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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第 90 章 ...

  •   展昭的丧礼办在开封府,上至王公贵戚,下至黎民百姓走卒小贩,这几日里,无不叹气哀惋。开封府自然就比平日里更热闹了几分。
      白玉堂黑着一张脸坐在灵堂里,看着来来往往哭丧的人,怎么看怎么晦气。
      然而,不管如何晦气,他顶着展昭伴侣的名头,只能跟这儿呆着。
      当然,白玉堂的脾气不好,这是整个大宋都知道的事情,所以来来往往的人看着白玉堂黑着一张脸,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谁家死了媳妇儿也得难受不是。
      所以,并没有人来打扰白玉堂黑沉着脸譬如一尊煞神一样。大家规规矩矩给展昭的灵位上香。
      间或有老百姓哭得惊天动地上气不接下气,哭完磕头,磕完头继续哭,然后哭晕在灵堂。
      白玉堂脸色更加难看,张龙赵虎几个知情人士头上顶着豆大的汗珠子,心惊胆战,这白祖宗千万沉住气了,要不然……当然,王丞相午时过来灵堂上香,然后邀请白玉堂去吃饭这一节,就譬如是菩萨降临一般,拯救了灵堂的一众人等。
      先不说白玉堂却说展昭这里,夜幕降临,他将白玉堂的衣衫穿好,拧着画影便悄悄摸摸出了门。
      一般来说,其实这些需要月黑风高来做的事情,通常都有白玉堂代劳。不过,现在么,玉堂应该正在守灵,走不开。展昭摸了摸下巴,叹了口气,这事儿的确挺晦气。万一那大白老鼠回头来找自己的麻烦就更晦气,啧啧……
      叹完气,展昭提劲运功,燕子飞轻盈灵动,譬如一只真正的猫儿般借着树枝屋顶墙头等等各种物体的力,顺当的溜进了皇宫。
      御书房内,赵祯翻阅着一堆奏本,越看眉头越是皱得深。展昭坐在屋顶上,掀起一片琉璃瓦,仔细打量赵祯的气色,并观察御书房的动静。
      片刻后,一个宫装丽人带着一群宫女太监急匆匆从后宫行来。为首的大宫女提着食盒,小心翼翼道:“娘娘亲自炖的这一盅汤,陛下定然是喜欢的。”
      宫装丽人没有说话,脸色却缓和了不少。
      大宫女又道:“娘娘,奴婢最近听说开封府为展护卫开了丧,陛下一贯信任展大人,娘娘不妨……”
      宫装丽人眉头一挑:“怎么?那展昭真的已经过世了?”
      大宫女点头:“可不是,奴婢还听说,白五侠亲自在开封府谢客呢。”
      宫装丽人脸色不好了几分:“庞妃那个贱人只怕高兴得很。他们庞家可不就是紧张展大人查出点什么?如今倒好了,包大人这样为民清廉的国之栋梁叫他们送进了监牢,脸展大人这样的少年俊杰也……”
      大宫女脸色白了一白:“娘娘多虑了,陛下天纵英智,自然不会受奸人迷惑,何况陛下一向喜欢娘娘温和谦恭……”
      宫装丽人点了点头:“你说的是,咱们做后妃的,伺候好陛下才是本分。”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御书房门口。守门的小太监看见她忙行礼:“陈妃娘娘千岁。”
      陈妃微笑点头:“平身。”
      大宫女上前:“娘娘亲手做了鸽甫鹿茸汤,还请公公禀报一声儿。”
      小太监笑容满面:“娘娘来的正是时候,陛下真心烦,要传个宵夜。”
      陈妃心情好了不少,在门口等了片刻,就听见里面请她进去。展昭坐在屋顶上好笑,他耳朵灵光,加上白玉堂新近教会他读唇语,自然陈妃和宫女的话就叫他听去不少。不过他向来不是个八卦的人,对后宫诸事也着实没什么兴趣。
      展昭来御书房,不过是想确认一下皇帝到底有没有危险,但是因陈妃竟然惋惜包大人之事,他就起了点兴趣,所以尚且打算在御书房的屋顶上多呆片刻。
      是以,他通过掀起的瓦片仔细看御书房中皇帝与妃嫔的互动,看的倒是颇有几分感叹。
      “爱妃的手艺越发好了,只是如今天干物燥,还要爱妃亲自下厨,可有热着?”
