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惜华裳（清穿）》江小妃

41、红色漫舞

　　颖倩把滚烫的热水注入杯中，杯中原本干枯的玫瑰变得鲜活起来，在水中绽放了它的瑰丽，笑着递给我道：“菱儿，这是我送你的玫瑰茶，清香犹在，余味无穷。”
　　我接过茶放到桌子上道：“阿姐，雅儿不知是怎么了，今早一直在哭，说你不要她了……”颖倩打断我的话道：“我的玫瑰茶与你的不同，要趁热喝才好……”
　　“阿姐……”我无奈道，刚才怎么劝萧雅，她都不跟我来，“你们到底怎么了？雅儿又闯祸了？”
　　颖倩沉默了一会儿，道：“菱儿，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我疑问的看着她，颖倩，到底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该知道的。
　　“与君相守，同君对食，伴君左右，菱儿，你出嫁，阿姐不能去送你了！”颖倩走到我身边摸着我的头道。
　　我靠在颖倩怀里，闷闷道：“阿姐，菱儿想要出嫁那天你给我梳头，想要你帮我穿上嫁衣，想要你扶着我进花轿，想要听你对我说‘珍重’，想要看着你对我笑……菱儿想要阿姐……”
　　颖倩轻笑出声，明媚的脸上勾起一个弧度，她双手环住我的头，道：“菱儿还像个孩子，出嫁后要乖乖的，不要任性，阿姐在这里会认真为你祈祷……”
　　我闭上双眼，呼吸中，梅花熏香香气四溢，萦绕在这室内，周围静静的，仿佛能听到心跳的声音，半晌，颖倩低声似叹道：“菱儿，我好开心……为你开心，你要快乐的生活着，幸福的生活着……”替我们好好生活一次。
　　轻点头，道：“嗯，我会的，一定会的，无论何时，我都会坚持，永不放弃……阿姐……我们以后还会经常见面吗？”
　　“会的……”如果可以的话，“应该会的……”颖倩低头看着我的眼睛说道：“菱儿……我好像在这里呆了很长时间了吧……哦，我没怎么，只是随便问问……”拍拍我的肩，“茶凉了，快喝吧……”
　　我点点头，拿起茶碗浅抿了一口，道：“过几日，我就要出去了……”
　　菱儿，多保重……
　　“听说要先回府住段日子……”
　　菱儿，虽然到了四月，天气仍旧阴冷，多穿点，别着凉了……
　　“再见面，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菱儿，记得要想我……
　　颖倩没有接着我的任何一句话，亦没有看我一眼，只是淡笑着看着前方，静静的聆听我的话语，重复的唠叨，无尽的不舍，菱儿，如果真像是残酷的，那就让我一人承担吧……

