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真咸鱼》琢阙

32、第三十二章

　　洛绘难得这么清晰的梦见自己父母，是六岁的他和荣王夫妇还有八岁的洛枝，那段时间正是战争收尾的关键时期，他和洛枝呆在京城很少能同父母团聚，一年里只有年关能草草见一面，然后两人又匆匆赶往各地镇压叛乱。
　　他梦见的是他们一家人最后一次团聚的年关，荣王府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荣王夫妇常年在边关，洛枝洛绘在皇宫里生活，荣王府平时自然也就冷清。
　　这个梦详细到就连荣王妃的珠钿，荣王在梅树下舞的那一套枪法都历历在目，让洛绘无法抗拒的沉浸在其中，就算他知道这只是个梦。
　　反正只是个梦而已，那就让我放纵一下，下次再梦到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他想。

　　梦里的日子过得很快，年关过了荣王夫妇就又要出征了，他仰起头看着荣王，问道：“父亲这次要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荣王的手掌覆上他的额头，温热似有实质，他说道：“等爹娘收服了那几个游族逆党，爹爹以后日日陪着阿绘。”
　　旁边的荣王妃嗔怪的瞪了他一眼道：“你同他说这些作甚？他懂什么？”

　　荣王哈哈大笑起来，随后又和两姐弟说了几句话就回到了队伍里，两人骑着大马带领着军队慢慢消失在洛绘的视线里。

　　梦里的小洛绘紧紧的挨着姐姐，目光不舍的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但也没有吵闹，似乎早已习惯父母的这种远行。洛绘看着这个场景却是想要哭出声，当时谁能知道，这一别，和母亲就是天人永隔了呢？

　　他不觉得这是个美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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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硝烟四起，苍山一战太过惨烈，荣王重伤生死未卜，荣王妃带着一支队伍杀出重围，为雁国军队撕开了一道逃生的裂口，自己却陷入了敌阵被万箭穿心。
　　洛绘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梦见母亲死去的惨状，明明自己在给荣王妃收敛骸骨之前从未来过苍山，他踉跄的走在军营里，一副担架上放着荣王妃的尸体，旁边是中了蛊毒生死未卜的荣王。
　　该醒了，他对自己说，不要继续了，他不愿意再做这个噩梦了。
　　可梦里的意识却不由他主宰，小洛绘扑在荣王妃的尸体上哭泣，不断晃动着她，似乎是想要把她叫醒，可人死魂飞，眼前的女人终究是无法给他任何回应。
　　洛绘也骤然感觉到无比的窒息，胸口闷痛，他看见了，荣王妃的脖子上还挂着他和洛枝去祖庙里求来的护身符，他有一瞬间的喘不上气，就像有人紧紧掐住了自己的心脏。

　　洛绘分不清真假，他明明知道自己在做梦，却没办法脱离这个梦境，这到底是自己的臆想，还是一个可怕的梦魇，他努力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假的，却还是不自觉越陷越深，无他，太悲伤了。
　　随后就是一段段拼凑零碎的画面，马背上，书房里，像是一根根绳索，把他牢牢拴在了梦里，挣脱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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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是大半夜了，洛枝很果断，押着苗歉就要上山找人。
　　“要是你那老祖宗也治不好你们就等着进天牢吧，残害皇家血脉，你们死一万次都不够。”她这样威胁苗歉。

　　苗歉心里也一时没什么底，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你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
　　洛枝冷冷看了他一眼就没说话了。

　　后山城内这部分夜巡不严，只有常规的一些巡逻，想要躲过监视并不难，洛枝决定亲自上山找人。

　　俞铮倒是也想去，只不过被洛枝拦下来了。
　　“你眼睛好了？”洛枝目光似刀，上上下下扫视着他，俞铮今日在医馆站了许久，明明是很关心自己弟弟的样子，却一直没有进门，她对此很是疑惑，“你站了几个时辰了还是回去休息吧 ，不然阿绘醒了要怪我。”洒在

　　俞铮一时语梗，他隐隐约约猜到苗歉的老祖宗是谁，所以才想着一起上山找人的，不过想到洛绘的情况，身边不能没人，所以最后还是放弃了和他们一起去。
　　“那郡主一定要小心。”他对着洛枝实实在在的行了个礼。

