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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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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肃这一病,来探望的余家人着实不少。
老五余存府是白肃一条船的盟友,他听说白肃犯了旧疾在家养病,打着探病的名义来白家有话对白肃说。
白家大院和余家大院布局类似,余存府想到自杀的二哥,一条人命说没就没,他触景伤情,慢吞吞在白妈妈的带领下走进白肃房间。
白妈妈很贴心帮两个男人关好门,心里不禁好奇,余家人什么时候和白肃关系这么好了?
要知道余家部分男人以前很忌讳和白家人接触。她很快自我安慰,余家目前要用人,拉拢白肃是情理之中。
白肃看到来人是余存府,他靠在床头语气平平:“你三哥上午刚走。”上午余存庭大张旗鼓过来,还给白妈妈塞了一个五位数的红包,再三叮嘱白妈妈照顾好白肃。
“他很心急。”余存府道,他坐在白肃床边木椅上,随意打量白肃房间,余家人会委屈自己来白家,想来余存府忍俊不禁,“他找过我和四哥,尤露最近妊娠反应重,四哥没工夫搭理三哥,三哥就给我打电话,他说宛宛要回来了,他打算把宛宛推出去背锅。”
“这是肃哥你出的主意对吧?”余存府一语道破。
“嗯,是我。”白肃直接承认了,他淡道:“以你三哥的能力,他不可能找到余音宛。”
余存府双腿交叠,他坐姿挺直笑道:“我的人刚给我打过电话,白璃和余音宛离开雨市上了回分城的高速,宛宛真的要回来了,肃哥料事如神,我实在佩服,”
“不是我料事如神。”白肃揉了揉酸痛的眼皮,“你没看到吗?我生病了,我需要我的女儿回来担起白家。”
“病?”余存府笑容耐人琢磨,他打量白肃确实憔悴的脸色,“肃哥自诩光明磊落也会用装病的伎俩。”
他听说过白肃年轻时很拼命,头部挨过棍棒和酒瓶子,膝盖落下残疾,不敢蹲不敢跪。
只是白肃病的节骨眼太巧了。
“余存府,有的时候聪明不是一件好事。”白肃冷声警告道。装病还是真病,白肃心里有数。他身体强壮,多年来保持锻炼的习惯极少生病,这不代表他的旧疾可以痊愈。
白璃要带回白易远的死讯,白肃想到白妈妈面临崩溃,他良心备受煎熬,心理压力折磨他吃不好饭睡不好觉,他的人性没有泯灭,就算他做的事冷酷无情,杀伐果断,他想尽可能把柔软留给枕边人。
那个多年如一日,默默在背后支持他和白璃的女人。
白肃收回眼里的戾气,心力俱疲道:“没有别的事,你走吧。”
余存府耸了一下肩,摊开手友善说:“肃哥,我只是觉得你的伎俩太拙劣,白璃是个聪明的孩子,她迟早怀疑到你头上,万一你被发现,我们该怎么办?”
这条船很窄,很小。
容不下第三个人。
余存府和白肃结盟,包括他们所有筹划,余存府不打算让第三个人知道。
嘴上说是为了计划,余存府要和白肃一样捧着三哥余存庭再让他重重摔下,但余存府心里有数,白肃做的事需要找人背锅。
这是白肃的私心。
迟早有一天余存庭被他们合力拉下来,到时候谁来背锅,会不会是自己?这个问题的答案,余存府在家盘算好几天了。
他得要一个保证。
不然日后过河拆桥,余存府有理说不清。
“余存府,你敢拉着我一起造反,还怕做坏人是吗?”白肃唾弃他那张正气的嘴脸,“你担心我会告诉白璃和余音宛,事情全部是你做的。”
“不不不。”余存府连连否认,“我拉拢过白璃,我也告诉过她我想推翻家主制度。”
可惜白璃想都没想拒绝了他。
“我二哥和白易远,他们两个人的死亡是肃哥你一手造成,白璃和宛宛若是怀疑我,她们肯定不会帮我。”
“余存府,你当我白肃是小人吗?”白肃眉间有怒气,他瞪向余存府,“你有担当,难道我没有吗?我做的事我会一字不落告诉我白璃!她是我白肃的女儿,她注定要为整个白家未来承担责任!我能帮她找到余音宛,圆了她的心愿,她有什么不知足的!”
