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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暴雨至,零落飘飞花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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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海棠花林是胤禛带我来过的京城郊外别院里的,熟悉的情景与梦中有些诡异地相似,海棠花开了,血染般嫣红。
纸条上两个字闪过脑海,我已然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却也只能按着既定的轨迹发展。
该来的终于来了。
夜色如墨,凉风徐徐,周围树丛中偶尔几声蝉鸣。
周围海棠花瓣飘落在我的衣裙上,发丝有些凌乱随着风飘舞缠绕双眸,夜晚寒凉,空气中竟夹杂着丝丝水汽,打在脸上,略微有些清凉。
原本走在前方的老者猛地停下脚步,看情形似在侧耳倾听附近声响的异常,双眼微眯着,透出阴冷的眸光,忽而眸光一转,看向海棠花林那一侧,厉声喝道:“既然来了,还不出来?这倒不是君子所为!”
海棠树林先是窸窣一阵,我忙顺着老者目光看去,那片嫣红朦胧中,隐约模糊地黑色轮廓映入眼帘,深入眼底,心底那股一样情愫愈渐浓郁,眼底那模糊逐渐清晰,几近数日胆战心惊,每日祈求神灵,不要经历那噩梦中的情形,想过千万种相遇的情景,没想到,这一次,我终成了他软肋,成了要挟他就范的包袱。眼底透出的情绪不知是期望欣喜多一丝,还是凄寒绝望多一分,总之,我的目光紧随着那抹让我魂牵梦绕的身影,心底有个声音呢喃着,“胤禛,你还是来了。”
胤禛凌厉的眸光掠过以老者为首的一行人,停在萧雅身上时,眸中疑虑加深更多的却是一抹狠绝,随后那幽深的眸子锁上我的,眼眸中情思不言而喻,似夹杂着浓浓担忧,刚毅冷漠的脸上透出一抹笑意,他抬起右手对着我的鼻子轻轻划了一下,隔着空气,那熟悉的动作在不知觉中松缓了我紧张不安躁动异常的心。
我亦抬起左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鼻尖,而后轻轻笑出来,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会来。
站在胤禛身侧的年羹尧见此情景,眉头紧蹙,倾身在胤禛耳侧低语,神情骤然增添肃然,垂眼出遮掩了眸中透出的光芒。距离甚远,听不清他二人低语内容,身侧那老者突然大喝道:“有什么话当着面说,何必鬼鬼祟祟!”
年羹尧握着的刀柄紧了紧,不易察觉的向后退了一步似要遮挡些什么,胤禛冷笑一声,道:“传言前朝皇室遗孤流落民间,大清圣上有好生之德,原本不会亏待与她,可是,大清例律,前朝叛党,负隅顽抗,杀无赦!”胤禛抬眼一瞬清冷宛如月光的光芒射出,竟给人无限寒凉,似周围一行众人皆笼罩在那清辉中,令人不敢对视探究。
那老者似侧头看了眼站在我不远处的萧雅,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决绝说着:“狗皇帝毁我大明江山,还妄想兰公主摒弃仇怨认贼作父?你休想!”
年羹尧身后所立其余侍卫皆满脸煞然,神情紧张,似巨弦绷紧,一触即发,周围的气氛猛然间诡异非常。
胤禛抬手摸摸鼻子,冷哼道:“自古成王败寇,明朝君主昏庸无道,天下有志之士人人得而诛之!朝代变迁,能者为之,亘古不变,大清国屹立不倒便是老天庇佑,顺应天命!你等即为前朝余孽,兴风作浪,本王决不轻饶!”那声音豪放自如,带着王者的霸气,那不经意间透出的豪放气息彰显王者风范,眸光中那片肃杀愈发明显,我淡淡笑了笑,原来,这才是我所选择的胤禛,他不只是胤禛,而是一个王朝的引领者,是那个命中注定站在紫禁之巅的雍正帝!
仔细思虑现在情形,深处敌营,处境如何不必猜测,即将发生的事情可想而知,脑海中那个仿佛做过无数次的噩梦再一次闪入,我侧身目光掠过海棠林后那片隐藏在夜色中的灌木丛,以我为中心,走出数十步,之外侧那灌木丛静得诡异,仿佛连一声蝉鸣也不见,胤禛既然是来平叛前朝余孽,那便不可能只带眼前区区几名侍卫,那他身后一定藏着更多的侍卫,这一边,不必说,亦藏有许多武功高强之人,也许,双方皆有弓箭手,在千钧一发之际,射出那追魂之箭。心弦一紧,我忙抬头看向胤禛,眸中担忧尽数显现。
胤禛似感觉到我的注视,四目相对,我又随即躲开。
那老者突然大笑出来,“爱新觉罗,别忘了,我们手上可是抓了你最心爱的女子,你就不怕,我杀了她?”
