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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8、第二百三十八章 江山无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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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已按殊离提供的资料,派出鲲鹏军,将必杀堂在全国的十个分堂一举歼灭。其中开封、洛阳、金陵、钱塘等分堂中都藏有香主与紫熵朝廷的来往密函。子墨此人生性多疑,虽然将必杀堂交给苍夜小师叔管理,却并不完全信任他。故此同时派了这些紫熵人来做几个重要分堂的香主。
这些人如今都已被押进刑部大牢,只待皇上下旨惩处。另外,臣已派人送信给少林方丈智禅大师,请他将必杀堂的真实背景告知天下武林,宣告天下再无必杀堂。
原先苍夜小师叔手下的四位兄弟这次帮了很大的忙,不仅提供必杀堂的种种线索,而且劝降了很多堂下兄弟。那些杀手个个都有不同寻常的经历,武功高强并且将生死置之度外,有了他们,我军必定如虎添翼。”
寂静的御书房中,欧阳雁的声音清晰地响起,俊朗的眉目间依然有淡淡的愁云,平素亮如星辰的眸子中隐约透着疲惫,但这些丝毫没有减损他的英气。
这几天他与晏修及另外几名鲲鹏军将领兵分几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剿灭必杀堂十个分堂,几乎马不停蹄,刚刚赶回京中,便风尘仆仆地直接来见景剀。
“干得好,雁儿。看来朕没有看错人,强将手下无弱兵,如玉带出来的徒弟必定是与众不同的。”
面对君王赞赏的目光,欧阳雁的脸上红了一片,微微低下头,道:“皇上过奖了。”
“你要与少林保持联系,看他们是否将武林同盟解散。”景剀淡淡地下令。
“皇上……是希望武林同盟解散?”欧阳雁敏感地问道。这皇帝……分明是怕师父回了江湖去做武林盟主。可是,即便这次解散了武林同盟,难道就不会重组么?若是师父真有脱离朝廷之心,何处江湖不是他的天地?他只是太守承诺,自己束缚了自己……
景剀瞪他一眼,意思了然:多此一问,你难道不明白朕的心思么?
欧阳雁暗暗苦笑。
“皇上……这几日可有师父的消息?”欧阳雁忧心忡忡地问道。
“子墨封了如玉做睿王,朕正拟国书,迫子墨将如玉遣回。如若不然,朕便兴兵讨伐,直捣落霞城!”景剀平静地说出这些话,唇边飘过若有若无的笑意,深邃的眸底看不出半点情绪。
“皇上……”敦厚的少年却一下子慌了神,扑通跪倒,俯下身去,“臣以性命担保,师父绝不会背叛皇上,投靠紫熵。师父一生品性高洁,若是皇上疑他忠心,他必定痛不欲生。请皇上千万莫要上了子墨的当,那样只会将师父逼上绝路……”
景剀只是无声地看着他,久久不语。
这种沉默令欧阳雁更加不安,一时五内俱焚、心痛如绞,忍不住抬起头来,清亮的眸子勇敢地对上景剀的黑瞳:“请皇上恩准,让臣出使紫熵。若是子墨愿将师父放回那便万事皆休,若是他不肯,臣便伺机将师父救回。”
景剀仍然不语,好象在思索着什么。
“师父中了紫熵的毒药,现在恐怕生不如死。并且还有小师叔在子墨手里,他必定是受了这些要胁,才不得不与子墨假意周旋的。请皇上明鉴!”
景剀眼里光影明灭,呆了半晌,忽然冒出一句话:“若是到最后别无选择,你愿不愿意带兵出征,灭紫熵,救出你师父?”
“臣……愿意。”
“纵然背着违抗师命的罪名?”景剀逼上一步。
欧阳雁浑身一震,脸色瞬间苍白,漆黑的眼底分明有痛苦泛滥,却死死压下去。咬住牙,用异常坚定的声音道:“臣答应过皇上,只要皇上饶过师父,臣愿一生效忠皇上,绝不反悔。皇上但有差遣,臣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只求皇上……”抬起头,声音低沉下去,“兑现承诺……”
景剀微笑:“好孩子,难得你有如此孝心。只是别忘了,朕答应你时是说不追究如玉绑架、囚禁与殴打朕的罪责。但若是他背叛朝廷……那是另外一回事!”
欧阳雁呆住。
“怎么了?你也对你师父没信心了么?”景剀盯着他,锐利的目光看到他心里。
欧阳雁茫然地摇摇头,喃喃道:“不,臣只怕……阴谋难防。”
裕华宫四周没有奇花异草,却遍植竹子。杆杆修竹拔节而起,罩住一方清幽世界。萧瑟风声中隐约传来断续的语声,透过稀疏的竹帘,可以看到子襄跪在玄玉石地板上,低着头,长长的锦袍铺曳在地。而子墨穿一身墨玉色长袍,负手背对着他,高挑的身材给地上的人造成无声的威压。
“襄儿,你玩够了没有?”子墨的声音不高,但冰冷的语调如同刀锋刮过子襄的心,令他一阵颤栗。
“王兄什么都知道?”从未听过兄长如此严厉的指责,这位骄纵惯了的王孙公子又害怕又气愤。这几日……王兄完全变了!