　　回去的路上天空中飘着雨滴，细雨蒙蒙，微风拂面，夹杂着湿润，路面被晕湿，我在细雨中慢慢的走着，鬓间的碎发被雨滴打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雾气，朦胧着我的视线，模糊中看到远处有一抹白，定立在那里，似在望着我的方向，我下意识的回头看看后面有没有人，狭长的宫墙间，看不到任何人影，再次转头，他已离我不足一尺，我被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拍拍胸口，好在是白天，如果是在夜里，我非得尖叫不可，神出鬼没速度那么快，没被吓死也得被吓晕。
　　胤禩笑了笑，温润的声音响起：“我……吓到你了……”
　　我摇摇头，似乎想到了什么，微蹲下身请安道：“奴婢见过八爷，爷吉祥……”
　　胤禩很自然的伸出手，“这‘奴婢’二字就免了吧，日后……”日后称呼就要改成‘四嫂’了，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他还是那么淡然，脸上永远带着笑，我说：“奴婢现在还是奴婢不是吗？礼还是要守的……”
　　胤禩笑着摇摇头，抬头看着阴暗的天空，似叹道：“陪我走走吧……”
　　我心里知道我不能陪他走，不能答应他，可是偏偏又跟在了他身后，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在雨中，雨似乎越来越大，就在我要出声提醒他避避雨的时候，胤禩突然站定，看了我一眼，接着拉住我的手向前跑去，手被他紧紧的握住，他的力气真大，拽着我不得不跟着他的动作跑。直到前方再没有路，到了尽头，他停下了，手仍旧被他死死的攥着，我抬头看到他的侧脸，眉头紧蹙，从来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神情，很悲伤，却又不能说成无助，这样神一般的君子会出现这样的神情，令人看不透，亦看不穿。
　　雨打在脸上，跑得太急，我气喘着听着心跳声夹杂着雨滴声，“八爷……”
　　胤禩转过头低头看着我，嘴角又有了弧度，如沐春风，像雨季里的阳光，他突然解开身上外套的扣子，别开脸把衣服披在我肩上，脸上有一抹淡淡的红晕，许是刚才剧烈的运动染红了脸颊。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打湿，玲珑曼妙的身姿毫不掩饰，我拽紧他给我的外套，狼狈的低下头。
　　心里想着此时的身份，不应该穿着他的衣服，可是又不能脱下来，正当两难之时，我听到胤禩说：“三年前，我给皇阿玛上过折子，说要你做我的侧福晋……”我震惊的抬头看着眼前的人，三年前……三年前，萧雅那段日子一直躲着我，颖倩又有事瞒着我，原来竟是听到了那份奏折吗？
　　胤禩没理会我震惊地眼神，自顾地说：“这些年来，每每失意时，我都会去岫云寺，在那棵海棠树下待上一会儿，你可还记得……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记忆中浮现出海棠树下，君子淡如玉，素白矗立，花瓣飞舞，盘旋垂落。
　　我闭上双眼，用力挣脱他的手，捂着双耳不想再听到他的任何话语，“我不听……我不要听……别说了，我不要听……我什么都没听到……”雅儿……雅儿……我不想要跟他有任何瓜葛，我和他之间也没有任何交集，没有，绝没有！很难想象，如果亲耳听到自己的心上人要娶自己最好的姐妹，会是一种怎样的撕心裂肺！如果胤禛上奏折说要娶萧雅亦或是颖倩……我会怎样做，还像从前一样跟着她疯闹，一起睡觉挤床板吗？雅儿……明明痛得要死还要对着我笑吗？明明恨得要死却只能痛恨自己吗？
　　胤禩伸出手轻柔地碰触我的脸，“别哭……”我睁开双眼，向后退一大步，雨路有些滑，一个踉跄差点滑倒，站稳后，我说：“八阿哥！有些话还是跟萧雅说吧！奴婢受不起！更何况，再过几日，奴婢就要嫁给四王爷，八爷的四哥了！八爷若没有别的事，恕奴婢先行告退了！”再没有看胤禩一眼，我犹豫了一下，接着拽下身上的外套扔给他，转身快速跑开了.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在走出紫禁城的那一霎那，我掀开帘子，向后望着那座伫立在那里的宫殿，它似乎还是那么年轻，岁月留在它身上的痕迹并不明显，虽然走过了岁月的无奈，记载了这里的辛酸离合，却又是那么的平静，竟好似从未发生过，从不曾来过……
　　当初是我带着他们两个来的这里，如今，却只有我一人走出来……小茹，阿毓，我把你们留在这个陌生的宫殿，硬把自己当做颖倩、萧雅去生活，承受着本就不属于你们的痛苦，可是，今天……我却要先走了，我要先走了……
　　回到在这里生活了两年的家，摸着屋子里面的物品，想象着当时置办这些时的心境，原来，一切都不与从前一样了。
　　满清皇室的规矩，皇帝赐婚莫大的荣耀，待嫁这几日，阿玛在忙碌着接待从各处来庆贺的亲朋好友，额娘帮着准备着嫁妆，到头来最闲暇的人是我自己，每天除了睡就是吃，有时候一整天都会在床榻上躺着，盯着帐幔，胡乱的想着事情，有时会想到胤禛，可是突然发现，脑海中的轮廓模糊了，我竟然想不起他的样子了，想着想着就会哭出来，怎么办，样子模糊了，如果有一天我忘记了他的脸，我要怎么办……
　　大婚前一日我忽然觉得心里慌慌地，整日里坐立不安，无数次的问着身边的小儿，自己是不是明天要嫁给胤禛了，无数次的重复着问着，我是不是明天要出嫁了，一刻也不停息的想着，一刻不差的念着，总是不敢相信，怕这是上苍可怜我的美丽泡沫，飘得越高，越绚丽，就会多一份坠落悬崖的危险，有很多的顾虑，很多的叹息……我想我是得了著名的婚前恐惧症，焦虑不安，夜不能寐。
　　记得那天我刚刚睡着，就被小儿拉起来，洗漱更衣，对镜梳妆，闭着双眼，任他们在我脸上涂抹着，上好了妆梳好了头，我睁开双眼，在铜镜中看到一美丽佳人，浓妆遮盖住了清纯，绚丽遮掩了秀气，秋水般的明目透着妩媚，白皙的脸夹透着红润，一颦一笑动人心弦，令人炫目，小儿给我梳了一个极尽奢华的发髻，端正地插着皇帝御赐的金步摇，身上大红的喜服更映衬着佳人娇媚，对着镜子温婉一笑，不理会旁边之人的呆愣，起身站定，等着喜娘帮我戴上红盖头。
　　坐在喜轿中，听着外面吹打着古代婚礼特有的旋律，会心一笑，胤禛……我终于要嫁给你了，胤禛，我来了，胤禛……胤禛……
　　路似乎很长，轿夫抬得也很稳，坐在里面没有颠簸的感觉，外面已经黑了，真不明白，满清的婚礼晚上才是吉时，渐渐地，声音变小了，吹打声也渐渐停了，坐在轿内感觉不到外面的世界，脚步声越来越近，耳边响起胤禛放低的声音，“卿菱……”
　　熟悉的声音是我心安，我轻扣轿门回应他。
　　“嘭……”地一声，我知道，是他踢轿门的声音，接着，门帘打开，我被喜娘扶下轿，手里面多了一个花瓶，我抱着花瓶，听见三次射箭声，“啪……”地射进我抱着的瓶子里，瓶子被人拿走，手上多了一团红色丝绸，我知道绸子的那一头，是他。
　　进了府门，拜了堂，入了洞房，我成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