胤禛眸光一紧,嘴唇微抿,才要开口,便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那如果,我们手里亦有筹码,又当如何?”
海棠树林处,径直走来一位白衣男子,定睛一看,确实胤禩,他披着月光而来,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浅笑,目若寒玉透着丝丝清冷,身后将士身披战甲手握寒刀,蓄势待发,胤禩走至胤禛不远处停了下来,忽的高声道:“尔墨,还等什么?”
夜色中一抹黑影飞速攒动,瞬息消失犹如鬼魅,身前人影晃过,随之女子嘤咛一声,再抬眼仔细瞧着,胤禩身侧尔墨正掐着萧雅的脖颈,一脸淡然。
速度之快,让人无暇顾及。
老者一行人亦是惊讶,包括距离我最近的阿大,他焦急道:“快放开小姐,挟持弱质女流算什么!”话一出口,只见尔墨眉头一挑,满眼讽刺,胤禩浅笑平声道:“尔墨也只不过做了与你同样的事情罢了。”
阿大僵硬的瞥向我,神色尴尬,没了话语,只是转过头担忧的看着尔墨挟制的萧雅。
胤禩转眸看向那老者,抬起手指着萧雅,“怎么?这样该当如何?”
那老者额头青筋暴露,眸中怒火似燃烧起来,他紧握着手中刀柄,那神情好似一股愤怒压在胸腔等待时机一股脑爆发出来,他阴狠目光掠过萧雅,硬声道:“兰公主乃皇室唯一血脉,身为公主,理应为国效忠,奈何,今日被擒,为大明江山,只能委屈公主了。”那老者说道动情处猛地跪在地上,低头好似黯然泣泪,身旁众将士皆一脸敬畏地看向萧雅,仿佛她下一刻便要为国捐躯了一般,心底冷笑愈发强烈,这就是所谓的誓死捍卫明朝命脉吗?我抬眼看向萧雅,她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妩媚面容变得憔悴,无喜无悲,就好像身边一切都与她无关一样。
忽的,她看向老者,如鬼魅般笑出来,苍白的面容仿佛鲜活起来,绽放笑容好似那地狱彼岸花般妖艳,眸光中透着一丝解脱还有悲戚,她说道:“红颜易碎就像这海棠花,花开的时候不吝啬的去赞美,可是花谢了,谁还去怜惜那零落成泥碾作尘的花瓣?”
阿大身体似向前迈了一步,却在那老者的注视下没了动作,那老者刚想说什么,却猛地顿住了,神情有些愕然,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萧雅从怀中拿出一物,似一块金色令牌,离得太远,夜色浓厚,看不清那上面有何字迹,看老者的神情,定是重要物什。
“你不是说令牌丢了?”老者惊异的声音响起。
萧雅嘴角扯出一抹惨笑,她道:“如若没丢,我还有可能是公主吗?”
那老者深深地看着萧雅,眸光中精光尽显,又看向旁边的胤禩跟胤禛,猛地又瞟向我,恶狠狠地冲着萧雅说道:“原来,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我本想着约定的时间提前了,城外精兵都还没到,他们两个倒是先来了,却是你把计划透漏出去了,想做一场戏给我们看?”那老者大笑出来,声音满含着无奈却有着浓浓的决绝,“没有令牌调动不了的也就是城外还没到的士兵,可这里的人都是我带出来的,今儿就算鱼死网破,也不会如了你们的愿!就算死,也要她来陪葬!”
那老者眸光一闪,猛地拽过我,死死地攥着我的胳膊,另一只手拔出佩剑抵在我的脖颈,看着对面之人,恨声道:“金牌交给我,放我们安然离去。”
尔墨放下紧箍着萧雅的手,拔出剑指着这边,其余侍卫亦跟着尔墨这般,亮出兵器,满脸警惕。
胤禛眉头紧锁,凌厉的眸子锁定那老者,他说道:“放开她!”声音阴冷透着不容诋毁的霸气。
此时此景,即便我在告诫自己要冷静,也是徒然,我知道,我不可以哭,便硬要忍着眼眶中的晶莹不让他们暴露出我的脆弱,可是胤禛俊冷的面容逐渐模糊,那滴泪终究落了下来。
老者阴毒声音犹在耳侧,抵在喉间的利刃收紧一分,仿佛稍微一用力,我便会永远看不到他的面孔,“放开她?可以,你跟她交换,一命换一命!”
一命换一命。
那个梦境中看不到容貌的清理女子轻柔话语响在耳畔,“倘若,你与他只能有一人存活,你该如何?”