      陈妃娇笑:“为夫君洗手作羹汤本来就是为人妻妾应该做的,臣妾既然身为陛下的妃子,自然该为陛下做这些。只要陛下觉得臣妾手艺尚可,臣妾再辛苦也甘之如饴。”
      赵祯拍了拍陈妃的手,专心喝汤,只看着陈妃在他身边一本一本整理桌面上被弄乱的奏本,然后把御笔规矩放在笔架上。
      “爱妃何须做这些,传他们进来做,你坐着,朕与你说几句话。”
      陈妃脸上便染了一丝红晕:“瞧陛下说的,臣妾替陛下理一理桌案哪里就累着了?陛下也不瞧瞧时候,已经月上中天,还在辛劳国事,就不许臣妾红袖添香?”
      赵祯听着这句话心情好了不少:“你呀,还是刚进宫的样子。过来,替朕研磨。”
      陈妃兴高采烈卷了卷衣袖,仔细研起墨来。赵祯放下汤碗,走过来坐在桌案前继续看奏本,却正好看见八王爷的上疏,奏疏本身是一个请安的折子,可是最后却提了一句开封府正在办丧事,顺便说了一句明日将去吊唁。
      赵祯眉头深锁,不觉之间手上的笔竟然落了下来。
      陈妃吓了一跳,赶紧跪下请罪。
      赵祯叹口气,扶起她:“爱妃不必惊慌,是朕没拿稳。”
      陈妃送一口气,赶紧将笔捡起来,递给旁边一个小太监,吩咐他赶紧从新洗一支笔来伺候,再上前道:“臣妾看陛下似乎已经疲惫,虽然国事要紧,可陛下乃万金之躯,身系万民,更该保养身体。”
      赵祯叹一口气,转头看了看陈妃,想起她父亲不是过一个小小县令,在朝中也无甚背景权势,何况她天真烂漫,待人温和,也从参合庞妃和其他后妃之间的争斗,倒是个可心的人。轻轻拉过陈妃的手:“朕的确是累了。”
      “那陛下早泄歇息吧。”
      “婉儿,展护卫真的离世了。朕心里不好受。”
      陈妃深呼吸,她在他身边研磨,自然瞧见了奏本上的话。但是身为后妃,不能妄议朝政,更不能随意议论朝臣,是以她只能沉默。但是此刻皇上亲口说起这个事情,她倒是可以说上一两句了。
      “陛下,生死有命,展大人若是知道陛下为他生死之事难过伤神,只怕也不能安心。”
      “朕的确……”
      “陛下,臣妾知道,臣妾这样劝说陛下两句其实也没有意义,但是。”说着,陈妃轻轻推开赵祯的手,走到桌案前跪下:“陛下明鉴,展大人衷心为国,功绩不凡,陛下若是真的想让展大人走得安心。”
      赵祯挥一挥手,看着伺候在殿中的所有人都退下了,才道:“朕知道婉儿你要说什么。包卿的为人,朕信得过,现在他呆在刑部大牢里才是最安全的。”
      陈妃一脸懵懂。
      赵祯似乎真的心里烦闷:“婉儿,今日庞妃来求朕,她说她最近身体不适,想请公孙策来替她诊脉,你瞧瞧她安的是什么心?”
      陈妃震惊,屋顶上的展昭也震惊,这还真是不安好心。公孙先生如今在大牢里呆得好好的,被请出来给庞妃诊脉,庞妃现在身怀六甲,却瞒着太医院,公孙先生要怎么来诊这个脉?
      “婉儿,你说朕待他们庞家如何?”赵祯走到陈妃身边,轻轻扶起她,拉着她的手,神情有些落寞。
      陈妃神情更加落寞:“陛下待庞妃姐姐,待庞太师一家天恩浩荡,臣妾很羡慕。”
      赵祯点点头:“可是他们为什么就不满足呢?”
