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骗鬼啊》粉色的海

11、11.九涂

　　李满突然停下，双手一起上阵胡乱擦拭着头发。
　　眼看那股黑气要撞上李满，赵文简没有收手。黑气凝成数个狰狞的骷髅头模样，凶神恶煞地向他扑去。
　　李满慢悠悠地擦着头发，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黑气扑上李满，狰狞的骷髅头刹那间作鸟兽散，悠悠地化成几股细细的黑烟。
　　李满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他道:“奇怪，刚刚没有用冷水洗澡啊，怎么感觉要感冒了。”

　　空有怖人外表的黑气，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杀伤力。毕竟到目前为止，李满没有真正伤害过赵文简，他也不想为了试探而伤害李满。
　　阿随以为赵文简在和李满玩游戏，后腿蹬地，轻轻一跃，“喵呜”一声，扑向李满的背。然而跳的不够高，只扑到他的后腰，爪子勾住了棉质的睡衣。
　　李满怕他摔下来，立马放下手里的毛巾，反手捏住它的后颈，把它提了过来。
　　“今天怎么这么热情啊，小桃花？”李满眉眼带笑，抱住小黑猫就要亲一口。
　　小黑猫没有用爪子挠他，挣扎中被他亲了好几口，好不容易才从他怀里溜走。

　　赵文简看着这算是有爱的一幕，开始怀疑自己先前的怀疑。
　　他应该，只是一个普通人吧？
　　也有不少普通人有宗教信仰，说不定李满正是其中一员。那么买符纸来保平安，确实是能够说得通的。
　　对自己没有威胁就好，赵文简不想费尽心思地纠缠于此，暂且把李满归为“安全”一类的人物。

　　最近几天，李满经常外出，想来应该是忙着工作上的事。
　　他不在家，赵文简难得踏出书房，自在悠闲地到楼下客厅看电视，或是去小花园里坐坐。
　　隔着一道半人高的磨砂玻璃墙，赵文简可以看到李满的工作室。
　　出于好奇，赵文简很想过去看看。
　　小黑猫从猫窝里爬起来，还是睡眼惺忪的样子，跟屁虫一样跟了过去。

　　那些专业设备赵文简看不懂，他只对展示柜里一众奖牌奖杯下的那一排照片感兴趣。
　　除了之前看过的“爱恋”之外，赵文简还在好几张照片中看见了鬼的身影。
　　看来李满具有招鬼的特殊体质，赵文简心想。
　　小黑猫蹲在他脚边学着他的样子认真看着。
　　“你看这个，”赵文简含笑指着其中一张，“这是你第一天被他收养时拍的。”
　　小黑猫抬起右爪，似乎很是满意。
　　“这是……”他的手隔着半指的距离，虚虚地抚过一张照片。
　　那是他假装李满表弟的那一天，站在田野边的一张照片。
　　白衬衫和牛仔裤，有些随意地微微斜立着，背影纤长却不显得瘦削。像他，又不像他。
　　然而，时至今日，他仍然觉得那天疑点重重，只是思来想去也没有想通。

　　看过照片后，赵文简对其他的兴致缺缺。小黑猫倒是好奇心强烈，用它的小爪子四处摸索。
　　“可小心别把他的东西碰坏了。”赵文简提醒。
　　于是阿随只好收敛住爪子，只用好奇的眼神四处张望。

　　开门声响起，李满比以往提早回来。
　　“怎么在这儿呢？”把包放在工作室的凳子上，李满发现了小黑猫。
　　“趁我不在家，来这儿偷窥啊？”他蹲下，挠小黑猫毛茸茸的下巴。

　　虽然知道李满是在逗小黑猫，赵文简还是有些尴尬，毕竟是他带小黑猫来的，也确实没有获得李满的同意。

　　“对了，”李满折回，拿出包里一张淡绿色的邀请函。
　　“你整天待在家里觉得无聊吗？正好这次的活动在九涂，带你一起去玩几天。”说着，李满晃了晃手里的邀请函。
　　小黑猫看了看他，又转头看看赵文简，像是要咨询他的意见。
　　已二十几年未出过远门的赵文简想了想，冲小黑猫点头。
　　小黑猫抬起右爪表示同意。
　　赵文简同意小黑猫去，至于自己，还在纠结之中。

　　结果是他和小黑猫一起坐在后座，李满开车向九涂驶去。
　　纠结过后的赵文简选择抓住这次难得的机会，不再做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宅鬼”。

　　车子驶出郊外，穿过市中心，向更远处的青山驶去。
　　不时有稻田、小山、河流从窗边掠过，在飞驰后退的树木的倩影中留下一抹奇异色彩。
　　透明车窗上倒映着天光云影，一大片镶着淡蓝色边的云团簇拥着顺风而行，偶尔可见因贪玩而落下队伍的一小簇云朵，被后面更大的云团拥抱，包容地接纳它偶尔的任性。
　　如一场雨后的清新空气从半敞开的车窗热情地奔涌而来，再一股脑地从另一边的车窗涌出，丝毫没有留恋拖拉。

　　沿途的风景确实让赵文简心情舒畅，然而等到愈来愈靠近九涂，预想中静谧恬淡的景象与现实中来往不息的车辆格格不入。
　　李满也吃了一惊。
　　印象中，九涂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小镇，很久之前似乎小有名气，历史上也出过不少名门望族。但是近来没落下来，如今，成了一个旅游景点。
　　这次的摄影活动，正是开发商为了提升九涂的名气举办的。
　　李满看着小镇门外停车场停放的各色车辆，微微皱眉。
　　这里原生的恬淡气息像是历经寒夜辛苦凝结的露珠，却在朝阳盛放的灿烂时刻被悄无声息地蒸发着。
　　等他看到被装饰成礼品店的民居时，遗憾的感觉更甚。

　　车子驶进不远处民宿旁的露天停车场，李满下车，把小黑猫装进猫包里，提进一早订好的房间。
　　赵文简留在车内，他打算晚上就住在车里。幸好出门前顺手带了一本书来，也不会觉得无聊。

　　和范国义等一众人汇合后，李满带上小黑猫，在傍晚的夕阳余晖中，慢慢用脚步丈量这个已浸染商业气息的小镇。
　　游人们三五成群，洄游一样向小镇内涌去。
　　沿路有不少店铺，买着在别处也能看得到的吃食或纪念品。偶然有制糖人、打粘糕的手艺人当街制作，被游客重重围堵，闪光灯与“咔嚓”声屡屡不绝。
　　而店铺后的民居却门前冷落，似乎连罗雀也不肯光临，只剩斑驳的墙面默默倾诉丝丝怨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