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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破釜沉舟 ...

  •   马戏团观众席上坐着的一众失去眼眶的人气势汹汹的杀气之下战栗着,顷刻间就噼里啪啦地裂成了几半。
      浮空天秤残留着尚付的继母与父亲喷洒出的血渍,从天秤的两端和那大口咀嚼着头颅的小丑嘴中滴落流淌。
      空气中满是血腥的气息,随着凌厉逼人的威压扑向了站在舞台正中的尚付,仿佛下一秒,嚣张的凶恶力量就会将他撕成碎片。
      可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尚付面对着不远处那个朝他步步逼近的高大身影,也只是淡然自若地扯出一抹狡黠而神秘的笑,
      “看来你们的意见又要达成一致了,穷奇。”
      眼前这个抱着臂膀用一双居高临下的审视目光打量着尚付的男人,正是凶兽穷奇。穷奇冷冰冰地哼了一声,似乎在被看穿了某种秘密而愤懑,
      “没想到你这个法力浅薄的半妖…居然有窥探人心的能力。真可惜你来得不是时候,这件事…不能被你知道。”
      话音未落,穷奇的右掌中又猝然冒起一团青绿色的法术火焰,如一颗燃烧的炮弹,
      “怪就怪你知道得太多了!去死吧!”
      【呼——!】
      轰然而至的一阵法术猎风自穷奇手中挥出,天秤在空中晃动着摇摇欲坠;观众席上的一堆人偶碎片在排山倒海的杀气与扑面而来的毒物中尽数化成了齑粉。
      而法力损耗过多的尚付显然已经无力应付来自凶兽穷奇的滔天杀意,在被数刀风刃活生生割成两半的前几秒,他依旧无动于衷,反而还对即将夺走他生命的这场危机视而不见。
      【嗵——!】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另一抹赤色身影从天而降,瞬间挡在了尚付面前,飞起一脚轻而易举地踹碎了穷奇劈砍过来的法术风刃。
      “你这么小题大做是想把灵御台的那些家伙也引来吗?穷奇。”
      一袭黑色的皮质风衣,随着微风轻轻飘扬着的赤色短发,犀利尖锐的红色双眸与浑身上下散发着的盛气凌人的气场…
      面前这个看起来游刃有余的红发男人,正是饕餮。
      “居然这时候就出现了…饕餮。”
      前一分钟还剑拔弩张的穷奇这时顺势收起了杀意,原本狂妄的气场也收敛了不少。仿佛刚才想要夺走尚付性命的举动是一场一时兴起的恶作剧。
      “果然放不下你的小男朋友?静养了短短一周就迫不及待跑出来,你之前中毒可都要沉睡一整个月?”
      穷奇幸灾乐祸地瞥了几眼面色苍白的饕餮,开口揶揄道。
      “…”
      听闻此言的尚付悄然站在了饕餮身旁,侧着头用毫不避讳地洞察视线打量着这个红发男人。
      可能是因为重伤未愈的缘故,比起之前慵懒嚣张的态度,此时的饕餮明显冷漠了许多。
      但让尚付心里泛起了一丝诡异的危机感的却是…凶兽饕餮的这颗心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偏执。
      只能感觉到深不见底的欲望与刻意压制的恨意,沼泽般层层堆叠,保护着心海中那一位纯粹的,随着时间而缓缓消逝的人。
      “背叛的惩罚,我已经承受了。”
      对于旁边的窥探,饕餮熟视无睹,他与穷奇的目光交汇着,用平静到漠然的语调说道,
      “他的时间不多了,距离除夕只剩下五十天。”
      “饕餮,你有没有想过那个姜爻活着一天,这个地界就会因为轮回之力而动荡一天。”穷奇终于收起了先前狂妄自大的态度,神情也难得认真起来,
      “就算你拼命找到魂锁,以你我的能力,也绝对不可能打开。三界之中,根本没有哪个人知道如何操纵魂锁。在短短五十天之内解开全部魂锁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你为什么就不认清现实?我可没理由帮你冒险,我才刚刚恢复自由不久。”
