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骗鬼啊》粉色的海

21、21.垂危(1)

　　李满偏头看过去。
　　那掩在滴血碎发下的一个眼神，让赵文简一瞬间慌了神。
　　下一秒，李满终于倒地。

　　衔远在医院公园一个鲜有人迹的角落里见到了赵文简。
　　“他也在这里?”衔远问。
　　赵文简看了一眼倚在长廊柱旁的淮别，枯瘦的藤蔓枝枝蔓蔓垂落，遮住他看过来的视线。
　　赵文简: “嗯，他突然出现，帮了我。”
　　衔远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我不在时，发生了什么？”
　　赵文简把事情经过简单讲述一遍。
　　衔远听后没有开口，过了一会儿，他道:“我已经问过父亲了，他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近几年一直没见过叔父，可能要去问老板才行。”
　　赵文简想到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的李满，眉头紧锁，语气里带上了前所未有的冰冷，“我不想再纠缠下去了，这件事早该解决掉的，也不应该牵扯到无辜的人。”
　　衔远觉得李满变得可疑起来，但是也知道，此刻赵文简是信任他的。
　　衔远点头，“是该尽早解决。父亲听说了我们的事，告诫我，最好不要和水妖有过多的纠缠。”

　　“不好意思，”淮别突然穿过长廊走来，“不是有意偷听你们的谈话，只是，为什么你们会认定，这些都是我所为呢？”

　　赵文简和衔远一齐看向他。

　　裹得只剩下一双眼睛的于彬和鬼差刚赶来，就目睹这样一个让他们不明所以的诡异场面。

　　“所以说，你是水妖?”赵文简问他。
　　衔远不说话，只是盯着他。
　　于彬睁大了他唯一露出来的眼睛。
　　“是。”淮别不擅长友善地笑，且这样的场合并不应该笑，他只上前半步，蹙眉道:“我不屑于耍这些阴招。”

　　赵文简语气冷清，“那么你之前为什么要隐瞒身份?今天为什么会恰好出现?”
　　淮别看他一眼，“这些我目前不能解释，但你们最好相信我。”
　　衔远看向他，“假定不是你，又会是谁？”
　　“除了你，”赵文简打断他的话，“我想不出还有谁。”

　　淮别又看他一眼，后退一步，最终还是笑了，“那么随你怎么想。”
　　不等他们反应，下一秒，淮别就不见了身影。

　　“诶，”于彬惊呼，“他跑了！”
　　鬼差要去追，被赵文简拦下。
　　“你追不上他的。但是没关系，总会抓住的。”
　　说完，赵文简微微侧身看向身后的急诊部。
　　衔远轻轻“嗯”一声。

　　老章一边在走廊上焦躁地等着，一边打电话给妻子叫她先别担心。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几个小时之前还在和他开玩笑的李满，此时此刻会躺进重症监护室里。
　　更让他想不通的是，救护人员说急救电话不像是李满自己打的，但等他们到现场时，却没发现李满身边还有别的人。

　　范国义买了时间最近的飞机票，晚上九点多才堪堪赶到。彼时老章和几个李满的其他好友在医院附近的小饭馆等他。
　　走进饭馆，范国义呼出几口冒着烟的冷气。
　　老章把事先为他准备的热水递过去。
　　范国义把气喘匀了，没顾得上喝水，问:“李满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老章喝了口水，“医院突然打电话给我，说是李满被救护车拉到急诊室了，伤得很重，但是没一个人知道怎么搞的。”
　　多说无益，几个人开始讨论医药费的事。
　　“他肯定交了医保的，也应该有点存款，但是现在审核需要时间，我寻思，我们先把医药费垫上，等以后再说。”
　　“那是当然。”
　　这些年过半百或是而立之年的大男人从未想过，比他们都年轻的李满，会先一步面临生死大关。
　　老章: “我想着，也不知道他这治疗需要多少钱，我们哥儿几个每人先出两万，我带个头，出五万。先拿出来用，要是以后还需要，就再说。”
　　“这不行，老章，你家孩子还小，用钱的地方多，你先拿一万，我来拿五万。”
　　“你最近不是要开画展，也急着用钱吗？还是我出五万吧。我孤家寡人一个，也没别的用钱的地方……”

　　新倒的茶水又冷了，几个人还没争执完。
　　最后他们决定，干脆一视同仁，每人都先拿出三万来。
　　饭馆老板波澜不惊地翻他的报纸，品茶、听曲。

　　如果恰好你也在医院旁边有这样一家小饭馆，那么你也可能会遇见——遇见抛下重病妻子的丈夫、离开残疾丈夫的妻子、来此断绝关系的朋友、讨论丢下病婴的父母，也看见相濡以沫同甘共苦的夫妻、耗尽家财仍不放弃的父母和不吝钱财仗义散金的朋友，甚至是萍水相逢拔刀相助的陌生人。
　　曾经以为人情世故就是世态炎凉的不堪，成年人的世界里少的是真情实感。然而某些时候也会发现，这世界上确实存在着一些温暖。不多不少，足够感人。

　　“先生，”于彬轻轻唤了赵文简一声，怕打扰了病床上没睁开眼睛的李满，“殿下让我来问他的名字，说是可以去查查。”
　　赵文简把视线从缠缠绕绕的仪器线路上移开，“李满。”

　　于彬先回去了，病房里只剩下赵文简、衔远和病床上的李满。
　　“你接下来，”衔远问，“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赵文简慢慢环顾四周，“也许，先回地府吧。”

　　衔远回了天庭，赵文简则直接去了阎王府。
　　玄雪、于彬和另两个鬼差正埋头在堆积成山的册子里翻找。
　　“殿下。”
　　“子朴先生。”于彬和两位鬼差和他打招呼。
　　玄雪抬头看他一眼，又低头翻起来。
　　“除了知道他叫‘李满’，先生还知道别的信息吗？比如出生年月，出生地址之类的。”玄雪指了指面前堆着的一叠册子，“光一百年内出生的‘李满’就有这么些。”
　　片刻愣怔之后，赵文简道:“只知道年龄不大，约在五十以内吧。”
　　看他们翻得辛苦，赵文简很是过意不去，和他们一起翻起来，最后找到两万多名五十岁之内的“李满”。

　　实际上，他们都明白，生死簿上只有生卒信息，仅知道年龄是很难找到想要找的那个人的。
　　但是他们愿意试一试，因为也许那两万多名“李满”都会长命百岁呢。

　　“上面都是大数据时代了，我们这儿还没见过电脑呢。”于彬边翻册子边说，“这么多册子——”
　　大家知道他在有意活跃气氛，也配合着回应几句。

　　玄雪从她负责的那一叠册子中拿出一本。“22岁”，她说。
　　于彬:“他看起来没有这么年轻。”
　　赵文简点头，“是的。”
　　于彬犹豫着拿出一本，“32岁。”
　　众鬼的目光立马聚集过去。
　　“没事，”他讪笑着，“再看看别的。”
　　“29岁。”赵文简拿出一本。
　　“41岁。”
　　“17岁。”

　　最后，他们筛选出十七位卒于二十至四十岁的“李满”。
　　忙活了很久，没能得到一个让他们安心的结果，这在预料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