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路行》贪栖

2、第一章

　　夜色入户，银月染墙。

　　“沈杳？”

　　少年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映入一张熟悉的脸。

　　“沈杳，你小子总算醒了！”

　　“陈伯……”沈杳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嘴里全是药渣的苦味，舌苔干涩不行。

　　“诶！别起，你身上一身的伤，”陈伯一手端着水，一手按住某人不安分的肩膀，看着人老老实实的样子，叹了口气，“唉……沈小子，你可救了小少主的命……好样的！以前是陈伯不对，对你有意见，但这也是为了整个南叶阁，小少主年少不知事，强行把一个外人带回来，我这个做管家的定是要为南叶阁考虑全面……以后不用了，你救了小少主的命，你就是整个南叶阁的恩人！”

　　陈伯坐在床头，用小勺给沈杳喂水，同时也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床头的沈杳却笑不出来：“衍……小公子怎么样了？”

　　“还没醒呢。”说着陈伯眼中也是忧心忡忡，“说起来，你比他伤的还重呢，你小子倒是命硬。”

　　“……嗯。”沈杳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不再追问了。

　　“好好休息吧，总归醒了一个。”陈伯收拾好就出去了。

　　沈杳想到五日前的暗杀，两人死里逃生，同样的暗杀，他经历了两次，上一次他就是利用这次暗杀得到了南叶阁的认可……

　　他沈杳，重生了。

　　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伤的很重，因为他背叛了柳阳升。上辈子受伤是种演技，这辈子能活着都靠运气。

　　听着柳阳升对他们毫不犹豫的下达“杀无赦”之令，他心里不但没有从前那般难过，反而松了口气，他怕的是自己没有自作多情，怕柳阳升也曾有过一丝动心，怕自己所谓的醒悟又一次输的一塌糊涂……

　　他不会忘记柳阳升最后是怎么对他的，他曾信了他一辈子，够了。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无错，上一世是他自己执迷不悟，为了这么个人渣食蛊入魔，还毁了南叶阁……负了执衍。

　　“执衍……”沈杳嘴里呢喃，想到执衍不惧所有挡在他身前的样子嘴角不住的往上扬，微微眯着桃花眼低语。

　　“执衍，此生此世，沈杳为你而生。”

　　公子予我赤诚，我当还以此生相陪。

　　两日后，陈伯让沈杳搬去南楼，南楼是执衍的地盘，这也算是真正认可沈杳了。

　　沈杳的伤势好的很快，奈何陈伯管的很严，不准他出门，也不准他去看执衍，说是小少主没醒，没啥好看的。

　　沈杳自然不会这样想。

　　入夜，皓月当升，清辉洒落一地，公子的房门终究没有挡住有心之人。

　　“执衍……”

　　沈杳看着床上的少年，面色苍白，昏迷不醒。此时的公子尚未及冠就名满天下，可上一世终究未能及冠。

　　“你快点醒来。”

　　这辈子……

　　“我可以光明正大的护你了。”

　　沈杳心里叹了口气，终究收回了某种心思，嘴角噙着笑容，顺势坐在床边。

　　醉酒一壶，潇潇水浅......

　　“杳哥？”

　　沈杳看向少年。

　　执衍轻笑：“杳哥，你是不是不想教我练剑啊？”

　　“怎么了？”

　　“你每次都让我练这么简单的剑法，不就是不想教我？哦……我懂了！你是怕我‘青出于蓝’，然后被我打败很没面子对不对！”

　　“你觉得我教你的很简单？”沈杳心里轻笑，终究太过年轻。

　　执衍满不在乎：“对啊！来点有难度的啊。”

　　“呵，满足你。”

　　自此，执衍每日功课翻了一倍，难度翻了一番，执衍对此也只是敢怒不敢言，每次都用一双狐狸眼瞪着某位装看不见的人，偶尔不满抱怨全被沈杳怼了回去，执衍只能认命承担自己为自己争取来的“快乐”。

　　沈杳说：“认错可减。”

　　执衍笑了：“尽管来，认错算本少主输。”

　　沈杳看着这个少年日复一日的进步，从一开始累的东倒西歪喘，息不止，到如今汗流浃背仍旧挺拔如松。

　　那时候，庭中叶，亭中盏，风过无声。

　　沈杳说：“你大可不必如此。”

　　你尚未及冠已容绝天下，南叶阁三个字便是一张王牌，小公子执衍温文尔雅谁人不晓，即使在自己面前一副轻狂不羁的样子，可他却没忘初见那惊鸿一瞥，眉间笑魇尽显温柔，也让他信了，原此人间当真有男子十三倾城……

　　执衍，你本不必如此，你生来便胜了天下。

　　执衍走到沈杳面前，此时的他尚有青涩，身高不及沈杳，满带笑魇，独有一份狡黠靠近：“因为我要护你就得比你厉害，不然怎么让你心甘情愿的站在我身后……”做我的人……

　　最后四字掩于风中。

　　沈杳不知道后面，只听得一阵心涩，他问：“你就不怕，我在身后把剑指向你？”

　　“杳哥，你会吗？我这么好的男人，你舍得吗……诶？有话好好说，我开玩笑呢，阿杳别啊，别别——”

　　执衍看着沈杳拔剑，立即扑上，笑着赔礼，双手制止了沈杳的动作。

　　“执衍，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永远不要让他人站在你的身后，即使那个人是我，我等你可以胜过我的那天，但你要知道，”沈杳自己都没发现，这是他第一次在执衍面前说这么多的话，“只要是沈杳，从来不必任何人的庇护。”

　　“我怎么就是任何人了……”

　　执衍看着少年的背影，低声问了一句，沈杳听了却作不知，几步便消失在转角。

　　几日后，回梦谷神医梦予微拜访，恰逢执衍，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三连朝暮，沈杳与执衍送客云城外。

　　“梦姐姐，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一路安顺。”执衍。

　　“执衍，”梦予微浅笑，“公子当真是温雅如玉。”

　　执衍故作无奈：“唉，梦谷主貌美倾城，怎也和我开这儿玩笑……”

　　“哈哈，若非沈杳在，这番话，我可要当真了。”说着梦予微轻笑出来。

　　沈杳面上波澜不惊，执衍莞尔，公子在外，当真儒雅。年且十四，气宇间分寸恰好。

　　回去之时，执衍问他：“杳哥，我当真看起来这般温雅？”

　　“……”沈杳无话，这般登徒子样他如何能说温雅，于是只答，“外人在，当真温雅。”

　　执衍听后直接大笑：“杳哥，原来你也会占我便宜啊？”

　　沈杳一时间竟然真的没反应过来。

　　“杳哥，这话里可是说你是我的，内人。”执衍提醒到。

　　“……”

　　天涯渐远，思绪乱了。

　　“执衍，明天就醒过来吧。院里的花草，都该修了。”

　　沈杳轻轻关上门，抬头看着夜空，没有星辰，唯一轮明月孤凉。

　　第二日，晴空之上，冉冉浮云。沈杳一直坐在窗前，看着仆人来去那个房间，一个个面色如常，沈杳的眉头却渐渐紧促。

　　云遮阳，微风热，落叶起青墙。

　　“咳、咳咳——”

　　“公子醒了！来人啊，快来人啊，公子醒了！衍公子醒了——”

　　沈杳回神，一下子站起来，却仿佛脚下千斤重移不动一步，撑着桌边愣了好一会儿才坐下，忍不住的溢出笑容，终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