      “这件事,必须完成。”
      那一双血丝密布的红眼睛发出的目光,是困境中拼死一搏不惜粉身碎骨的疯狂,是一刀刀直刺人心的利剑;是从濒死之人的那双干枯浑浊的眼眸中流露出的,最后一点点希望的光。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几秒后,饕餮继续说道,
      “作为你们帮我找线索的条件…姜爻身上那几枚蚩尤魂,我会将它们剥离出来,交给你保管。”
      一语惊人。被破坏得七零八落的马戏团内瞬间鸦雀无声。
      穷奇惊愕地瞪着面前这个看似风轻云淡的红发男人,难以置信地拧着眉头重新打量着曾经这个与之并肩作战的凶兽之首。
      刻意压制着情感的语调,似乎埋藏着一股即将脱口而出的困惑与茫然,
      “你在一百多年前背叛我们,当了灵御台的走狗。现在又不惜忍受自焚之苦,只为重获我们的信任,甚至不惜以蚩尤魂为筹码…如果我们这个交易被三界知道了,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吧。”
      “废话少说。我知道得比你清楚。”饕餮面无表情地瞥了穷奇一眼,冷若冰霜地质问道,
      “我只问一句,你和混沌,到底同意不同意。”
      马戏团昏暗的角落,一个平平无奇的伪装过的身影在这时悄然现身。
      将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凶兽混沌不紧不慢地走上前来注视着饕餮的脸,严肃地问道,
      “以蚩尤魂为筹码交易,必然引发三界大乱。你不惜与整个三界为敌…不惜成为这个世界人人得而诛之的恶人,你这么做真的值得吗?你为什么还是没办法学会释怀,学会放手,学会接受离别呢…我们是永生不死的,为了那一个转瞬即逝的人,你要把你永生的生命彻底葬送吗…你该向前看…饕餮…”
      …原本与其他二位凶兽面对面的红发男人此刻自然地退后了一小步慢慢转过身,留给了他们一个琢磨不透的背影。
      他说出的语调低沉而缓慢,听起来是那样波澜不惊,没有人看见他此时的表情,
      “…如果姜爻真的在除夕后消失不见,那被三界追杀的漫长过程说不定能让我稍稍分一下心。我很少做梦,如果能在被杀死之后的梦境里看见他,不让我忘记他,这也不算一件坏事。所以,这笔交易我怎么样都不亏。”
      …令人窒息的沉默像海水一样充斥着偌大的空间,沉闷地压着人喘不过气。所有人都在沉默着,神情是同样的肃穆与沉重。
      因为他们都在那轻飘飘的语气中嗅到了孤注一掷的决心,哪怕玉石俱焚也绝不放弃的信念。
      片刻之后,穷奇伸出手在掌中幻出一个黑色的凶兽之纹,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们几个上一次这么缔结魔神契约,还是决定为蚩尤大人效力的时候。不就是魂锁吗?只要我们聚在一起,没有什么是办不到的。”
      而混沌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也一同在手中幻出了凶兽之纹,感慨万千的同时也表明了态度选择了妥协,
      “你作为四凶之首,自然有命令我们的权利。这一次,我们自然要与你站在同一立场。毕竟,我们曾经同生共死。”
      “…”沉默许久的饕餮转过了身,深邃的赤色双眸中闪烁的是几千年之前迸发在心底的野心。他也慢慢抬起手,紫色的火焰从掌中升起。
      顷刻,三枚凶兽之纹燃烧着炙热浓烈的火苗,被三只不同的手托着,在三种颜色各异的法术光芒中交相辉映,彼此连接。
      三股光芒搏动着,心跳一般;凶兽之纹灼伤了三人的小臂,一条条诡秘黑色的纹路像毒蛇缠绕着爬到胸口。
      再次被唤醒的契约之印,无声地预示着地界即将面临的翻云覆雨的动荡,就如同几千年之前四凶齐聚一堂,在魔神殿前发誓永远效忠,搅动风云的前夜。
