉,取而代之的是萧繁的味道,淡淡的,融着体温的薄荷香。
苏粲惘然地给了萧繁两次机会,两次以后他已经站在了自己世界的门口,一只脚跨进了禁区。苏粲的逻辑是悲观而绝对的,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不求回报地付出,有的只是一场场华丽精湛的表演。如果说一开始需要自己是因为这副还值得一看的皮囊,那么如今,不再对自己的身体有任何需索的萧繁,需要的又是什么呢?
是那颗溃烂的心么?
苏粲的手靠在自己的左胸口,隐隐地感到看到萧繁的刹那,那里的跳动变得不安。
想要回归一个人的世界,从来都不困难。狠狠地将那扇虚掩的门甩紧,让对方吃痛地收回那只擅自闯入的脚,蓦然回头,便又是密不透风的黑暗。回想起那样苍凉的落寞,苏粲却忽然感到了害怕。
害怕自己的挑衅会成为疏远的利器,所以不再反驳;害怕自己会沉溺在那个虚华的温柔中,所以选择躲开。苏粲以为,摆脱这种习惯,他只是需要那么一点点的时间。
凌晨,萧繁又一次迟迟地归来,唯恐将小人吵醒,便摸着黑蹑手蹑脚地爬上了床。夜里应酬了几位生意上的合作伙伴,那些了解他嗜好的朋友倒是出于好意,带了一个长相出众的男公关来陪萧繁喝酒,散席后又派司机送到了酒店。待萧繁酒醒之后,那个男妓已经洗得干干净净地躺在床上等他。
萧繁愣了愣,身体坦诚地传达着性的欲望。如果和从前一样,他只需要按照自己的感受行事即可。萧繁却觉得心理的兴奋懒洋洋的,前戏迟迟不入状态。他起身,将所有的灯都熄灭,以为这样会好一些。然而当身后那个滑腻的身体主动拥上来时,萧繁骤然没有了任何感觉,再次按亮了台灯。
萧繁坐在床边点燃了一支烟,好久没有抽,似乎已经没有原来那么过瘾了。然后抽出一叠纸币甩在床上,简单地说了三个字:“你走吧。”
苏粲并没有睡着,鼻尖淡淡的酒气和烟味,似乎能让他猜到些什么。萧繁为他掐实被子的同时,一只手忽然探出来抓住了他。
那双黑瞳瞳的眼睛在夜里却好像闪着光:“萧繁,告诉我……是不是……我连和你上床的功能都丧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