      陈妃惊慌失措,吓得两腿发软,跪倒在地:“陛下,臣妾,臣妾……”
      赵祯轻笑:“瞧把婉儿你吓得,朕告诉你一句,庞妃要谋逆了。”
      陈妃已经跪不住,只觉得全身冷汗淋林,她觉得她好像呆在鬼门关。
      “婉儿,你可愿替朕做一件事?”
      陈妃脸色苍白,却只能点头:“臣妾为了陛下,什么都可以做的。”
      “也许会有生命危险?婉儿你还要受很多委屈,婉儿你好好考虑,朕不逼你。”
      陈妃突然站起来,从身后紧紧抱住赵祯:“婉儿不怕,为了陛下,婉儿什么都不怕。只要能为陛下分忧,婉儿不怕死,也不怕委屈,陛下,陛下是婉儿的夫君,是婉儿的天。婉儿只要陛下开心。”
      赵祯叹了口气,眼里闪过一丝动容和不忍:“婉儿,事成之后,朕册你为后。”
      陈妃摇头,眼里落出眼泪:“婉儿不在乎做不做皇后,婉儿家世平平也不适合做皇后,婉儿只在乎陛下眼里有婉儿。”
      赵祯转身将陈妃拥在怀里,他感觉到这个小女人在害怕,浑身在发抖,可是她尚且还在掉泪的眼里却是无比坚定的光芒。这种光芒让赵祯很有几分失神,在皇权的顶端太久了,久到他甚至忘记了被人这样无私的爱护究竟是什么感觉。
      “婉儿,朕此生不负你,现在却要委屈你,朕……”
      陈妃抬起手轻轻摸着赵祯的脸:“陛下,为了陛下,婉儿不委屈,婉儿很开心,这说明陛下信任婉儿,婉儿从来没有现在这样开心过。”
      赵祯突然觉得有点心痛,他突然不明白以前为什么没有注意到自己这个小女人,尤其她此刻梨花带雨的样子好像刻进了心脏一般。但是身为帝王,他必须硬气心肠。
      展昭在屋顶听着赵祯给陈妃交代,陈妃瑟瑟发抖却坚定表示一定做到的任务,嘴角牵起意思微笑,这个皇帝,还算不笨,这样一来,他倒是放了心。但是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当,瞬间便想起了唐梦儿来,这个陈妃虽然也有几分心机,到底不是庞妃的对手,何况此人心怀天下,对赵祯也是一心一意,倒是应该保护好。
      不过看着赵祯在陈妃走后立刻招了大内侍卫统领,并附耳吩咐他安排暗卫保护陈妃后,心思就更活跃了几分。
      此刻已经过了子时,赵祯疲倦的揉了揉眉头,招了侍从打算就在御书房将就着歇息。
      展昭趁着附近禁军巡逻换班,三两下飞离御书房,往庞妃寝宫掠去。
      庞妃的寝宫绝对算得上后宫中最嚣张繁华的地方。赵祯大约对庞妃也有几分真心,赏赐给她的东西都是上好的。此刻后宫中诸多寝殿都已经息了灯火,只余几盏零星烛光,完全无法照亮整个宫殿。
      此时此刻,后宫那些飞檐殿宇好比长着巨口的怪兽,要吞噬天地一样恐怖。唯独庞妃的朝华宫,灯火通明。
      展昭熟门熟路落在主殿屋顶上。掀开瓦片,朝内打量,庞妃居然并未在殿中。展昭有点吃惊,不过片刻后他听见一个女人尖锐的哭声,心思一动,便朝着声音过去。这里是偏殿,展昭挂在屋檐上网殿中一看,却是一个小宫女,被皮鞭抽得体无完肤,全身血淋淋。庞妃坐在一边,冷冷对身边一个身形瘦高的太监道:“你做事也太不小心,如今父亲可还有什么吩咐?”