      “以蚩尤之名起誓,在此契约。”
      …
      繁华都市在美轮美奂的暮色中如一颗璀璨夺目的钻石,华灯初上的夜景渲染着美妙的夜晚,霓虹光芒折射着环绕着这座不夜城的静谧江水。
      在被纯月之力冻结的江底,姜爻与沐剑云正在迷宫般的镜子之城中为了躲避那两只穷追不舍的庞然大物而飞速奔逃。
      操纵着纯月之力的清吾提出要给两人断后,就主动留了下来与那两只章鱼怪周旋。
      透过四通八达的玻璃长廊,掠过身边的风声与姜爻的心跳声在耳旁彼此鼓动。
      他回头一看,看见清吾的指尖操纵着这无边无垠的江水,在纯月之力荡漾开来的波纹中,原本毫无杀伤力的江水时而幻化成巨大的冰钉时而幻成一柄柄晶莹剔透的降魔杵。
      轮番上阵的攻击法阵果然挫伤了那两只章鱼怪的锐气,原本杀气腾腾的九条章鱼触手也被几根硬如钢铁的冰钉贯穿而过,死死地钉入江底。
      一路跑下来,有些体力不支的姜爻喘着粗气紧赶慢赶地随着沐剑云的脚步往江面跑去,清吾也在这时轻轻松松打败了那两只怪物健步如飞地跟了上来。
      “这样走太慢了。你们坐在我背上。”
      一阵白色的光芒过后,清吾变成了一只威风凛凛的巨型虎妖,通体奶油色的白皮毛遍布着咖啡色的横纹,浑身散发着神圣的耀眼光辉。
      两人抬头看了眼遥远的江面,对视了一眼后一前一后跳上了清吾的虎背。
      巨虎纵身一跃,姜爻在一阵天旋地转间被夺目的白色光芒晃了眼,等视线再度清明之时,身下的巨虎已经幻出一双巨大的白色羽翼振翅而起。
      江底的镜子之城也随之变回了奔流不息的滔滔江水,一抹白色的身影如一道流星窜出江面。
      夜晚的江水在高悬天际的一轮明月下显得波光粼粼。
      坐在虎背上的姜爻深呼吸了一口气,双手抓着身下柔软的白色皮毛,抬起头直视着皎洁如水的月亮,原本平静的心底也像江面一样泛着波澜。
      “对了,姜爻,这个手链还给你。”沐剑云从兜里掏出了紫色水晶的手链递了过去。
      “…”姜爻点点头,接过手链重新戴回了右手上,一言不发地望着手腕上的紫色水晶失神。
      …冬夜的寒风吹起沐剑云的长发,他偏头看了看有些魂不守舍的姜爻,只能摇摇头无声叹息。
      “江面上好像飘着什么东西。”
      拥有极佳夜视力的清吾突然开口说道。飞行的巨虎扇动着翅膀,滑翔着朝远处的江边降落。
      沐剑云依言俯下身望着沉浸在夜幕中的江水,果不其然在江水上发现了一排竹筏。整整齐齐地排成一条直线,每张竹筏上都有一个行为诡异地站得直挺挺的人,正撑着竹竿在江面中滑行,时不时还用竹竿在江面上打捞着什么。
      “我记得这条江是禁止捕鱼的。”沐剑云警觉地皱皱眉头,眯起眼试图看得更清楚一些。
      只见原本平静的江面之上,陆陆续续地浮起了一只只平躺着的不明物体,仔细一看,居然是一具具死去多日却并未出现巨人观的年轻尸体,这些尸体一个个皆身材肥胖,死不瞑目,死状极其凄惨。
      “没想到现在居然还会有这种捞尸人出没。这种职业在多年前就应该被禁止了才对。”清吾说着,悄无声息地驮着背上的两人选在江边一片松树林中降落。
      正当清吾与沐剑云两个人借着树林的掩饰打量着远处那几位诡异的捞尸人时,姜爻则默不作声地站在后面,目不转睛地盯着江面上的某一处。
      阴冷的风吹着松树的枝丫发出一阵沙沙声,给寂静的夜平添了一份难以名状的诡谲。
      “怎么了?”沐剑云看出姜爻的异样,忍不住问道。
      “我们刚刚在江底并没有看见尸体。”姜爻的眉头微微一蹙,平静地分析道,“而且你们没发现吗,那江面上有个咒术施下的法阵。”
      “咒术…”清吾目光一沉,顺着姜爻的视线一并望过去。
      只见江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金色菱形法阵,在翻涌的波浪中若隐若现。
      “这是巫礼姐姐的咒术,这是一个空间咒术。”清吾一眼就认清了那个特殊形状的咒术符号。“是可以将木偶傀儡的存储起来的咒术!”