“你的一举一动都在孤眼里,你以为你玩的那些小伎俩可以瞒得过孤么?”
“王兄派人监视我?”子襄抬头瞪着子墨,脸涨得通红,眼里充满懊恼之色。
似乎感觉到了背上灼热的目光,子墨缓缓转过身来,目光掠过子襄,如冰水浸没子襄的身子,开口时声音低沉而艰涩:“若不这么做,孤怕有朝一日紫熵江山毁于你手!”
子襄浑身一震,睁大了狭长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子襄,委屈而愤怒。可这种冲动的表情落在子墨幽深的眼里,却仿佛被无声地吞了进去,没有激起一丝波纹。
呆了半晌,子襄终于憋出一句话:“既然如此,我抓苍夜……王兄也事前知道?”声音很低,气息凝滞在胸腔里。分明是熟悉的人,却好象刚刚认识了他的样子。子襄觉得心里憋得慌。
子墨没有回答,似是默认。
子襄腾地站起来,爆发似地向他大吼:“你故意的,你知道我抓苍夜,你不阻止我。你想借此机会向温如玉示好,你在乎他!温如玉有什么好?你看上他哪一点?他是康朝人,他不会留在紫熵,不会给你卖命。我是你弟弟,就算全天下人都背叛你,我还是会傻傻地、死死地陪在你身边!可你……你将我当成棋子,只为了要将温如玉留下来。为什么?为什么?你是不是喜欢他?是不是?是不是……?”
“啪”一声,一巴掌狠狠地打断子襄疯狂的怒吼,出手之重竟将他打翻在地,半边脸颊顿时高高肿起,唇边溢出血来。
子襄挣扎着爬起来,一手捂住脸颊,恨恨地盯着子墨。
“跪下!”子墨看着他,平静到极点。
子襄倔强地扬起脸来,紧咬着下唇。
子墨只是无声地看着他,幽深如潭的眼睛微微眯起,怒意从嘴角的弧度中一点点散开。
目光交锋了半晌。
子襄终于缓缓跪了下去。
“想不到你比孤想象的还要无知。”子墨坐下去,身子微微往后靠,不胜疲惫,“这么多年来,孤怜你从小没有母亲,将你当作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竭尽全力满足你的要求。而你,就是用这种无知、轻狂、暴戾与自私来报答孤么?”
子襄用手捂着脸,呆呆地看着子墨,眼里泛起泪光。
“你以为孤象你一个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子墨想起子襄说的话,似乎觉得好笑,“孤明白地告诉你,孤对感情没有兴趣。感情是太奢侈的东西,自从下定决心夺取王位以来,孤早就将自己变成了一个无情无欲之人。孤心目中只有江山。你明白么?”
子襄仿佛再次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削瘦的身躯颤抖起来。
“温如玉是孤生平仅见的君子,他没有你想的这种心思。”
“可他和苍夜……”
“不是。”子墨淡淡地道,“一开始孤也误会,但现在孤知道,他们之间只是兄弟。”
“你怎么知道……?”子襄嗫嚅道。
“他看苍夜的目光中只有尊重、关心与爱护,没有占有、没有欲_望。孤现在想来,夜从来都没有说过他是如玉的男宠,只是我们有这种偏见,便一开始就给他下了定义。而如玉……他好象是为了保护夜,所以不去说破。也许……其中有我们所不知的原因,对待如玉……孤不敢掉以轻心。”
“如玉?”子襄冷笑,“叫得好亲热。以前,你只对我好。可自从温如玉来后,你对我又打又骂,你再也不喜欢我了……”
“襄儿!”子墨皱眉。
“我明白,你是王,你心目中只有江山,你无情无欲,所以……我什么都不必说了……”子襄垂下头,神情忽然变得无限凄凉。
“襄儿。”子墨坐直身子,凝视着他。为什么,今天的子襄看起来很不一样?“你……究竟想说什么?”
子襄摇摇头,一言不发。
子墨咬牙,神情又恢复冷峻:“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违背孤的旨意,孤若不罚你,你以后更加为所欲为。今日你便跪在这儿,好好反省自己,直到孤让你起来为止!”
温如玉在窗下泼墨画荷。小冬子站在他身后,一边喝茶,一边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风从窗口吹进来,温如玉衣袂翩翩,长发飞扬。修长的手指握上画笔,挥洒间天地之灵气汇于笔端,流于纸上。他白暂的脸上泛起玉一般的光泽,因为沉浸于画中,专注的神情里含着淡淡的笑意,令人如沐春风,见之望俗。
“小冬子,我想麻烦你一件事。”温如玉边画边道。
“王爷有事但请吩咐。”
“你能否帮我向哪位宫女要点胭脂?”
小冬子一口茶刚喝进口,被这句话呛得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道:“王爷……要胭脂?”
连苍夜都愣住了:“大哥,你要胭脂干什么?”
温如玉回头,向他使个眼色,笑得温文尔雅:“作画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