      那太监倒是不怎么恭敬:“娘娘放心,展昭已经死了,白玉堂并未见过我,无妨。”
      展昭心惊,这声音是季风,好嘛,他到处找这厮,没想到此人居然就在宫中,还就在庞妃的宫里。
      “你也说了展昭和白玉堂两人关系非同一般,你怎么就能肯定白玉堂不知道你的存在?”
      “娘娘多虑了,以那白老鼠的脾性,如今展昭都已经死了,他绝对不可能再管朝廷中的这些事情,娘娘且放宽心,如今好好养胎才是正经。”
      “好好养胎?本宫怎么好好养?这后宫里哪一个不是对着本宫虎视眈眈?何况本宫这一胎,你也知道。”
      “所以在下才要娘娘宣公孙策来替娘娘诊脉。”
      庞妃眼角闪过一缕寒光:“陛下已经回绝了本宫,说公孙策现在乃是钦犯,无权替本宫诊脉,甚至不准放他出牢狱。”
      季风略微沉默片刻:“这也无妨,都是进了牢狱的板上鱼肉,就算不给他们添油加醋,迟早也是死路一条,既然皇帝不准,那就算了,近来事多,倒是也不缺这一桩。”
      庞妃点点头:“不过陛下已经有五六日未到本宫处,你可有什么想法。”
      季风轻笑:“娘娘无需多虑,陛下近日的确忙不过来,不单娘娘这里陛下无暇前来,其他娘娘处陛下也没有时间前去。”
      “但是陈妃今日却见到了陛下。”
      “她给陛下熬了汤,恰巧碰上陛下要吃宵夜,可不就见着了。但是娘娘何等尊贵,无需依靠这些小手段。陛下若是有闲暇必然第一个来看娘娘。”
      庞妃微微一笑:“那倒是,算了不说这个了,你说本宫这一胎到底能不能平安?”
      季风眉头紧锁:“这还真是不好说,不管平安不平安,府上煜少爷的几位夫人也有和娘娘月份差不多的,到时候不拘哪一个补上这一胎的位置也就是了。”
      庞妃眼里有点矛盾,但也只是一瞬间:“你说的是,怎么着都是我庞家的血脉,不管哪一个坐上那个位置都不错。”
      那个被吊着的小宫女此刻已经惊恐万分,她眼里流出来的甚至都不是眼泪而是斑斑血迹了。听到这里,她知道,她铁定活不下来了。
      认命的闭上眼睛,然后过感觉到自己果然被装进了麻袋,被一个人背了出门,被丢进了一个坑,被埋了起来。她渐渐的觉得,自己已经慢慢不能呼吸,她想她是真的要死了。
      就在这时,身上千万斤的重量似乎在一点一点消失,然后她突然感觉自己呼吸道了一口新鲜空气,再然后,她慢慢睁开眼睛。然后,然后她惊声尖叫起来:“我,我真的死了,这里是地狱吗?不对不对,展大人这么好的人怎么会在地狱,那我是上了天堂?可是,我手上那么多无辜的鲜血,怎么可能。”
      小宫女一脸惊慌,展昭淡定的喝了一口水:“你没死,我把你救了回来。”
      小宫女仔细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了看展昭在灯下的影子:“这里?这是?我真的没有死?还有展大人,展大人你是人是鬼?”
      展昭微笑,一身白衣在灯下更显得翩然出尘:“这里是我与玉堂暂居的城外小院,院外的树林是玉堂按照五行八卦布置起来的,不会有人找到这里,姑娘现在暂时很安全。”
      小宫女惊讶万分,心里却松了一口气。她虽然满身伤痕却挣扎着下地给展昭磕头。展昭有点惊慌,不想受这个礼,却无奈男女授受不亲,他只能避开。
      “林婶,这位姑娘醒过来了,你给她弄点吃的。”吩咐完,展昭出了这个房间。
      他非常庆幸今天晚上进宫里的举动,他完全没想到居然收获如此之大,简直让他差点跪谢神佛了。
      所以白玉堂回到院子里的时候,正好撞上展昭笑眯眯举着个酒壶坐在院中树下等他。白玉堂看得心痒痒,赶紧走到展昭身边:“猫儿,什么事,这么高兴?”
