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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赐福仪式 ...

  •   “这些孩子…”
      姜爻一手抵着下巴思索着,神情严肃,
      “原来鳏人在黄池里繁衍后代的传闻是真的,长成那样可以说是怪物了吧,但清吾曾提起过鳏人确实是普通人类…”
      两个人慢慢吞吞地紧跟在两列向前爬行的黑色婴儿后面。
      少年走在姜爻前面,再次深入了另一个潮湿漆黑的如长廊一般不见尽头的洞穴。
      洞顶依旧时不时坠落着水珠。
      【滴答—滴答——】
      …
      “按理说,黄池不可能让死尸怀孕,”少年平静的说,“黄池的阴阳之说的前提也必须是黄池内的女人有三魂七魄才可以。之所以他们能让死尸偷取阳气孕育出那些东西,估计都要归功于施在那些女尸身上的法术了。”
      “居然有这种法术…”姜爻暗惊,想起了女尸肚子上亮起的那个“逐”字印记,提出了一种猜测,“那些法术并没有聚回女尸的三魂七魄,而是给黄池制造了一种‘这些女尸有三魂七魄’的假象?这算是幻术的一种吗?”
      “对。没想到这种禁术居然还能在上古之战后流传下来,”少年感叹一句,接着开始娓娓而谈,“这禁术的确算是幻术的一种,是专门用在死人身上的。在以前被叫做‘尸魅术’。这种强大的幻术可以迷惑人类,还有一些低级的妖类,甚至连黄池那种没有神智的不详之水也会中招。在普通人类的眼里,那些尸体不仅会展现生前的音容笑貌,甚至还可以与之进行肢体接触,和活生生的人类并无区别。不过这种禁术对施法者的修炼等级的要求很高,而且特别容易反噬,一般的小妖或者修炼等级不够的人类可是应付不来的。”
      …
      越往洞穴深处走,盘旋不散的黑气越浓。相比之前在池水周围的怨气,此时萦绕在姜爻周身的怨气虽同样被手中的紫色水晶驱散殆尽,但不知为何,姜爻还是隐隐不安起来。
      身后重归漆黑的甬道吹来阵阵寒风,让裹着斗篷的姜爻浑身都僵硬。他攥紧手里的水晶,眯着眼睛盯着身前的少年的背影。
      可能是自己太过敏感了,还是别说出口让他担心了。姜爻这么想着,将不安的感觉重新压回肚子里,想了想方才少年说过的尸魅术,脑子里却一片混沌,完全没了最开始交谈时那样清晰的思路。他只好皱着眉有些迟钝地含糊道,
      “原来这样啊…”
      走在前方的少年好像察觉出了这细微的异样,便回过头来看了眼姜爻,红眸中的涟漪转瞬即逝,
      “怎么了。”
      姜爻垂着眼望着面前的少年,明明只隔了一步远,在他的视线中这距离却开始变得像鸿沟一般,连少年的红发都被缠绕在眼前的黑气挡住。
      狭窄的道路突然在一道道直直劈下的黑色闪电中猝然扩宽,身下的山岩变成孤岛,分崩离析的碎岩坠入红色激流中。
      滚滚山石从洞顶砸落。
      姜爻处在崩坏的世界中心,看见自己孤零零的处在逐渐破碎的山岩上,一个高高瘦瘦的黑色人影在满目疮痍中凝结起来。
      是一道黑色的扭曲的女人的身影,浑身上下都是虚无,她的心脏处挂着一个看不清模样的小小的人影,连面孔都分辨不出。
      她的两条长臂大展着,张开了如深渊一般的怀抱朝姜爻飞了过来。
      姜爻惊惧之余发现自己不能动弹,无法出声,只能像雕塑一样死死定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道鬼魅一般的影子越来越近。
      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影,——就是那个在轮回结界面前出现的操纵了那些髑髅的黑影…还利用了一个无辜的褐发少年当作介质。
      …等,等等。
      一道飘渺的稚气的声音从遥远的五百年后传进他的耳畔,
      …
      “姜爻哥哥…能见到你…我很开心…”
      …
      一样的褐发,一样的称呼,一样的略带婴儿肥的脸,难…难道…
      …
      可怕的巧合催生着他心里那股强烈的不安,就在姜爻为清吾的下落而惊疑不定时,那道黑影已经悄然贴近了他的身躯,那带着蛊惑性的柔媚的语调,杂着一股股幽怨的恨意,在他耳畔响起,
      “终于…找到你了…”
      …
      “姜爻!”
