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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五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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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不好,雨下得太大,开始安排好的外出行程不得不调整成室内的活动。于是,当我们走进昨天已经踩过点儿的“教室”时,看到的便是一张张稚嫩却充满好奇的脸。
所谓教室,就是小小几间平房,每个教室坐着一个年级的孩子,甚至像人数都不太多的三四年级,便合成一个教室,由同样的老师教着同样的东西。
我们这些挂着大学生名头的“大人”一走进教室,便被一道道炙热的目光锁定。孩子们的脸颊红扑扑的,大约是常年日晒的关系,皮肤看上去有些粗糙,可是却完全影响不了他们眼神中的渴望。其实我们压力也很大,虽然挂着大学生的名头,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便被所有村民用尊重和热情的眼神追着,可是真的要为这些孩子们讲一堂生动难忘的课,却又着实让我们犯难。虽然不论我们讲些什么,对于他们来说可能都是他们前所未闻的新鲜事,可是怎么讲才能让他们听过之后,心里存着的不仅仅只有对于艰苦生活带来的遗憾,而是留下更多的,对于大千世界的向往,对于梦想的追求,让他们相信未来会有的无数种可能,却是太难。
我在来之前便从家里带了不少名人传和一些精巧的小玩意儿,打算送给自己人生里的这第一批“学生”。原本害怕带的太少不够分,谁知来了才知道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孩子们懂事得让人心疼,几个人商量许久才派一个人来挑一本书,我把书递过去的时候,那女孩子竟然还小心翼翼地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才接下。我眼眶突地一热,眼角酸涩地扯出一个笑,摸了摸她的头便忍不住背过身去。谁知刚转过去一点,便瞟到正站在门口的江彦。
他似乎没有打伞,此刻被白色衬衣上深深浅浅的水迹衬得整个人越发生动起来。看我愣愣地盯着他出神,便笑着走过来:“怎么了?突然发什么呆。”
我看着他发梢快要滑下来的一滴雨水:“你不是被分去六年级那个班了么?”
“恩。”江彦依旧微笑着答应,心不在焉的模样,却也不曾解释。只是兀自附下身去看我摊在桌子上的那些小东西和书。
我站在他身后,看着他背脊上线条流畅的蝴蝶骨,似乎连鼻梁也开始变得酸酸的,开口唤他的时候,声音闷闷的像是感冒一样:“你到底要干嘛?没事别打扰我上课。”
说完便觉得四下突然一片寂静,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我这才想起教室里还有其他几个同学在。可是……
“虽然也不是非你不可,但是这件事如果你去做,大概会容易得多。”尽管那时竭力掩饰,慕蕾眼神里的急切和恼怒还是表露无疑。而我看着她,却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什么时候自己竟已经这样平静,像是疾风骤雨过去之后散落一地的破碎花瓣,无力的沉默着。
江彦放下手里一直摆弄着的几个书签,慢慢地站起身来,对其他人说了句抱歉,示意大家可以继续之后,才终于转身看向我。
他眼里的情绪我读不懂,似乎从一开始,我就从来不曾弄懂过这个人。
他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跟我出来一下?”
慕蕾似乎想到什么很满意的事情,嘴角竟忽地扯出一抹诡异的笑:“你喜欢他,还不就是因为他有钱。可我告诉你,如果他不跟我订婚,他就一无所有。不如你帮我这个忙,事成之后,我给你一张20万的支票。别说我给的少,就算你勾搭到他,最后分手费你要不要得到还是个问题,不如现实一点,按我说的做,怎么样?”
江彦抱着手臂站在屋檐下面,雨滴连成串在他面前铺成帘,我看着他眉目如画的脸颊,只觉得好笑。明明是离我那样遥远的人,为什么居然一直那样努力地想要靠近。
“我早晨看到慕蕾了。她有没有找你麻烦。”江彦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静而沉稳。
我盯着他的眼睛,以为他会先别开眼神,谁知他没有。我只好自嘲地一笑垂下头,哑声问:“找过又怎么样,没找过又怎么样?”
江彦许久没说话,我忍不住抬眸,正对上他危险滴眯起双眼:“所以,你还是先选择了怀疑我,而不是来找我澄清,对么?”
我愣了愣,旋即觉得可笑至极:“找你澄清?有这个必要么?我算是……我算是,你什么人?”
“你……”江彦恨恨地咬了咬牙,“好,好得很。你倒是说说,你要不是觉得我喜欢上你了,你能在我面前这样理直气壮地生气和质问么?”
“……”我浑身一震,几乎是立刻就下意识地看向他的眼睛。可是我却也立刻便后悔了。江彦的眼睛里,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柔,更没有哪怕一点点在说这样的话时多少会有的羞涩。我终于明白,原来他只是在质问,只是质问而已。
一颗心沉沉地往下坠去,几秒种后,我听到江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有些惆怅,语气却是无比确定而痛心地问:“多少?她答应给你多少?”
