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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灵魂深处 ...

  •   留着银灰色及膝马尾辫、一袭龙纹黑衣的男人单膝下跪,屈着小臂行礼过后,面对着面前金色屏风,向屏风之后那张神秘床榻上的神明请示着:
      “尊驾,一共有三位。”
      空气在沉默中停止流动,落针可闻的华丽居室内,悄无声息地弥漫着不可名状的恐怖威压。
      在灰发男人身后的三名蒙着眼罩胖如肥猪的普通男女,正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冷汗直流。
      他们每个人的胸前都带着一枚闪闪发光的青蓝色胸针。
      “只有三个?”黑色帷幔后的神秘男人冷冰冰的话语,带着毫不掩饰的不满传了出来,
      “把他们带到我床榻边来。”
      “是。”
      灰发男人直起身将跪趴在身后的两男一女分别拖拽着拎到了屏风之后的黑色帷幔面前。
      在床头那盏用法力燃烧的圆形“月灯”摇曳不定的金黄色光芒笼罩中,他们面前的黑色帷幔无风而动,隐隐约约勾勒出了一个半躺在床上的慵懒人影,在帷幔上飘忽不定,影影绰绰。
      帷幔中依旧伸出了一只属于男人纤长的手,白皙纤细的手指与指节,朱红色的指甲。那只手在三个人影惊恐而又痴迷的狂乱眼神中依次抚过了他们的肩膀。
      床榻上的神明轻轻地笑了,平静地开口说道:
      “既然你们达到了获得条件。我就会依言赋予你们想要的能力并满足你们一个愿望。依次说吧,你们想得到什么?”
      床前的三个人闻言后大喜过望,第一个男人连忙说道:
      “钱!花不完的钱!只要我拿了钱,我就立马甩了那个黄脸婆和那个只会哭哭啼啼的兔崽子!找多少女人都没人能管得住我!”
      第二个女人说道:
      “我要当明星!最火的明星!只要我一个微博出去就有无数人替我呐喊助威!我一受到批评就有无数人为我争辩维护,我要让我的粉丝遍布全球各地!”
      第三个男人说道:
      “我想要家里那个半身不遂的老太婆赶紧去死!都70岁了还在唠唠叨叨地,吃喝拉撒都需要人伺候,她就是个累赘!”
      帷幔后的神明爽快地开口答应道:
      “好。把你们胸前的胸针拿下来放在旁边,出了这个房间,你们的愿望就会实现。”
      三个人纷纷取下了别在胸前的青蓝色的善济团团徽放在脚边,兴高采烈地叩谢过后急不可耐地跑出了房门。
      灰发男人将地上的三枚胸针捡起来捧在手心里承了上去,神明用手抓了起来收回了帷幔内。片刻之后,三颗臭气熏天的腐烂心脏被一股青色法力裹卷着扔了出来。
      灰发男人面不改色地伸手燃起橙色的火焰,将地上这三颗脏物焚毁。与此同时,房门外传来几声倒地的闷响,房外整装待发的两名守卫吹了个口哨,与赶来的两名护卫将地上这三具失去心脏后暴毙当场的渣滓五花大绑着抬远了。
      “听说你在灵御台刑狱部潜伏得好好的,因为救那头凶兽暴露了身份,所以才狼狈地逃了回来?这么鲁莽行事,可真不像你,睚眦。”
      神明用似笑非笑的语气问着早已站回屏风之后的灰发男人。
      “是我疏忽了,尊驾。请您责罚。”
      被称为睚眦的男人连忙跪地请罪,刚毅稳重的面孔此时紧张地剑眉紧蹙,双唇发白。
      “你误会了,我没说你做的不好。”
      神明淡然一笑,一双留着朱红色指甲的双手轻轻拢起,把玩着手心之内的三个已经变为透明的青蓝色胸针,胸有成竹地继续说道,
      “那两个人密不可分,如果你不救那头凶兽,陆境仪也会在紧急关头出面调停矛盾,那场自导自演的戏码会完美收场。那饕餮姜爻与灵御台的关系就会更为密切,这一点对我们很是不利。你并没有让我失望,睚眦。”
      “谢谢您,尊驾。”睚眦棱角分明的成熟面孔此时虽面无表情但实则心中暗喜,又沉声宣誓道:
      “至死效忠月轮。”
      “工作进展的如何?”神明开口询问道。
      “目前一切顺利,请您放心。”睚眦如实汇报。
      “但愿如此。”神明平静地嘱咐道,
      “不要对人命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手下留情。魂锁的出现可能会引起动荡。你一定要多加小心,睚眦。”
      “是。尊驾,请您放心。”睚眦略为迟疑地低语道,“不过我有一事不明…”
      “什么?”神明问。
      “那个姜爻,据我所知他已经失去了法力,失去了轮回之心,还被孟婆施加了五把禁忌魂锁。姜爻虽然善意的浓度很高也很纯粹,但有那头凶兽护着,凶兽的实力不容小觑。再说了,他已经时日无多了。为什么您会特意关注他的动向呢?”