      就在这时,一声急促的呼喊猛然拉回姜爻的神志,把他从一望无际的红色血海中拽了出来。
      …
      “饕餮…”
      姜爻恍惚不清地呆看几眼面前的神情隐隐透着担忧的红发少年,又后知后觉地看了看周围依旧狭窄的洞穴,前方的两列黑色婴儿渐行渐远。
      刚刚那些,是幻觉吗…
      “这洞里怨气极重,怕不是与你体内的怨气产生了某种共鸣,你体内的轮回之力在抗拒着我的法力传输。”
      少年紧紧攥着姜爻的右手牵着人快步往前走,话里话间带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怒意和不容置疑,
      “巫氏的怨气果然会借周围女尸的怨气做掩护,如果无法根除源头,它们就会一直存在。怨气积攒到一定程度,就会具象化,变成更加难缠的‘患’,就是你体内冒出来的那个。居然敢在我眼皮底下猖狂至此,是认准了我现在完全隐藏气息,迫于局势无法把它们一网打尽。可恶…早该意识到这一点的。总之,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在我完全恢复法力之前,这个洞不能来了。”
      …姜爻在少年身旁亦步亦趋,有点心不在焉的回想着刚才那个黑影。
      …她会是谁,女丑吗…
      这么说,女丑果然在散魄之后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变化…那个黑影肯定不是女丑的本体,她的本体肯定在这个洞穴迷宫的某一处!她绝对抓走了清吾!作为她现世的载体!
      …这个念头让姜爻的双腿变得如灌铅般沉重,不等细细分析,姜爻就先理智一步拽住了身前的少年,双手拢在一起蹲在人面前放低了声音央求道,
      “我现在还不能走,我刚刚看见的那个幻境里,清吾被那个女人抓了,他可能有生命危险,我已经没事了。我想…”
      话未说完,姜爻突觉喉头发痒苦涩,继而涌上一阵难忍的呕意,伴着几声剧烈的喘咳,哕出一小滩黑红的粘稠如浆糊的血,血中蠕动的数十条如粗蚯蚓一样的患。
      “你现在都泥菩萨过江了,还有空考虑别人。你体内的与巫氏怨气产生强烈共鸣的患,已经开始失控了,等到你的灵魂无法控制的时候,你就会魔化成人不人鬼不鬼的堕魔怪物。”
      面色阴翳的少年不由分说的一口否定了姜爻的想法,一把拽住姜爻的手腕就往前拉,力大如牛。
      少年的手心传递过来的温度让姜爻体内奔腾冲撞的力量稍稍平息下来。
      “饕…饕餮,”姜爻猝不及防地踉跄了一步,弱声呼唤着少年的同时不忘用手擦着鼻中流下的两行粘稠的黑血,一想到生死未卜的清吾,流下的鼻血就立马止不住。
      简单一擦毫无效果,姜爻就又抹又捏,最后索性用斗篷手忙脚乱的一顿乱擦,血迹滴滴答答的落了一路。
      “你只擦掉是没有用的,”少年边走边头也不回地冷冷说道,“我跟你说过阴阳依存的道理,你体内的怨气过浓,所以导致蛰伏的患气焰大涨,如何解决,动动你的脑子吧。我也没说不救那个清吾,既然那个女人没有现形,就证明她的术还未成功,等到你稳定之后,我自有办法。”
