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路行》贪栖

5、第四章

　　枯叶几只似蝶，翩然而起，寒风一过，稀疏碎云入了尘，原来三度春秋不过这般。

　　沈杳自外归来，雪湿了发丝，随意搭在身后，面色如常，双耳泛红，是真被冻的狠了。

　　“杳哥！”执衍高高兴兴的扑过去把人抱住，被冻的一激灵，却还是不肯放手。

　　“怎么出来了？”沈杳对于执衍小孩子心性有些无奈，语气里却藏着不自觉的宠溺，“快松开，我身上寒。”

　　“想你，我们进去吧。”执衍说着才注意到沈杳整个人都透着寒气，头发都被雪湿了。

　　执衍把沈杳拉了进去，热水已经备好了，只待某人归来了。

　　三日后是执衍十七岁生辰，算来，上辈子的劫难已过两年，果然，没有了沈杳的柳阳升，所谓复仇短时间内也只能是纸上谈兵。

　　一年前。

　　“沈先生，”路过院中的护卫看着沈杳独自站在院中看着老树，不知道想些什么，便上前道，“落雪了，先生多加件衣服。”

　　“嗯……多谢。林护卫可曾见着小公子了？”

　　“先生忘了，少主和淮家公子有约午后就出门了。”

　　“嗯。”沈杳回答的漫不经心，突然想到早上那封无名信，眉间不觉紧皱，看着白雪坠落，心里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此时离上一世南叶阁灭门时间已过一年，然而这一年里，沈杳过的并不安心，柳阳升用仅两人知道的方式联系沈杳，沈杳并未搭理，而对方终于耐性用完，三个月没有动作，本来以为是安分了，结果今早就收到了一封无名信，旁人不认识那字体，他沈杳岂会忘了……

　　信里看似只是一封故友的问候，实则只有一个信息——夜雪三时，老树下。

　　“先生，先生？”见人终于回神，林护卫才提醒，“雪大了。”

　　“……嗯，多谢。待落雪再深些，就回去。”

　　“那我就先告辞了。”

　　林护卫也没在多问，告辞便告辞了，院里又安静下来，沈杳静静的站在原地听雪。

　　白云碎在白日里，夜深了才纷纷落下。突然，树梢的雪抖落，压低了的树枝又弹回去。

　　沈杳皱眉，来不及反抗就被人从身后抱住，一股寒气逼人，耳旁是身后人喘着的热气，沈杳烦躁的一时忘了运气，只是使劲的挣脱。

　　“阿杳。”

　　沈杳觉得恶心，却也冷静了不少，迅速挣来了束缚两人推开。

　　“柳阳升。”沈杳咬牙切齿的道。

　　柳阳升讽刺的笑了：“阿杳，我以前可从不知道，你竟喜新厌旧……”

　　“……”沈杳没有接话。

　　“怎么，给了你这么久还没想清楚？”柳阳升语气淡淡的，眼里却是如这寒夜的阴霾。

　　“你想干什么？”沈杳看着柳阳升绕着自己转就头疼。

　　“我想干什么？阿杳，你别忘了，你说过的你是我的人。”

　　“我不是。”沈杳语气很坚定。

　　“你！”柳阳升看着沈杳愈加魅惑的脸，轻笑，想凑过去，结果还没碰到人的脸便被推开了，柳阳升笑了，“你不是说一辈子忠于我？不是说会答应我一切要求？不是说想和我浪迹天涯？移情别恋了？变得爱上执衍了？你现在要为他！你为他背叛我？”

　　柳阳升皮笑肉不笑的语气让沈杳的眉毛皱的更紧。

　　“……”

　　“怎么不说话？被我说中了！”

　　承着柳阳升莫名其妙的怒火，沈杳突然想起这一年里柳阳升委婉的认错，低头……

　　“我后悔了。”

　　这话沈杳说的问心无愧。

　　柳阳升是救了他却只为利用他，柳阳升从未想过实现自己的承诺，沈杳又何必重蹈覆辙。

　　只是执衍，上一世，他等他认清自己的时候，已经迟了。

　　“你以为，小孩子的喜欢能有多久？”柳阳升冷言冷语。

　　“多久都不论。”沈杳看着眼前一点一点撕掉伪装的柳阳升，“我欠他的。”

　　柳阳升静默了一会儿：“沈杳，你变了。”

　　沈杳没有接话，漫天的雪像是一种仪式，无论曾经多么深刻的悸动，都将埋在今夜。

　　“你不是喜欢我吗……为什么，又不喜欢了？”柳阳升突然问他。

　　这种场合说这种话，刚才的怒气消失的一干二净，仿佛回到了好久之前，只是朋友间的谈心。他一直，很冷静……

　　“不知。”

　　不知何为心动，所以三言两语以为然，不知何为喜欢，所以一点情悸却当真。

　　“柳阳升，你该为自己而活。”沈杳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说了一句。

　　柳阳升大笑，眼里充满了讽刺：“为自己而活……我经历了什么你不是不知，你现在劝我为自己而活？那我这十年费尽心思创办噬南门的意义何在？我低声下气尝尽侮辱的意义何在？我只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我要让他们也尝尝血腥的味道，我要的是报仇，报仇！”

　　“你斗不过他们。”

　　“那又怎样，有人口口声声活不下去不也活的好好的，我柳阳升就算灭不了他南叶阁，也要闹得他不得安生！”

　　沈杳的手紧紧握拳，瞪着柳阳升：“我不会让你得逞。”

　　“是吗？”柳阳升噗笑，“游戏才刚开始，我们拭目以待吧。”

　　“疯子。”

　　“木幽剑出世，南叶阁必然派人前往，沈杳，我等你。”

　　说完柳阳升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沈杳，然后消失在了墙角。

　　沈杳脑子里紧绷的弦终于松了，随即而来的就是寒冷。

　　木幽剑……

　　不得不说，他刚重生就有取木幽以赠执衍的心思了，如今执衍武艺精进太多，再用树枝木剑就太过敷衍，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执衍似乎很不喜咎与剑……

　　沈杳刚进门，转身关门，就看看执衍跌跌撞撞的从远处走过来，沈杳连忙过去扶他。

　　“执衍？”

　　“啊？杳……杳哥……”执衍扑过去搂住人脖子，“杳哥，我……你，你乖……别晃我……”

　　“你醉了。”

　　“没醉！”执衍乖乖的跟着沈杳走，“杳哥……我好……我喜欢……”

　　沈杳故意问他：“什么？”

　　“喜欢啊……”执衍笑了，笑的很傻气，惹得沈杳心里悸动，也忍不住弯了嘴角。

　　“嗯，我知道。”沈杳说。

　　“你……不知道……”执衍皱着眉，“你怎么能知道呢……不告诉你……秘密……”

　　沈杳莞尔，回想这一年的点点滴滴，恐怕整个南叶阁就你一个人觉得自己的心思藏的很好了。

　　“小公子，”沈杳逗说，“你醉的厉害，秘密会藏不住。”

　　“我没醉……”执衍倒在沈杳身上，最后沈杳把人扔床上了，走之前看着执衍看着他傻傻的笑着，一双眼很亮很亮。

　　他笑了，这里面藏着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