有时候回想,爱着的时候,付出的并不是不多。哪怕到最后,也并不是无法再自欺欺人地继续做个无怨无悔只懂付出的傻子。只是偶尔的,也会觉得一切总该有个结束的时候。走了那么远的路,偶尔,总还是要停下来歇一歇,停下来看看那些付出了的,再也要不回来的时光与爱,到底挥洒在谁人身后,又是否曾经被珍惜过哪怕一分半秒。
这一天余下的时间我几乎是在无尽的煎熬中度过的。
从前想看到江彦的时候,专门跑到他宿舍楼下装作路过都遇不到,如今不想看到他的时候,却似乎中邪一样几乎走到哪里都能一眼就看到人群里的他。然后明明都已经飞快地移开了眼神,却还是会被他发现。
还真是背到家了么。我揉着手里刚被某个学生塞进来的一颗红扑扑的番茄默默叹一口气,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
只是身后突然传来的对话却差点让我当场把手里的番茄捏成番茄酱。
女生A:“哎?慕蕾?不是吧?你怎么突然来了?”
女生B:“还用问么,你扭头看看,那边站得是谁?”
女生C:“哈哈,我说慕蕾啊,你不会是传说中的妻管严吧?看得这么紧,当心某人生气呀。”
然后就是笑得乱糟糟的声音夹杂着慕蕾偶尔的一两句笑骂:“去去去,少来损我!”
下意识地侧脸去看江彦的反应。离这么近,连我都听得到,他该不会继续装聋作哑吧?谁知眼神刚瞟过去便又不幸被他抓到,尴尬地低下头,却还是忍不住竖起耳朵听他会有什么反应。结果……居然真的什么反应都没有……到最后,连同慕蕾打趣的那几个女生都有些尴尬地住了口。
在这诡异的沉默蔓延开来之前,我果断地揣着手里红扑扑的番茄溜了。只是溜走之前,还是忍不住唾弃着自己的毫无原则。被人家说成那样,竟然还是会这么放不下……甚至企图用“那些都不曾发生过”或者“反正我喜欢他是我的事,他怎么对我跟我喜不喜欢他有什么关系”这样的话来安慰自己。总之,真是窝囊到家了……
所以说人倒霉的时候真是喝凉水都塞牙缝,走到暂住的屋子前面,看着门上挂着的大大的锁,几乎恨不得以头抢地大叹人生悲催。明明早晨大叔临走的时候还满脸歉意地对我说他们要进城一趟,让我跟同学玩一会儿晚点儿再回来,结果被慕蕾江彦这么一闹,我竟然把这事完全丢在了脑后。恨恨地把番茄在衣服上搓了搓便塞进嘴里大大地啃了一口,唔……味道真好。
“沈应心!你怎么也回来啦?”突然被人在肩膀上用力地拍了一把,我差点没把嘴里的番茄都喷出来。愤怒地扭过头去瞪着跟我住一屋的那个叫路嘉的女生,“你不也回来了么?”
“嘿嘿,我不也是回来才想起来家里没人的么。”她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头发,颇有些羞赧地看着我手里的番茄,“对不起啊,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我想了想,把对别人的怒气转移到她身上着实是不厚道地,便抹了抹嘴,装作大方地说道:“没事儿没事儿。”想了想又问她:“路嘉啊,大叔不是说要我们晚点儿再回来。不然,我们去隔壁待会儿?”
路嘉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说完,又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对了,我有个同学住在村子那头,她说那家人养的狗狗昨天下了一窝小狗,不如我们一起去那里看看吧?”
我听了有点犹豫。村子那头离我们住的地方还挺远的,被分到那面住的大都是些低年级的学生,我去了一个人都不认识,说不定还会很尴尬。
谁知路嘉竟似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上来又想拍我的肩,结果被我躲开了……她倒也不生气,只是半路改成环住我的胳膊,撒娇一样地对我说:“走吧走吧,我之前跟她们说我同屋的女生是个大美女,她们都想见见你呢。
最后到底没躲过她的软磨硬泡被她拖走。
后来的后来,我便总是来来回回地梦到这一个场景,梦里我为自己编织了千千万万个推脱的理由,可是惊醒过来,却发现那些已经过去的事情,无论怎么后悔,都不能再重新来过。
第二天清早,辅导员几乎是面色铁青地宣布实践活动因为突发事件提前结束。回程的车上,我没有看到江彦,也没有看到慕蕾……
最后终于没忍住,悄悄问同学,结果她凑过来神秘兮兮地附在我耳畔小声说:“我也是听我住的那家人说的哦,你千万别说出去,不然辅导员非扒我皮不可。学校这次丢人丢大发了,回去不知道要怎么处理他们呢。”
我猛地打了个寒战,几乎条件反射地伸手抓紧她的胳膊:“他们到底怎么了?”
那女生却只顾皱着眉头掰我的手:“哎呀你抓得我疼死了!”
我松了手,却仍是忍不住地全身发抖,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像是被千年寒潭浸湿一般透着不可置信地绝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啊……”女生越发放低了声音,凑在我耳边轻轻说:“据说他们两个在后山的向日葵田里做那种事,结果被路过的村民逮个正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