“她会恨你。”余存府笃定道。
白璃是个很重情义的女人。
“恨吧,她能为了一个余伍和白易远和我断绝父女关系吗?”白肃不以为然,“我的女儿我比你了解,你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不要再来质疑我。”他耐心耗尽,挥挥手不耐烦赶余存府走。
余存府不讨嫌,他拍拍裤子站起身,十分好脾气道:“行,肃哥好好养病,我先走了。”
他推开门感受扑进来的阳光,伸了个懒腰看似随意道:“肃哥,我不想和你鱼死网破,前提是你没有骗我,你和我目的一致。”
余存府在他房间尽情享受阳光沐浴,白肃没再多说,他对余存府强调道:“我是为了我女儿。”
“我想也是。”余存府轻松笑笑,关上门转身离开深信不疑。
他走后,白肃浑浊的双眼悄无声息藏起嘲讽。
历史不会被人抹去,余家还在,白家百年被人压迫为奴,怎么可能好过?
除非余家从此消失。
...
余音宛很担心白璃的状态。
高速往返三天,白璃没怎么合过眼,频繁看向窗外发呆。
白易远和唐志德骨灰盒一直放在后备箱,第三天的时候接近分城,白璃叫停司机找了处休息站停车,她问余音宛要来弟弟的骨灰盒抱在怀中。
余音宛深知安慰的话是苍白无力的,这一关白璃要自己挺过去。
...
下了高速司机按照导航直奔白家。
四年没回分城,余音宛感慨万分,她陌生这座城市日新月异的变化,街景早已不是她离开时的模样,她对音妍的思念疯狂滋生。
她想去给妹妹扫墓,问一句她还好吗。
在这之前余音宛必须陪同白璃先回白家通知白易远和唐志德死讯,她发现沉默的白璃突然很焦虑,她侧脸像是在隐忍,黑眸含着令人心疼的痛楚。
“小白...”余音宛欲言又止,她拿纸巾擦掉白璃额头和手心的汗渍。
眼看要快到达白家大院,白璃没办法安慰余音宛自己没事,她的心东拉西扯,试图撕毁她强装的镇定。
一门之隔意味着什么,白璃酝酿三天的勇气全部塌了。
兄弟们...妈妈...该怎么接受白璃带了两个骨灰盒回家。白璃双手下意识哆嗦。
司机看了一眼中控屏幕,他礼貌道:“念妍小姐,我们快到了。”还有一个路口。
“停车!”余音宛喊道。
商务车后排空间大,余音宛解开安全带蹲在白璃腿边,她握住白璃手腕微微用力,“小白,别怕...”
“易远有个疼爱他的妈妈。”白璃咬紧牙关,心里骂自己不争气。
鼻尖的酸涩告诉她,她又想哭了。
她的弟弟还是没有福气...
余音宛捧起白璃的脸,她看到白璃想哭,自己忍不住湿了眼眶,她声音无比轻柔说:“我们带他回家,回到阿姨身边好不好?”