      “玉堂,你回来了?”展昭笑容灿烂,晃得白玉堂眼花,只能一把将猫抱进怀里:“说说,什么事,这么高兴?”
      “玉堂,我亲口听见皇上说,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只能呆在牢里才算安全。”
      白玉堂轻轻刮了一下展昭的鼻子:“爷就说,你这猫儿比偷了腥还高兴,原来是确认了包大人的安危。”
      展昭一把挥开白玉堂的手:“玉堂,皇上是个明君,包大人辅佐明君,咱们守护包大人,是为天下万民做好事,侠之大者,以民为先。江湖中称我为南侠,我自然要对得起这个侠字。”
      白玉堂看着展昭的笑容,心里彻底柔软起来,在灵堂觉得的晦气也烟消云散。他的猫儿说得对,侠之大者,以民为先。他的猫儿不过是假死一次,却能挽救一场祸事,值得的。
      “是白五侠回来了么?”
      小宫女在房间里听到动静,强忍着全身的疼痛,走到窗边,隔着窗户轻轻问了一声。
      白玉堂脸色瞬间黑成滚滚乌云:“展小猫?”
      “玉堂,这是我从庞妃手上救下来的小宫女,她倒是听了不少季风和庞妃的密谈,甚至还知道一些庞妃和庞家的事。”
      白玉堂怒火熊熊:“所以你就往咱们家领了?”
      “她知晓庞家和季风要李代桃僵,你说我不往家里领,往什么地方领能让这个活证据安安全全?”
      白玉堂的怒火瞬间垮了下来:“猫儿,你细说说。”
      展昭将今天晚上在宫里所见所闻一字不落的说给白玉堂听,也没有瞒着小宫女,甚至刻意放大了声音,要叫那小宫女听得更清楚。
      说完以后,白玉堂尚且没有说话,那小宫女却是挣扎着从房间里出来:“奴婢有个不情之请。”
      展昭笑眯眯道:“姑娘请讲。”
      “陈妃娘娘身边缺一个人,一个能为她计划打算的人,奴婢觉得没有人比奴婢更适合。”
      展昭点点头:“你的确很适合,但是你毕竟是庞妃的人,我不相信你。”
      小宫女笑容凄婉:“展大人所言甚是。奴婢的确是庞妃的丫鬟,奴婢甚至是从庞府跟随庞妃进宫的陪嫁。”
      白玉堂眉眼一挑:“我倒是信你,不过五爷信你也没用,毕竟陈妃娘娘关系重大,你身份尴尬,确实不好送到她身边。除非,你能证明自己值得信任。”
      小宫女沉默片刻,再抬头,眼里确实坚定的目光,她从胸口掏出一片玉递给白玉堂:“五爷请看,这是家母留给奴婢的遗物,这一其中一半,还有一半在奴婢的同胞姐姐身上。”
      白玉堂不解,拿着那片玉仔细看,玉质非常普通,甚至可以说很差,里面很多杂质,雕刻也很粗糙。但是这样的玉片却被小心的打上穗子贴身收藏,这说明眼前这个小丫头很珍视。
      他递回给小宫女:“继续说。”
      “姐姐的如今被囚在庞府密室中,是死是活奴婢不知道,但就算死了,他们会将姐姐丢在庞府后院的深井中,若是没死,姐姐也许怀着庞煜的孩子,亦或者被取精血为庞煜炼制丹药。”
      展昭听闻之后,神色大变:“庞府密室?”
      小宫女脸色惨白:“在庞府花园一颗罗汉松边,镶嵌了三块青砖,青砖之下便是密室,展大人和白五爷自然可以前去查探奴婢所言是真是假。”
      白玉堂面色一沉,不等展昭说话,已经飞身出了院子。此时离天亮还有段时间,展昭看着那一抹雪白的身影消失,心里已经有了盘算,和颜悦色的对着小宫女道:“你还知道什么?”
      “那密室中有庞家鱼肉百姓的证据,可是庞家还养了一些人,还拉拢了一些朝中的将军,这些我便不知道了。”
      展昭沉默片刻:“若是你在陈妃娘娘身边,能做什么?”