      睚眦蹙紧眉头不解地问着。
      神明意味深长地舒了口气阴沉沉地低笑着,
      “一手遮天的月神嫦娥和掌管轮回之力的孟婆只是两个不自量力的废物,是披着光鲜的皮囊满足自己私欲的垃圾。她们与刚刚那三个口不择言的人类有何区别?…这点道理都想不通那可不行,明白吗?”
      “明白了,尊驾。”睚眦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神明悠悠打了个哈欠,随口问道:“今天是什么天气?”
      “晴天。”睚眦答。
      “天气真差。你下去吧。”神明不悦地埋怨了一句。
      “是,请您好好休息。我告辞了。”
      …
      雨夜滂沱,从犄角旮旯里接连涌现出了二十几具来势汹汹的巨尸,将电梯门外原本宽阔的室内活动大厅围堵的是密不透风。
      面对着眼前这前所未有的危机,小姜爻本能地瑟缩在饕餮身后,双手紧紧攥着饕餮的风衣不敢动弹。
      饕餮利用些许法力在周身形成了一个暂时隔绝攻击的保护结界,随即他环顾周围,敏锐的目光一眼注意到了在了天花板上的临时安装的巨型灯池上,灯池中央有一个引人注目的水晶吊灯。他灵机一动迅速俯身在小姜爻耳旁命令道:
      “给你个任务,一会儿我把你扔上去,千万要抓紧那个灯。等我解决了下面这些东西,我们就安全了。”
      “你要和他们打吗?”小姜爻急切地劝诫道,“要不然咱们还是逃吧,他们人太多了。”
      【嗵——】
      此时,围堵过来的巨尸们如发疯的野兽对着饕餮构筑的结界拳打脚踢,还不时一齐蓄力冲撞,经过几次轮番攻击,在地板一声声有规律的震颤中,结界壁上已经出现肉眼可见的龟裂痕迹,支离破碎的保护屏障马上就会灰飞烟灭。
      “没有机会了。”
      话语未落,饕餮就拎起小姜爻的后颈,一手拖着小姜爻的后腰,咬牙忍受着发动法力带来轮回之力的强烈反噬,一把将怀里的小姜爻扔向了天花板正中央的一盏水晶吊灯。
      突如其来的身体腾空和失重,接连冲击着小姜爻混沌的被恐惧所占据的大脑。
      空气中此起彼伏的巨尸嘶吼声震耳欲聋,他感觉到一双双魔爪随着他的身体被扔出来的抛物线,纷纷举起像老鹰似的猛扑过来,甚至有几只碰到了他的衣领。
      等回过神来,小姜爻有惊无险地从二十几具巨尸头顶闪电般飞速掠过,死死地抱住了灯池中央晃晃悠悠的圆形吊灯。
      下面的饕餮抽出了兜内散发着神秘红光的锋利短刀,如一把脱弦之箭刺入了迎面扑来的尸群中…
      而像树袋熊似的紧抱着灯的小姜爻不敢睁开眼睛,因为他听见了高亢疯狂的嘶吼声、咆哮声、撕咬声、痛呼声,通通在脚下这偌大的空地上挤做一团。
      那几十个魁梧壮硕的尸体发出来的低吼,足以令胆战心惊的小姜爻头痛欲裂。好似一群如饥似渴的食肉动物正在为一顿美味佳肴互相争抢厮杀。
      灯池中央孤零零的吊灯,因一具具死猪般的巨身被一脚踢飞撞到墙上的惊人力度而晃荡不已,摇摇欲坠。
      象征着极强杀伤力的皮开肉绽的巨型尸体喷溅而出的尸血洒到小姜爻的身体上。冰冷的液体化作一帘血色雨幕溅脏小姜爻的脸。
      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小姜爻浑身战栗,情不自禁的就又想起了不久之前那个改变他一生的命运之夜。
      “大哥哥…”小姜爻心急如焚又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敢睁开眼睛注视那血迹累累遍地残肢的恐怖场面,只能龟缩在即将不堪重负的吊灯上纹丝不动。
      这场人数悬殊的厮杀对于小姜爻来说太过漫长太过煎熬,因为他怕一睁开眼睛,看见的是那位拥有红色头发的男人同他的继父一样…倒在血泊中的画面。
      【吱呀—吱呀——】