      “…”惴惴不安的姜爻这才暗暗松了口气,低头看了看少年紧拉着自己的手,一经点拨,恍然大悟。
      于是姜爻就毫不犹豫地伸出双臂再一次将少年拥入满怀,强硬又温柔的力量,直接将一言不发的少年面对面按揉进了怀里。
      身躯相贴的那一刻,姜爻只听见脑海里嗡的一声,所有不安和不适瞬间烟消云散。
      “…果然如此,果然只有这样接触才有效果。”姜爻感慨一声,想起自己刚才稍稍鲁莽的行为不禁弱弱地为自己开脱了一句。
      浑身舒畅不困不乏的姜爻赶紧转移注意力,站起身大步流星地朝婴儿走过的通道快步奔去,怀里的少年已然成为了他的控制体内患气作乱的唯一办法。
      “得委屈你这样呆我怀里一段时间了。”姜爻略微不好意思的说,
      “因为你是解药,那些患怕你。我不想变成怪物。”
      被他的手臂紧紧箍入怀中的少年倒是平静安然地呆在那怀里,连句嘲讽的话也不曾有,被半埋入姜爻胸口的脸不悲不喜,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个心高气傲的强大凶兽现在会心甘情愿的以这种姿态助人稳定气息,简直是地界一大奇迹了。
      可现实往往就是这样超出预料。
      …
      “变成怪物我还得浪费法力去救你,这样的确是上上之策,正好折腾一晚上我想休息一下了。”
      少年慵懒随性的稚气声线幽幽响起,说完长长的呵欠一声。
      得到一个无偿的可移动坐骑可以用来代步休息顺带掩人耳目,一举三得的这种事可是再合适不过了。
      少年想到此处,微阖着眼睛懒懒地往“坐骑”怀里一埋,红发脑袋和身体全都钻拱进严严实实的斗篷下面,闭目养神了。
      在感觉到前方不远处狂风大作的那一刻,他们终于离开了那个深不可测的洞。
      天边吐白,黎明的曙光唤醒大地。
      姜爻发现还是原路返回到了那个洞口之前,齐腰高的杂草上缀着露水。
      “现在回去那个房间里比较好,但愿那个鳏人青年没有发现…”
      姜爻喃喃了一句。弯下身体钻入草丛按着来时留下的脚印走过崎岖不平的山路,左右打量着,注意到进庄的那个窄窄关隘口多了一两个全副武装的鳏人,直挺挺的杵在那,也不知守了多久。
      庄里已经人影幢幢,熙熙攘攘,像早市一样热闹。好像也不乏井然有序的行进在庄里的军队,庄民们好像都兴致勃勃,兴奋异常,期盼崇敬的表情挂在脸上,看样子好像要举办什么重要的仪式一样。
      姜爻想了想那些黑色的婴儿,在心中暗暗打鼓,低头一看,被托抱在怀里的红发少年反而悠然自得的很,被撑起的斗篷盖住了少年的身体,只露出多半个妖异的红发脑袋。
      姜爻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不指望他给自己支招了。
      …
      “一大早你去外面干什么去了?”