      “木偶傀儡…”
      此话一出,姜爻立刻想到了在赤望村的柳树林的木屋中遇到的那个如巫礼一般的咒术人偶,立刻转过身去望向那些站在竹筏上的人。
      果不其然,那些人并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些脸上长着缝合线,被空间咒术释放出来的人形木偶。
      “那这么说,那些尸体不是被空间咒术释放出来的,而是被丢下来的。就在我们与江底的章鱼怪打斗的时候。”姜爻思忖着,
      “看那些尸体的体态和模样,应该是由善济团的人失去心脏之后异变成的。我曾经遭遇过那个东西的追杀。而巫礼却早早料到了这些尸体被丢下来的时间,启动了空间咒术召唤出了这些木偶,从而让善济团那些失去利用价值的人,彻彻底底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巫礼姐姐不可能干这种事情…”清吾义正言辞地担保着,随即又低下了头喃喃道,
      “可惜我与她在五百多年前的一次行动中失散了。这些年我一直在找她的线索。”
      “先是赤望村的木屋,后是电影院里的镜子空间,现在明目张胆出现在江面之上的空间咒术…她在替月轮收拾烂摊子吗…巫礼她到底在谋划着什么?…”
      一连串看似毫不相干的线索让姜爻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这时,一阵撩人心弦的熟悉气息带着那个男人身上刻骨铭心的气味吹拂而过,让姜爻心中悸动。
      “饕餮…”姜爻猛地回过头去望向树林间昏暗狭窄的僻静小径。
      树影婆娑,视野中的一切都在惨白的月光下显得分外静谧。姜爻的五感,浑身上下的毛孔及每一根神经都在竭尽所能地保持着高度集中。
      “是你吗?饕餮…”
      在耳旁轰鸣的血流声中,姜爻感觉自己的心跳愈演愈烈,所有的情绪都死而复生,被那一抹在夜色中朝他慢慢走近的高大的身影,推到了呼之欲出的程度。
      整个世界都如一幅幅事不关己的图画,被漠不关心地隔绝在外。姜爻颤抖的目光注视着那抹重新映入眼帘的赤色身影。
      深邃好看的目光中,还是挂着几分浅浅的嘲讽之意。
      这个男人的气场还是那样漫不经心且慵懒,带着不可替代的心安。
      他就那么双手揣着裤兜,一脸好笑地看着站在面前几乎要喜极而泣的小朋友。
      “怎么?我才离开了几天,你就不认识我了?”
      “饕餮…!”
      姜爻冲了过去扑进了饕餮配合张开的双臂之中的怀抱里。
      …
      夜风微凉,清吾躲在远处,看了看江面上依旧在运转的咒术法阵和按部就班,勤勤恳恳的咒术人偶,又看了看不远处仿佛隔绝了世界,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清吾想了想,抬起手捂住了沐剑云的眼睛,
      “你还太年轻了,剑云。这种场面少看点好。等咒术快停的时候,我们再去叫他们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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