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相见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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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背对尚清，坐在不远处的一块平滑的石头上，正靠着桥边一棵小树，仰头望天。此时循声回头，尚清随即认出，赫然正是上次在帝都南市见到的那个司天监的年轻少监——江行江望舒。尚清见他今日身着深绯色的官袍，头戴璞帽，脚蹬皂靴，更显得风神俊秀，目似朗星。
江行见尚清只顾盯着自己打量，也不出声，不由有些困惑，奇道“方才你叫我吗？”尚清一愣，摇了摇头，随即又反应过来，连忙又点头道“不错，是我。江大人好雅兴，在此观星？”江行摇摇头道“不是。我只是随便坐坐。”
尚清正在将手帕垫在附近一块较平整的大石上，此时听江行如此说，便一面坐下，一面笑道“是啊，里面太闷了。江大人也是来参加晚宴的？我也是刚从麟徳殿出来。”江行摇头道“我在偏殿。”他素日里鲜与人交往，与人说话也都是你问一句我对一句，不善言辞。此时，两人你来我往的说了那么两句，一时找不到话题，便都沉默下来。
尚清觉得甚不自在，斟酌了一下，还是期期艾艾地问道“江大人方才可曾听到那两人的谈话？我刚刚走神了，也未曾听清楚。”她不善于说谎，这两句话说下来，只觉得耳根发烫，脸都红了。江行倒似没在意这些，也未听出尚清言语中的用意，只是点头道“那男子是宫中的德贵君，女子是六皇女。”
尚清不由愕然，她问那些话，不过是在有意试探，同时撇清自己，倒未料到江行竟如此老实，不仅告诉自己听见了，还将那两人的身份和盘托出，将这件事解释得更加详尽了。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过了半晌，才摇头苦笑道“这些事情，不知道也罢。”
江行见两人相对无话，便不再理会尚清，重新转身仰望着漫天星辰。尚清见状，不由笑道“江少监果真尽忠职守，连赴宴也不忘观星。只是不知二十八宿安在？”
二十八宿是观星术语，是占星者用来区分星官所用。尚清只不过随口拿来取笑，江行却当了真，当即便指着星空对尚清解释道“你看这边，这便是东方七宿，这是南方……”尚清望着江行专注的侧脸，不由觉得又是好笑又是有趣，有意要逗一逗他，却又觉得不甚妥当，当下便只顺着江行所指，也向天上望去。
她所学甚杂，此时听江行讲解，便时不时地接上一句，却是恰到好处。如此一来，倒让江行有些意外，以为竟然得遇方家，一时解说得就更为详尽了，
两人谈谈说说，不知不便月过中天。远处渐渐传来喧嚣声，酒宴也要结束了。尚清望着江行那一身火红的官袍，终于开口打断江行的话，笑道“酒宴好像要结束了，咱们也应当回去了。江大人还记得在下的名字么？咱们见过的。”
江行愣了一愣，认真打量了尚清几眼，方摇头道“我不记得了。”尚清抚着脸笑道“画成这个样子，连我自己都要认不出自己了。不过这次可要记清楚啊……”停了一停，方一字一顿地道“我叫尚清，表字澄泓……”
“当……”远处一声悠远绵长的更声响起，那是宫中的鸡人正在报时。清脆的敲击声，便像夏日午后的急雨一般，一声声回荡在两人耳边，冲散了层层暑气，只扑人的心房……
“尚清尚澄泓……”江行轻轻地重复了一遍，慢慢微笑起来，颔首道“我记下了。我叫江行，字望舒。”
“望舒使么？”尚清笑道，“是为月神驾车的神官呢。那么，尊敬的神使大人，能否在前为小的引路，好让咱们一起回麟徳殿呢？”说着还夸张地向江行施了一礼。江行不由莞尔，摇头轻笑道“我要去侧殿，不过倒可以把你送到大殿门口。”尚请哈哈大笑，直起身来，两人随即穿出了大石，沿着原路返回酒宴。
尚清回到大殿，见母姐还在与两旁的几位朝中大员说笑，似乎并未发现自己适才的离席，不由放下心来。转头四顾，见主位上的武宣帝正一手持杯，一手搂着个清秀少年正在调笑，不由暗暗皱了皱眉头；再看看左右的大臣高官们，也大都喝得醉意朦胧，东倒西歪，喧嚣叫嚷，闹成一团，心下更觉不耐。
其实当时的贵族晚宴多半如此，史书后来评判这段历史时，就曾言道“毎宴必酒，逢酒必醉，王公大臣，无不以奢华为美，未几一宴费钱数万贯，尤有不足……”
尚清虽已在这个时空生活了十五年，也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但她素来不乐于参加这种贵族间的晚宴，况且脑海中根深蒂固的思想也不是这么容易更正过来的。因此，此时她坐在大殿之中，只觉得甚为无趣，一时又想起刚才的事，又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这个江行，看起来倒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哪……”
殿中的喧嚣渐渐远离，光线变得慢慢模糊起来。穿过一层又一层的迷蒙，大顺王朝武宣二十年终于即将来临。
天宁节之后，便是春节，随即便是正月之中的郊祀了。正月上辛日祭天，礼部会同司天监半年前就开始准备了，不料武宣帝临时心血来潮，下旨要在郊祀之后围猎。
“有司不许”，御史台随即以“正月围猎，有违祖例”之名上书，门下省亦封还诏书，上表劝谏曰“万物有序，宜循祖例，以冬季围猎为上……”，“不敢奉诏，乃封还之”。越一日，司天监上书，曰“春季围猎不详，干扰天时，有违天和，是为大凶……”
武宣帝大怒，以“有司不奉君命，百官无有尊卑”，下旨斥之。“十二月十二日，罢门下省左谏议大夫一人，给事中两人；十三日，谪御史台侍御史一人，殿中侍御史三人；同日，以司天监‘谣言不实，危言耸听'，着司天监监正江淳降级一等，原职留用，罚俸一年……”一时朝野震惊，满朝文武，噤若寒蝉。
十五日，尚书左仆射王靖王符理以病请辞，“帝怒，遂许之”。王符理是前朝老臣，颇有官声，素来以稳重方正著称，此次请辞，竟被武宣帝一口答应，毫不挽留，这直接使得不少也有意附随其后的官员不由踌躇起来。
十七日，吏部侍郎祁牧上书，谏礼部效率低下、人浮于事，“上有负圣恩，下有负黎民，伏启陛下择能臣干吏以代之。”
“帝悦，召其对问之。以围猎之事相询，牧对曰'陛下家事，安问下臣？陛下天子，富有四海，况区区虫豸乎？'帝喜，以牧通达圣意，迁尚书左仆射……”朝中风向遂变，百官随即纷纷上书，支持武宣帝郊祀之后围猎，以飨上天。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相见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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