      不止何时,头顶的吊灯不负重荷地呻吟了几声,只听嘭得一声巨响,吊灯轰然断裂,坠落的小姜爻还来不及惊叫就稳稳当当落入了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里。
      小姜爻惊喜地睁开眼睛,仰头注视着神情慵懒,还挂着似有若无的嘲弄笑意的红发男人。饕餮显得格外从容且游刃有余,甚至连脸上都没有沾到一滴血迹,所有巨尸群起而攻都不是他的对手。
      一大一小两个人在遍地血腥中四目相对了几秒,小姜爻忍不住瞪大眼睛惊叹道:
      “大哥哥,你好厉害…我还以为你会受伤呢…我在上面都能感觉到有好多好多血…”
      “你可太小瞧我了。我本来不想闹出这么大动静的。既然他们不准,那我也没办法了。”饕餮哼笑一声腾出一只手替小姜爻擦去了脸上溅到的血,
      “再说了,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是我。他们那种低级的尸体傀儡,怎么可能与我相提并论。”
      “尸体傀儡?…”
      小姜爻伏在饕餮的肩上不解地问道,
      “大哥哥,你不是说这些尸体是人体实验后的变异体吗?那他们存在的意义既然是收集善意…那他们收集来的善意会对他们自己有什么好处吗?还是说,他们收集的那些善意会被交给他们的老大?”
      “你这小脑袋瓜居然能想这么复杂,还真是委屈你了。现在的任务啊,就是赶紧给你找个安全的住所。让你平平安安的长大,不要去掺合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知道了吗?”
      饕餮一脸嘲讽地吐槽着,乘着电梯下到一楼,沐浴着破晓的金色晨光抱着小姜爻走在深秋凌冽刺骨的寒风里。
      “那找到安全的住所以后呢?大哥哥,你就会走吗?”小姜爻忍不住从饕餮怀中抬起头来问道,眼神渴望又悲伤。
      “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饕餮的神情微微一滞,但又马上恢复了平静,他自然地错开了小姜爻热烈真切的视线,别过脑袋顺势拦了一辆出租车。
      “我只是这么感觉。”
      小姜爻被反问反而变得支支吾吾了起来,视线变得游移不定,最终垂着头埋入了饕餮的胸膛里才闷里闷气的坦白道,
      “因为大哥哥很关心我,还保护了我,也不把我当成一个杀人犯…我不想要什么安安全全的住所,我不想被不同的大人骂成杀人犯…我不想被其他小朋友欺负。…大哥哥,是不是下了车你就会和那些大人一样把我送进一个有很多人的大院子里,然后你就会扔下我离开了,我就再也看不见你了,像我的妈妈那样…为什么曾经对我那么好那么好的人,在一夜之间就变得那么残忍无情呢…”
      “姜爻,你怎么…”
      饕餮面色沉郁地低唤着怀里人的名字,听着小姜爻说着说着就强忍哽咽的语气,心头的酸楚油然而生。
      “不要把我送走,好不好…”小姜爻呜咽不止地咬住了饕餮的衣领,强忍哭腔好大一会儿才勉强平复了突然而至的情绪波动,
      “我能感觉得到,这辆车停下之后,你就会把我交给另一个我不认识的大人。然后你就会走了,我就永远也见不得你了。大哥哥,我不要…我不要这样…”
      “好了,不哭了。”
      饕餮抚着小姜爻的后背安抚着,下了车后坐在街边长椅上哄了一阵才作罢。就算饕餮明白再多的安慰终究是徒劳无用的,但他知道姜爻就算年少,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温柔的孩子,是不愿给身边的人带来麻烦的。
      饕餮牵着小姜爻慢步拐进了一条小巷子,小姜爻突然安静下来,不哭也不闹了,却没有看路,只是微微仰着头,静静地注视着身旁这个沐浴在朝阳下的红发男人,似乎想把看见的这一幕深深地刻入心底,刺在骨头上,永生不忘。