      “陛下要陈妃娘娘装作投靠庞妃,成为庞妃信得过的人,我能做到让庞妃相信陈妃娘娘。”
      “可是既然你能让庞妃相信陈妃娘娘,为何庞妃却要将你毒打至此,甚至要你性命?”
      “因为,”小宫女低下头,两手拽成拳头,掐出血丝,她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神已经不在泪光朦胧,而是精光大放:“因为,我没有保住我肚子里的孩子。”
      展昭眼睛瞪得大大的,他觉得他可能是幻听了,怎么说这个小宫女没有保住孩子,怀孕的难道不是庞妃?
      “怎么回事?”
      小宫女微微一笑:“庞妃她怎么可能怀孕,季风拿着我们实验医道,不知道给我们吃了多少乱七八糟的药,都没能让庞妃怀上孩子。却不想我阴差阳错被庞妃推出去服侍了几次陛下,就怀了身孕。”
      展昭心惊,示意小宫女继续说。
      “但是我知道,我不能生下这个孩子,因为这个孩子会成为庞家的棋子,会成为他们谋夺江山社稷的工具。我怎么能让我的孩子沦落成这样的下场。他没有庞家的血,迟早会被庞家利用完以后再毁灭。我就算罪该万死,可孩子总是无辜的,如果他生来就要背上这样的罪恶,那么,就让罪恶还是在我手上结束。”
      展昭震怒了,他没有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孩子何其无辜,但是确实,就像这位小宫女说的一样,这个孩子如果注定要背负着罪恶而来,那还不如不要到来。
      一时展昭又想到,这位小宫女才落胎不久:“姑娘还是进屋里歇息吧,回头我和玉堂会安排一位信得过的大夫来看看你。”
      吩咐林婶来把这个小宫女送进房间,展昭燕子飞往刑部大牢去。
      在公孙策的牢房顶上,展昭轻轻学了三声鸟叫。
      “展护卫?”
      “先生,属下有事禀报。”
      公孙策的牢房没有包拯的牢房管制那么严格。展昭见此时狱卒倒的倒睡的睡,还是不放心,仔细给每个狱卒点了睡穴,又确定周围无其他人,才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统统给公孙策说了一遍。
      公孙策听完脸色变了三变:“展护卫,庞妃的脉象,学生还是亲自确认为好。若果真如那小宫女所说,她倒是咱们一大助力。”
      “陛下不同意您为庞妃诊脉。”
      公孙策沉吟了片刻:“也罢,那位姑娘的脉,学生倒是要想办法诊一诊。”
      展昭看看时辰,又看看周围被点了睡穴的狱卒:“不如属下现在就送先生走一趟。”
      公孙策左右看了看:“来得及么?”
      展昭点点头:“来得及。”
      展昭背着公孙策回到小院时白玉堂已经回来了,手里拿着另外一片玉片。看着展昭背回了公孙策,一双狭长的凤眼鼓成了圆圆的猫眼:“猫儿,你你……”
      “玉堂,可有收获?”
      白玉堂晃一晃手里的东西,对着展昭点头:“你这是?”
      “先生必须亲自确认一些事情。”
      白玉堂点点头,对着公孙策问好。
      “白少侠好,这些天辛苦白少侠了。”
      展昭引路,把公孙策带进了房间:“先生,就是这位姑娘。”
      那小宫女此时已经睡熟,公孙策示意不要将她吵醒,然后坐下来仔细诊脉。
      片刻后公孙策点点头,示意白玉堂和展昭随他出去。
      “那位姑娘的确是怀了四个月身孕,然后才落了胎。而且这位姑娘体内各种药石积毒,其实就算她不服用落胎药,也无法足月生产。”公孙策一边说,一边让预备纸笔,他好开方子。
      展昭点头:“那这样说,那姑娘说的就是真的?此人当真可用?”
      公孙策点点头:“保险起见,最好让卢夫人也诊一诊。这药方让她先吃着,我不便再来,卢夫人来了,叫她斟酌着再改吧。”
      白玉堂附和:“对对,让大嫂也看看,先生暂时住在这里?”