那一夜我祈求神灵,但愿一切,如梦幻逝,碎碎念了一整夜,却也终究噩梦成了真,竟也诡异地如此契合。
老者见胤禛没了声音,低垂着头看不到眼中神色,于是加紧了手上的力道,刀刃只轻轻一按,白皙的脖颈便划出血痕,嫣红血滴躺下来,诡异地在衣襟上绽放了妖艳,“看到了吗,这就是你选择的男人,山盟海誓,一旦接触到切身利益生命安全便全然抛之脑后,你要记住,他要的是江山,不是你!”最后那句话,不知是对着我说的,还是予以所指萧雅。
脖颈疼痛不知何故竟好似麻痹了没有知觉,我目视前方,痴痴地望着胤禛,他抬起头,眸中似没了那些纠缠,少了一分迟疑,多了一丝解脱,他道:“有何不可?”嘴角上扬,他对着我笑。
那抹笑干净得好似摒除了尘世间一切羁绊,墨色的瞳孔中映着皎月的清辉,抬眼间心便已然深深陷下去。
我一瞬也不瞬地看着他,原本理应蓄满感动的眸子里却全然消失殆尽,两人之间的誓言,那一丝丝剪不断却缠绕在他心底紧致不透缝隙的蝉丝成了阻拦他登上紫禁之巅的牵绊,他是帝王,是宿命,无论谁都更改不了,于是,我不顾喉间痛楚,轻轻抬起手,捋顺被风吹得凌乱的发丝,轻声却又坚定道:“我不同意。”
话音才落,所有人皆看向我,包括胤禛,我看着他,说道:“你选择我,可我替你选择江山。”面对胤禛诧异而蹙眉的表情,我略有些俏皮的笑笑说着,“还记得我给你讲的那个故事吗?我问你,如果有一天我成了你的包袱,你会像那个捕快一样放下手中的武器,一步一步向前走吗?我知道,如果你是,你也会那样做……可是,我却不愿意不忍心不甘愿让你去选择,摒弃你一生追逐的,所以,我替你选择。”说罢,我对着他扬起了一个自以为最美的笑容,而后眸中坚定愈深,我咬咬牙抬手抓住剑刃,奋力推开他像胤禛跑去,掌心被利刃瞬间花开,湿热血液顺着手腕流淌滴在地上,我一面跑着一面向他伸出手,身后传来老者低咒的声音,随即是利刃插入肉身的艰涩感,刀剑割伤□□的声音像在耳畔,胸口一凉,紧接着自胸口蔓延到周身的疼痛让我顿住了身形。
一切都来的太快,让人无暇思考,甚至在分秒间,我便被老者手中的剑刺中了。
视线依旧停留在胤禛饱含担忧的面容上,我微愣了一秒,慢慢低头看着留在胸口的剑尖,抬手摸的那一瞬,剑被抽出。
随即,汩汩鲜血涌出,那嫣红血色染红了白色衣衫,化成一朵朵曼陀罗,散发着近乎诡异地妖艳光芒。
周围一切都已然停止,静悄悄地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四周是一个圈,我一人站在中间,感觉到所有人都在看着我一人。头脑有些晕沉,我轻晃了一下,下一刻身体落入熟悉的怀抱,他身上夹杂着的茶叶清香使我安心,他慢慢下蹲坐在地上,扶着我的腰让我靠在他怀里,右手用力按着我流血的地方。
他问我,“你为何要这样做?”他声音中有着一丝颤抖,甚至还有一丝无助。
我靠在他怀里,慢慢笑了,“我比较喜欢这样的结局……”
彼时,刀剑碰撞声,萧雅嘶喊声,还有胤禩忧心声皆落入耳畔,不过须臾功夫,乱党便已经平叛。
视线越来越模糊,朦胧间,我看到的是胤禛的身影,我抬手摸向他的脸颊,想象着相遇那次,我近乎狼狈逃开泪流满面;想着相知那天,站在高处望着浩瀚苍穹;想着相恋那夜,那漫天海棠飘舞花飞满绪;念着相守那年,誓言满满述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轻声说道,“胤禛,可不可以再对我说一次,那句是属于我一人的话?”
胤禛点头,倾身靠向我想要在我耳畔低语,我摇摇头抬手抵住他的嘴唇,面露恳切,他嘴角扯出一抹笑,道:“菱儿,我美丽漂亮的好老婆。”
他话音才落,我便径自浅笑出来,慢慢说道:“真好,不是侍妾,不是侧福晋,也不是狐狸精,我是胤禛的老婆,是妻子,不是情人,下辈子,我还可以做你的妻,而不是女儿,真好……”
一阵风吹过,海棠花瓣飘散在夜空中,那嫣红娇艳欲滴的花瓣似眷恋尘世迟迟不肯坠落,视线所及,皆是那红色漫天,海棠花瓣落在卿菱脸颊上。
胤禛独自端坐着,良久,他轻轻将落在卿菱脸上的海棠花瓣拿下,握在掌心,忽地低身拥住卿菱,眼角落下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