一个字卡在心头,白璃说不出“好”。她在逃避,害怕妈妈问责。
两个人在车上足足呆了十多分钟,彼此无言。
白家附近不允许陌生车辆停留,没过多久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气势汹汹过来敲窗户让他们离开。
司机为难,回头向后请示,余音宛深吸一口气,她正打算下车,白璃轻声道了一句:“开窗。”
车窗打开三分之二,几个男人大步走来,白璃捂住弟弟的骨灰盒,凤眸在外不变的冰冷,她淡道:“是我。”
男人们看到白璃的脸,立马收起嚣张,嬉笑说白姐回来了。
“白姐,你让司机跟着我们走吧?我们给你开门去。”男人们大大咧咧,没有问白璃,老六开出去的那辆车去哪了。
白璃苦笑,她冰凉的手抓住余音宛,试图用余音宛的体温温暖自己。
白肃卧病在床,白家封闭不对外接见,兄弟们说说笑笑去给白璃开门,不忘找了个人去通知白妈妈,她的儿子和女儿回来了。
在家里打扫卫生的白妈妈听到好消息,急急忙忙丢下抹布,小跑出去迎接,院里兄弟们跟在她身后,大家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白璃了,心里都想她。
那辆商务车挂着外地车牌停在白家门口,车门打开下来高高瘦瘦的女人让众人一楞,白妈妈停在原地,她用力揉了揉眼睛,不可思议道:“您...您是大小姐?!”
白色短袖短裤,身材高佻,余音宛剪了短发,气质不像以前那般放肆骄傲,但她四年时间容貌没有半分变化,白妈妈不会认错人。
兄弟们更傻眼了,不曾想眼前成熟妩媚的女人就是余音宛,一时间忘了礼节,傻站在原地。
“阿姨...”余音宛自然的打招呼,她态度亲和,面带礼貌笑容。
“您...您不是...”她不是消失了吗…白妈妈说话语无伦次,她紧张,双手握在一起搓了搓转移话题,“璃儿呢?”
提到白璃,余音宛嘴角僵了一下,她勉强维持笑容说:“她在车里,我带她下来。”说罢,余音宛拍了拍手,杜邦德派来的亲信下车拿出折叠轮椅。
白妈妈心切的问:“大小姐..谁受伤了?易远吗?还是璃儿。”
“是...”
“妈。”白璃人未到声先到。
余音宛回身去扶她,下车一明一暗的过程,白璃单手抱着白易远的骨灰眼前发晕,她脚腕不方便,手指抓紧门框边缘。
这一天还是来了...白璃脸色惨白,余音宛推着轮椅,大家视线自然来到白璃抱着的东西上面。
白妈妈身体发抖,向后退了一步,指着那骨灰盒怔道:“这是谁的?”
眼尖的兄弟们上前扶住白妈妈的后背。
除了白璃怀中的,她身后陌生男人也抱了一个盒子。
两个骨灰盒...兄弟们预感到什么,他们当中有人摇了摇头,有人双手握拳不愿接受事实。
“妈...对不起...易远死了。”白璃亲口告诉妈妈白易远的噩耗,她心脏刺痛难安,过于尖锐的痛觉剥夺她说话的力气,膝头方正的盒子不停摧残,压垮她紧绷的神经。
很残酷,她弟弟永远离开了她们。
余音宛想为白璃说点什么,她想解释,白易远的死和白璃无关。
就在白璃说完几秒后,面慈心善的白妈妈疯了一样冲到白璃面前,她扬起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在白璃脸上。
“你是怎么照顾你弟弟的?!”白妈妈面色狰狞咆哮道。
“白璃!”这一巴掌打在白璃脸上,也打在余音宛心口,余音宛惊呼,急忙蹲下查看白璃的情况。
白璃消瘦的脸颊快速肿起,她右脸犹如被火灼烧,白璃顾不上自己疼,她忍了忍泪水低声对白妈妈道歉:“妈...对不起..你怪我吧,我没有照顾好易远。”
悲苍的气氛笼罩白家,白妈妈一辈子没和白璃红过脸,她满脸泪痕,精神恍惚的身体摇摇欲坠,她无法承受打击一下子坐在地上,捂住嘴声声悲痛绝望,“我的儿子啊...”
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一个各方面很满足并幸福的平凡妈妈,到老唯一牵挂是子女出入平安。
就在刚刚,支撑她每天睁开眼睛盼望孩子们回来的念想,碎的不剩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