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日子》山有木支

12、第 12 章

　　半夜，刮起狂风，吹得门窗吱吱作响。
　　夏遇躺在床上翻了个身，于黑夜中胡乱摸到被子盖在肚子上，意识模糊间，只听得雷声轰鸣，随即暴雨急坠，啪啪拍的门窗响。
　　伴着雨声，夏遇渐渐熟睡。
　　翌日清晨，天色阴沉，雨势不减。
　　夏遇悠然转醒，来回翻了两下身，呈大字状趴在床上，侧着脸看窗外，大雨倾盆，顺窗而下，模糊了人的视线。
　　夏遇懒懒的不想动，就这样趴着发了会儿呆，直到觉出饿了，方转趴为躺，脚尖紧扣床面，腰间绷紧用力，双手平行上举，嘴里发出一声长叹起身坐在床上，又坐着发了会儿呆，听到肚里咕咕叫，方掀被下床。
　　脚上趿拉一双厚底草鞋，夏遇走到桌边提起铫子倒了碗凉水喝，冰凉入胃，夏遇哆嗦了下，彻底醒了。
　　打开门，凉意侵袭，空气倍加清新，夏遇深深吸了口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家里米面皆有，还有几把青叶菜，都是赵清清平日里送来的。
　　夏遇单手支着下巴想了想，决定吃疙瘩汤，拌了面絮，洗好青叶菜，取出两个鸡蛋打成蛋花，烧热锅，动作有条不紊。
　　很快，香气溢出来，炊烟袅袅升空。
　　掀开锅盖，夏遇长嗅一口香气，取碗盛饭，一口下肚，腹中更觉饥饿，一连吃了好几口，方觉舒畅，吃完满满一大碗疙瘩汤，起身又盛了大半碗，又是大半碗下肚，夏遇放下碗，摸摸肚子，神色满足。
　　洗了碗筷放好，夏遇重盖好锅，锅里还剩半锅疙瘩汤，能盛满满四大碗尚有余，天色阴沉，过了这么些时辰，雨势丝毫没有减缓的趋势，夏遇搬了板凳坐在堂屋屋檐下看着雨景发呆，看样子今儿是没法赶牛车进镇卖货了。
　　想到这儿，夏遇心里还生出几分欢喜，这样的天气就该在床上躺着才对嘛，不过，躺床上就看不到如斯雨景，有点可惜。
　　纠结良久，夏遇决定今儿就坐在屋檐下赏雨，他卷了席子抱出门横铺在檐下，又抱了一床薄被放在席上，两只白生生的脚一踢，草鞋落在席边，夏遇光脚踩在凉席上探出身子关上屋门，随后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呆着看雨。
　　要是有一张躺椅就好了，夏遇无不遗憾的想。
　　因着下大雨，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倒是难得一个闲日。
　　四处蛙鸣一声响过一声，群鸟啁啾，好个悠闲夏日。
　　夏遇呆了一会，闲了，想打麻将，不知道这时代有什么娱乐活动。
　　爬起身开门跑进屋从衣柜下层抽出一张纸，又沿着房檐下避雨跑进厨房，借着锅灶余火烧了根勉强能叫做炭笔的细长棍，又跑回屋檐凉席下，鞋子一脱，被子团团往旁边一踢，在席上铺平纸，就地一趴，抬着纤长小腿，一手托腮一手执笔在纸上画画。
　　夏遇画的认真，边画边想，就这样画画停停，到午间，一幅麻将图作好。
　　说是麻将图，其实就是把麻将画了个遍，万、条、筒、东西南北，发财白板红中，春夏秋冬梅兰竹菊一个都不少。
　　夏遇喜滋滋的将图看了又看，想着等好天去镇上找人定制一桌麻将。
　　将麻将图卷好系上细绳放入柜中，夏遇坐在椅子上弯腰揉了揉硌出几道红印的膝盖，摸着有点疼，他将裤腿卷到膝盖上方，露着小腿歇了片刻，看看时辰，缓步走进厨房，盛了碗温在锅里的疙瘩汤吃。
　　吃着，又用脚勾着凳子到门口坐下。
　　院外树色新绿，脱俗可爱。
　　远处，袅袅炊烟几处升，夏遇闲来无事，依着炊烟想是谁家正做午饭。
　　一处处数了，数到近处，一直没见家旁升起炊烟，这一想如洪水开闸，止不住了。
　　“想那么多干嘛，管他呢！”夏遇拍拍脸，收回乱飞的思绪，起身刷碗，又擦干净灶台，视线瞥到锅里余下的疙瘩汤，苦恼，“这些怎么办好？”
　　不然，去隔壁看看？对了，要把食盒取回来！
　　夏遇打定主意，洗了手就要出门，行至门口，又后退两步，穿上蓑衣，戴上斗笠。
　　宋知放下书，见窗外雨势渐小，推窗透气。
　　顺势起身进厨房准备烧点水喝，一眼就见桌上食盒，觉出饥饿来，他身子顿了顿，提起食盒出门。
　　夏遇提着食盒到了门前，抬手刚想敲门又放下，又抬手又放下，身子转了又转，终于下定决心，深呼一口气，就要敲门，手将将抬起，门已开了，夏遇吓了一跳，后退两步。