      公孙策看了白玉堂一眼:“展护卫,送我回去吧,天快亮了。”
      白玉堂看看天色,一拍脑门:“还是我去吧,天都快亮了。”
      公孙策笑容满面,这两个人回来了啊,心里总算安定了不少,“恩,白少侠送也行,赶紧吧,学生还是待在牢里安心些。你们切记,不要打草惊蛇。展护卫,皇上那你,你多多注意些。还有陈妃娘娘。”
      “先生放心,我和玉堂还有一位师妹,我想请她来护着娘娘。”
      白玉堂眼睛一亮:“猫儿,我先送先生回去,你给妹妹写封信,她现在还在唐门,梦儿估计也和她在一起。”
      接下来几日,倒是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开封府沉浸在悲伤的气氛中,白玉堂成天黑着脸在开封府守灵。展昭每天进宫探消息,却没有什么收获。
      倒是卢方几人已经到了开封。唐秀秀给小宫女诊完脉,肯定了公孙先生的说法,又看了公孙策的药方,提笔重新开了一副药:“既然要用她,还是早早治疗妥当。公孙先生与外伤上倒是无不妥,可妇科上却有些短了。小五,你来,叫人抓这个方子给她养一养。”
      白玉堂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叫了林婶。开玩笑,又不是他家猫儿的药方,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卢方几人的到来,总算让白玉堂和展昭松了口气。第二天白玉堂带着几位兄长去了开封府,五鼠进京,自然要先给展昭上香。
      上完香,拜见了王丞相,卢方几人表示如今开封府无人,他们四个愿意留下来保护王丞相。王丞相表达完感谢,就着人送他们进后院休息。
      一到后院,几人脸上悲伤的表情瞬间不见。徐庆咂舌:“那展小猫分明活蹦乱跳的,你说说,这叫个什么事。”
      蒋平一鹅毛扇排过去:“三哥这张嘴可见是会闹出乱子。展昭假死必然有其用意。这灵堂也五天了,还有两天就该撤了,那时候梦儿也该进京了吧。”
      卢大嫂想到梦儿,看了白玉堂一眼:“小五,梦儿那个性子,只怕不大适合吧,为何不叫袖越呢?”
      白玉堂沉默了片刻:“袖越武功尽失,护不了陈妃娘娘。”
      卢大嫂恍然反应过来:“是了,袖越那丫头,哎。对了说起袖越,倒是有一件事情要给小五你说一说。”
      白玉堂挑眉:“什么事?”
      卢大嫂笑道:“唐旻那小子,不晓得怎么,就看上袖越了。”
      白玉堂嘴巴张成个鹅蛋:“唐旻?你那个弟弟?”
      唐秀秀点点头:“怎么,我唐家堡的大少爷还配不上你白玉堂的妹子?”
      白玉堂看着自家大嫂的眼睛,背后一凉:“怎么会,大嫂说笑了。小弟只是惊讶,唐旻怎么就看上袖越了。”
      “前些日子我给白家庄去了信,也和你大哥提了这事儿,你大哥的意思,白家亏欠袖越良多,她的婚姻大事她自己做主。你呢,你意下如何?”
      白玉堂沉吟了片刻:“这事儿吧,我和大哥想法一样,袖越从小受了那么多苦,她若是自己喜欢,我肯定不阻拦。”
      唐秀秀一脸苦笑:“看来想从你们做哥哥的这里得句准话,让唐旻那小子如愿倒是不可能了。”
      “怎么?袖越没看上唐旻?”