      其中一个背挎弓箭的鳏人认出了姜爻,开口质问道。
      …
      “额…”姜爻低头支支吾吾了一会儿,解释道,“内…内急。”
      …
      “那你怀里那个也是?”鳏人怀疑的往姜爻鼓鼓囊囊的怀里瞥,一手拎起一根弓箭探过来就想挑开姜爻的斗篷。
      姜爻后退一步本能的护住怀里,眸光一沉,冷冰冰的警告,
      “别碰他。”
      …
      “是你啊,你来的正合适。”
      一道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从姜爻身后传来,姜爻一惊转身一看,印入眼帘的果不其然就是钰银那张完美无瑕的笑脸。
      一袭黑衣的钰银心情颇好,披散的长发今天特意梳了起来,连气场都变得包容了几分。
      钰银笑眯眯地扫了一眼姜爻怀里的那个轮廓,不着痕迹的移回姜爻脸上,接着诚心诚意的邀约道,
      “在予福谭准备的赐福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过来看看吧。”
      …
      “赐福仪式?…”
      姜爻控制住脸上表情,自然的疑惑着点了点头,“那劳烦你带路了。”
      …
      姜爻沉默地跟在钰银身后。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这个所谓的赐福仪式是干什么的了。
      两个人影一前一后拐进了庄里,走到龙泽庄的最东面。
      眼前是一个偌大的空地,类似举办各种各样的仪式所专程建造的活动广场一样,整个广场被修建成了圆形,广场正中人为建造了一潭深不见底的矩形的“予福谭”,水面清澈,白雾缭绕,不知是冷气还是热气。
      在姜爻看来有点像后世洗浴中心里面的那个大浴缸,白花花的□□泡在里面,像泡烂的饺子一样。
      予福池周围已经围满了人,有一个颇有威严的中年鳏人站在人群中间演讲,唾沫四溅,滔滔不绝。内容大抵就是赞美钰银的种种功德,效果不错,一片片欢呼声此起彼伏。
      …
      “原来你在这里啊,醒来你们就没你们的人影了,你怀里那个孩子伤好了吗?”
      站在人群外沿的姜爻听到招呼声回头一看,果然就是昨晚那个收留自己的温顺的鳏人青年。
      “抱歉让你担心了。我一大早在庄外散了散步,他已经好多了,就是还有些累,我担心他醒来找我索性就这样抱着了”姜爻点点头含糊着应付了几句赶忙转移话题,
      “这种仪式你们每年都会有吗?”
      “对啊,”青年答道,“不过这次钰银大人突然说不需要庄民上前帮助唤醒予福池了,在之前钰金大人总是会让几十个庄民泡在里面很久才可以。后来那些庄民就变得体弱多病,多病缠身,大多数都久治不愈。这些你可能听过吧。”
      “原来这样。”姜爻模棱两可的应了一句。
      …
      两人谈话的间隙,钰银已经在万众瞩目中站在了予福谭边,神圣而庄严,宛如天神下凡。
      长篇大论的开场终于结束,钰银在无数鳏人的屏息静气的期待中挥动衣袖运法布阵,一个圆形的淡绿色法阵逐渐显现在谭面上。
      法阵正中有一个纂体的“驱”字。
      一阵念念有词过后,绿光闪烁,一具具白花花的□□浮在水面上,像泡烂的饺子一样。
      姜爻仰起脸定睛一看,果然看见如人类一模一样的几十具新生儿,正从予福谭里爬出来,分别爬行进了一个个鳏人怀里。
      人群中惊呼声雀跃声再一次响彻广场。
      姜爻知道了为什么刚刚钰银给了他一种天神下凡的错觉,如果硬说,他现在做的还真的是送子观音的活。
      而那个闪在池面上的法阵与女尸肚皮上的那个极为相似,估计也是某种可以把那黑色婴儿变得像普通人类一样的禁术。
      …
      下的一手好棋。
      …
      青年抱着一个白白净净胖嘟嘟的人类幼崽,再次感慨道,
      “我们鳏人的眼里,钰银大人就是天神,会拯救我们脱离诅咒的天神。”
      …
      姜爻回想起洞穴黄池里那些泡浮的女尸及钰银的所作所为,不禁在心中嗤之以鼻,又直截了当的问道,
      “你们的诅咒是什么?”
      …
      “女丑散魂之前,我们鳏人还不曾叫做鳏,因为我们可以男女结合正常繁衍后代,但至那之后,所有碰过女人的鳏人都无缘无故的横死。”青年说,
      “再也不能通过原始方式繁衍后代,是我们受到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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