　　宋知没料到门外有人，见着夏遇，眼里浮现惊讶，又见他手中提着食盒，下意识认为是给自己的，先行道谢：“多谢。”
　　夏遇一头雾水，迷瞪着双眼望过去，道什么谢？
　　宋知见状，面露尴尬之色，面对夏遇的疑问，他硬着头皮，声音艰涩：“我以为是给我的。”
　　夏遇顺着宋知的视线就看到紧握在手中的食盒，恍然大悟，忙举到对方眼前，道：“给你的，今儿早上又做多了，”想到什么，又补了一句，“一直温在锅里，味道还行，要不要尝尝？”
　　宋知长舒口气，不接受就要饿肚子，接受了又很麻烦，他想到这儿，难得犹豫了。
　　夏遇举得胳膊都酸了，眼前人还是没有反应，性子上来了，嘟囔：“不吃拉倒。”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夏遇。”
　　“干嘛？”夏遇板着脸，不情不愿转身。
　　宋知想提醒他还有一个食盒没拿，等人转身，反倒上前两步接过食盒，又将手里食盒放到夏遇手中，道：“辛苦了，这个晚些还你。”
　　一转眼，手里食盒已经调了过来，夏遇眼睛微微睁大，笑道：“欸，不然我顿顿给你送饭吧，你救了我，一直都不知道怎样报答，我做饭报答你啊！”
　　宋知：……
　　“稍等，”说完，转身进屋，宋知从钱匣里取了块碎银子，约莫二两重，握在手里，又出门将钱递过去，言简意赅道，“饭钱。”
　　夏遇忙摆手：“不用不用，顺手的事，你可是我救命恩人，我可不要这钱，难道在你眼中，我的命不值一提？”
　　宋知无奈，只好说：“需要用钱再来取。”
　　夏遇点头如捣蒜，心内打定主意不收他一文一钱。
　　噼噼啪啪，瞬息间，雨又大起来，夏遇看了看雨势，理好蓑衣，转身笑道：“雨又大了，那我先回去了，食盒等我晚上再来取。”说完，不等宋知回应冲进层层雨幕中，不妨斗笠被风吹歪了，雨点打在颈侧，夏遇哆嗦一下，顾不上许多，飞快往家跑。
　　宋知收回想扶正斗笠的手，目送夏遇直冲回家，见他在家门口冲自己摆了摆手，虽看不清面上神情，宋知想，定是笑弯了一双眼。
　　有点难以拒绝。
　　大雨如注，倾盆而下。
　　夏遇忙关上门，弯着腰低着头，防止雨珠顺着帽檐一溜儿滑进衣襟，双手从蓑衣中伸出，一把解开系在颈间的细绳，摘下斗笠甩了甩头。
　　托风的福，两侧头发全被打湿了，贴在白生生的小脸上，夏遇迅速脱下蓑衣挂起来，抬手将湿发夹到耳后。
　　因着里衣湿哒哒的穿着难受，夏遇烧了一锅热水，在屋里泡澡。
　　室外风雨交加，室内温暖如春。
　　蒸腾热气自桶内升起，渐渐笼罩整间屋子，热气氤氲间，但见乌发如墨，掩映其下旖旎风景，素手拨水声轻，雨打窗台声重，噼噼啪啪——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探出窗子，倏尔不见，只听咯嗒一声，窗子被从内拉上，宋知从怀中取出帕子擦了擦被雨打湿的手。
　　纸白墨黑，一缕黑发自颊边垂落，宋知执笔画的入神，墨迹浓淡相宜，最后一笔落成，再看这画，赫然一幅夏日雨景图，画中一屋几树，蓑衣斗笠相映成趣。
　　宋知放下笔，凝眉思索片刻，提笔挥就一诗。
　　晓来雨重风急急，天阴难辨几时来。闻声开门欲探看，蓑衣紧裹斗笠歪。
　　桶内水渐凉，夏遇起身只穿了里衣，下雨的日子，人也懒懒，无人串门，倒不如躺床上睡一觉。
　　这一躺，思绪控制不住乱飘起来，一时记挂着新买的铺子，想着日后如何经理，一时又想到该买个躺椅，平日里躺着舒服，一时又惦记着要定制一幅麻将，供人消遣……
　　凡此种种，又杂又乱。
　　听着雨声，突然又想到家里还存有一百罐果酱，又胡乱想着这雨什么时候停，也好把果酱卖了，转念又担忧雨一直下不停该如何，怕这果酱坏了，赔了本钱。
　　想了又想，愁了又愁，也没理出个思绪，渐渐的睡熟了。
　　这一觉直睡到暮色四合，夏遇醒时，天已暗了，屋内暗沉沉的，他吓了一跳，以为时间晚了，想到还没有做饭，连忙起身，匆匆穿了一件外衣直奔厨房。
　　夏遇手脚麻利的拉了裤带面，趁面下锅煮的功夫，又赶忙调了酱汁，待面煮熟捞出，摆上小青菜，淋上酱汁，泼上热油，一碗香喷喷的裤带面就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