　　洛枝没有回应他，让霜和拉着苗歉就离开了。

　　今天的月光很好，甚至盖过了屋内的烛光，银辉洒在洛绘身上，像是包了一层薄薄的茧。
　　刚才槐花也被他打发走了，是私心也罢是提防也罢，他不大乐意有人打扰这难得的可以和洛绘独处的时间。
　　俞铮看着洛绘的脸有些出神，其实相识不过短短数月，他也没想到洛绘能在自己心里占这么大的分量，今天听到洛绘出事的时候他是慌的，心像是瞬间空了一块，害怕洛绘真的有个三长两短。
　　“不应该啊。”他低叹道，一边把被角给他掖好，自己这些日子称得上是焦头烂额，怎么竟然还有心思放在这些儿女情长上呢？
　　他该好好审视一下自己的心思，他想。

　　又这么看了一会儿，窗外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俞铮走到窗边，对着窗外某片暗处轻声喊道：“来都来了，就不用躲了。”

　　赵燕挠了挠头，自己这不是看室内氛围一派和睦不忍心打扰他嘛，他迅速从草丛里钻出来，翻了窗户进了洛绘的屋子。
　　“小世子怎么样了？”他问道，刻意压了压声音，像是怕惊醒了睡梦中的人。

　　“他中的是什么毒？”俞铮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接问他。

　　赵燕翻了个白眼，那也得让他先看看啊，他拨开挡在床前的俞铮，把自己的药箱放在一边，开始给洛绘察看。
　　瞧着瞧着，赵燕的眉头越皱越深，“我看不出。”他说道。

　　俞铮心揪了起来，赵燕从小学习医理，医术绝对称得上一流，就连他都看不出，洛绘到底中是的什么毒。

　　“不过倒也不用着急，看着这毒来势汹汹，但小世子的心脉没遭毒素侵染，不会危及性命。”赵燕继续说，他实在有些挫败，怎么说也是暗部医术扛把子，竟然被一个毒难住了。

　　俞铮看出他的不爽，对他说道：“这个毒，似乎和南疆蛊族有关系，你解不了也是正常。”
　　赵燕不置可否，问道：“那怎么办，现在剩下的蛊族我记得连本源蛊术都不熟吧？”

　　“还是说……”赵燕想起那个抢了俞铮玉玺的老头，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但见俞铮不慌不忙的表情又有些惊讶，“不应该吧，后山那位和皇室可是血海深仇。”
　　俞铮把苗歉的事情大致和赵燕说了一遍，赵燕收不回自己的惊讶，“那这郡主可真是能屈能伸啊。”
　　俞铮觉得他的话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干脆不理他回头继续看着洛绘了。

　　赵燕觉得无趣，不过对方是自己主子也不能说什么，站了一会就打算离开了。
　　这时俞铮却突然开口说话了，“出去探察的兄弟什么时候能回来？”
　　赵燕没想到他竟然在洛绘前面讨论这事，他下意识看了洛绘一眼，洛绘躺在床上只有细微的呼吸声发出，看起来倒是睡得很沉的样子，不过他还是觉得俞铮过于大意。
　　“还有三五天应该就能到京城了，不过南海那边全是厉王的人，想要偷渡很难。”

　　俞铮倒是不操心这个，玉玺还在京城，厉王就没办法登上皇位，朝内也还有站自己这边的将领，如果再加上罗玉岛上的那支军队，想要打回京都并不难。
　　他说道：“也是时候撤出玉京了，雁国皇帝手下的人也不是废物，应该注意到暗部的异常了。”
　　之前暗部只能算是一个民间情报组织，上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发展，但现下和俞国皇室扯上了关系，在人家的地盘上被发现也是迟早的事，为了不节外生枝，这些事还是早早考虑。

　　赵燕深以为然，并且很是欣慰俞铮终于有了一点事业心，这些日子他都怕俞铮要在这荣王府里当一辈子的下人。
　　显然，他不知道俞铮在荣王府的真正处境，要是仔细了解过肯定不会这么想，因为俞铮，有那么一些时间，是确确实实的想一辈子留在荣王府，当然不是当下人，而是小世子的老师或者更亲密一层的关系。

　　“收束京城的情报网应该还要一段时间，处理完就马上可以走了。”赵燕的声音甚至有些激动。

　　“嗯。”俞铮低低的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赵燕见他情绪不高，看了一眼还躺在床上生死未卜的小世子也就了然了，识趣的没有多说什么，拎起药箱就顺着原路翻窗走了，总归和他关系不大。

　　俞铮起身去关了窗户，把烛火给灭了，屋里只剩下努力透过窗纸照进来的月光，朦胧的只能看见一个人影，俞铮整个人都陷在黑暗里，看不清神色。
　　他执起洛绘的手把它塞回被子里，动作轻柔，像是捧着一片易碎的瓷器，洛绘的手最近生了些茧子，这都是平日里俞铮教他使刀枪的结果。
　　“还真是一点都不懈怠。”俞铮突然低低笑了一声，明明自己也看不见洛绘到底有没有偷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