      虽然经过了一夜令人心惊肉跳的血腥危机,但此时这个面容精致的男人站在耀眼夺目的阳光里的身姿挺拔高大,赤红色的发尾都被阳光施了一层柔和的金色光芒,甚至连散发出的气味都没有一丝丝血腥气。
      小姜爻慢慢吞吞的走在饕餮旁边,饕餮也极其配合地放缓了脚步。落满枫叶的窄巷静悄悄的,饕餮边走边把脚下的落叶踩碎。
      巷子尽头伫立着一栋与周围的高楼大厦格格不入的小旧楼,看那斑驳的象牙白的墙体与花纹雕刻,像是欧式风格。
      随着那扇门在视野中越来越近,饕餮注意到被他攥在手心里这只手的指尖渐渐变得冰凉了,不仅如此,小姜爻也越走越慢,最后直接停在了饕餮的身后,任凭饕餮软磨硬泡也绝不主动挪步了。
      “是不是现在转身跑回去,大哥哥你就会带我一起走…”
      小姜爻垂着头顶着自己的鞋尖,泪眼朦胧。他现在身上穿着的衣服和靴子,还是饕餮昨夜从那家屋子里搜刮出来的。
      饕餮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开口,只是强装镇静地凝视着小姜爻肩头颤抖的幅度愈发明显,直到晶莹的豆大的泪珠从红肿的压抑许久的眼睛里如断线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一大一小两只手默契的越牵越紧,直到饕餮蹲下身来抱住了小姜爻,可身处不同时空的两颗心之间的距离却不可能缩短一厘。
      …
      “请问您有事吗?”
      站在灵御台门前一身制服加身的美女云澜走上前来,礼貌的询问饕餮。
      可能是由于虚渊之门亦或是嫦娥的法力作用,不同时空的人似乎都无法察觉出饕餮的真实身份。
      “我来给你们送个人,这个孩子叫姜爻,是个无色体质。引荐人路上耽搁了,随后就到。”
      “无色体质…”
      云澜听后脸上尽是惊异之色,随她伸手感应了小姜爻的身体情况后,斟酌一番决定先带进灵御台里让灵御神使检查一番。
      “那么这个孩子交给我们了。劳烦您了。”云澜向小姜爻伸出手,温柔地说道,
      “跟我来吧。”
      …
      小姜爻嗅到了饕餮发丝上残留着的洗发水味道,和他昨夜用过的那瓶一样。小姜爻泪眼朦胧地看着饕餮几小时前还稳稳当当接住了他,将他抱入怀里的有力的臂膀,现在还是无可挽回地渐渐松开了。
      直到饕餮温暖的体温从身体周围慢慢抽离,饕餮从兜里抽出了那把锋利的红色短刀递给了云澜,嘱咐以后用它给小姜爻防身用。红色的刀柄之上不知何时镶嵌了一颗不易觉察的紫色菱形水晶,正散发着微弱的紫色光芒。
      “那他就拜托你了。”
      饕餮最后深深地望了一眼已经强忍哭声眼睛红肿的小姜爻,嘴角一勾对着两人摆了摆手,双手揣着裤兜转过身迈着一如既往的懒散步伐慢慢走远,一点点地在小姜爻的视线中渐渐模糊,一点点地在小姜爻的人生中彻彻底底的消失不见。
      直到饕餮的身影再也无迹可寻,小姜爻两只手紧紧攥着留有余温的刀柄,在云澜略微慌乱的找寻纸巾的匆忙中哭得泣不成声。
      直到多年以后,曾经那个被红发男人护着的少年也可以独当一面,当他面对着无数次生死抉择仍然可以处变不惊。
      直到11年后,直到这位年少有为的23岁的年轻男人在处理一场妖怪作乱事件时,惨遭埋伏被围攻至力竭而死的那天之前,他都不曾想起他,可以说,他不敢想起他。
      只是在最后的那一晚,暖春的潇潇细雨撒在他脸庞上的触感…就像那个红发男人正在用手擦去他脸上不小心沾到的血迹…
      温柔,又亲密无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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