      唐秀秀一脸为难:“也不知道这两个小的闹什么。说袖越没看上唐旻,却对他也有些不一般,说她看上了吧,一提到成婚,她便冷了脸。唐旻那小子都要疯了。”
      白玉堂微微一笑:“这事儿,我劝大嫂你也别管。对了,还得叫白家庄的人去吧袖越接回去。”
      唐秀秀额头上冒出黑线:“白老五,你敢接走试试看。”
      呵呵一笑,白玉堂和几位兄长告辞,他还得继续去灵堂守着。
      这一天晚上,韩彰开始了他的新工作。从开封府的后院往庞府挖一条地道,直通庞府的地下密室。
      这不是一项简单的工作,韩彰几乎不眠不休,徐庆也帮了不少忙。卢方接替了展昭的部分工作,晚上镇守在庞妃寝殿的屋顶上。展昭则有了时间,开始于蒋平和白玉堂就最近这些事情进行分析。
      展昭的灵堂终于撤掉,白玉堂也终于从守灵的不满情绪中走出来。这一日唐梦儿和袖越进京了。
      唐梦儿对于白玉堂的小院熟门熟路,找来的时候,白玉堂正和展昭练剑。唐梦儿喜欢热闹,抄起剑就迎了上去。袖越安静的站在院门口,看她们比划完,才轻轻走到白玉堂身边:“哥哥,展大哥。”
      白玉堂揉了揉袖越脑袋:“你怎么跟来了?”
      袖越一脸难看:“哥哥,你不是说送我回白家庄?”
      唐梦儿一边擦剑一边凑过来:“我哥缠着袖越,我看不下去,就把她一起带出来了。去宫里做卧底这么好玩儿的事情,怎么可以不带她。”
      白玉堂满头黑线:“胡闹。”
      “哟,大师兄,你居然也有呵斥旁人胡闹的时候?”唐梦儿好笑的嘲讽的白玉堂两句,转过头挽了展昭的手臂:“二师兄,你看你把大师兄调教得都不胡闹了,没劲。”
      展昭脸色微红:“师妹。师父他们可好?”
      唐梦儿呵呵一笑:“你们前脚走,老头子后脚就离开可唐家堡。放心吧,他们那堆老东西,能出什么事儿。”
      展昭脸色一沉:“师妹,怎么能这样称呼师父他们。”
      唐梦儿撇嘴:“所以师父常常说二师兄是块木头,一点儿也不好玩儿。”
      展昭无语,不过唐梦儿的性子他也是熟悉,也就是习惯性的说上一两句。说不通也就算了,反正他也是真的见识了他师父那不正经的样子,以及白玉堂这个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形象。
      仔细一想,他们家师门,好像也就他一个人还算懂礼的。无语片刻,展昭也不计较唐梦儿的称呼,将陈妃和皇帝的事情说了一说。
      唐梦儿性质颇好,马上就要换装进宫,还要去看那个和她一起进去的姑娘。
      “等等,哥哥,我也和她们一起进去吧。”袖越拉住唐梦儿,对白玉堂说。
      “你去干嘛?那是玩儿的地方么?你如今功夫全失,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袖越低头,她当然知道不是玩儿的地方,但问题是,她进了宫,唐旻肯定就追不进去了。想到唐旻,袖越心里很失落,在她眼里,唐旻那样风姿卓越,可她呢,不过是一个不被父母喜欢的孽种,她怎么可以让那么干净的唐旻和她在一起。她舍不得。
      她想,她应该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哥哥也好,展大哥也好,自从自己成了白家人,他们就对自己呵护备至。如今,梦儿的性格根本不适合进宫做这些事,她才更适合。可是她也知道,哥哥他们看自己没有功夫,不会允许。
      可是,她真的很想为哥哥们做点事情。
      “哥哥,你听我说,我如今虽然没有功夫,但是宫里也不是非要功夫。哥哥,我和梦儿一起,她性子活泼,有我在身边,你们也放心些。何况,我是真的很想为哥哥你们做点什么。”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展昭拍了拍白玉堂的肩:“袖越,你的确比梦儿合适。但是太危险了,你能保证不让自己有生命危险,我和你哥哥才会同意。”
      唐梦儿跳出来:“师兄,你们放心,我护着她。”
      白玉堂眼一翻:“你?进去以后,梦儿你要听袖越的话。”
      这里才交代好,一个小厮跑进来:“五爷,展爷,宫里有消息了,陈妃娘娘触怒陛下,已经被贬为才人了。”
      展昭微微一笑:“玉堂,可以去找八王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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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第 9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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