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箔玫瑰》戚拾酒

6、第 6 章

　　阮桃桃在于成为小霸王这件事情上有一个奇怪的关注点。

　　“我觉得这个称呼有点土，叫出来一点都不响亮。”
　　宁愿早就习惯了她不同寻常的脑回路，问：“那您的意见是？”
　　“你觉得混世魔王怎么样？”
　　“……”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好吗，宁愿想着。
　　“而且我可以叫混世小魔王，显得更加清新脱俗一些。”
　　“……你开心就好。”

　　在拥有了自己很满意的称号之后，阮桃桃对于成为混世小魔王这件事情一度热情高涨。
　　她回想着宁愿这些年的风姿，努力纠正着自己不够霸气的行为。

　　这些日子过得很是艰难，她不敢在父母面前摆出混世小魔王的姿态——开玩笑，要是他们两个看到她吊儿郎当的模样，阮桃桃估计会被打得从外貌上更接近魔王。
　　于是，阮桃桃只好在学校里拼命练习，回到家里又夹着尾巴做人，过得很是精神分裂。

　　这段苦闷的日子里，吹向阮桃桃的第一缕凉风是九月底的枝南一中校庆。
　　由于枝南一中今年扩招的力度太强，礼堂里容纳不下这么多的人，校庆只好在体育馆举行。
　　高一年级被安排在内场，阮桃桃和同学们一起搬着凳子在场馆内的指定区域就坐。

　　一段接着一段的领导致辞听得阮桃桃昏昏欲睡，在她打了不知道多少个哈欠之后，身边传来了不小的骚动。

　　“这个人好帅啊！”
　　“而且成绩也不错哦，听说中考成绩年级前五十呢。”
　　“啊……不是年级第一啊？那为什么会代表学生致辞啊？”
　　“听说哦，人家是校董的儿子……”

　　周围赞叹外貌的声音逐渐转向八卦，阮桃桃却无心去听。
　　她的目光牢牢地跟上邹嘉越，内心开始疯狂放烟花。
　　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天啊，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阮桃桃觉得自己的高中生涯一下子就被照亮了。
　　以后但凡自己觉得心气不顺，就可以去他们班级周围晃悠晃悠。
　　——不是偷窥！
　　她就只是采采风嘛，为自己的绘画创作积累一些素材……

　　只是看看也很好啊！

　　赏！心！悦！目！
　　陶！冶！情！操！

　　邹嘉越迎着众人的目光，没有半分局促的样子。
　　他稍微调整了一下麦克风，体育馆的音响就传来了他清泠的声音。

　　“大家好，我是枝南一中2011级新生，来自高一（1）班……”

　　阮桃桃暗暗记下邹嘉越的班级。
　　怪不得之前一直找不到，原来是享受国宝待遇的一班。

　　邹嘉越的身影被笼罩在体育馆顶部的大灯洒下的光里，他身姿笔挺，语速合宜。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问题，阮桃桃总是觉得他周身有着一层光。
　　她明明坐的很远，可她真的觉得邹嘉越的每一次眨眼她都能看得清晰。

　　有一次，邹嘉越看向自己这个方向的时候，阮桃桃有一个瞬间觉得他的视线分明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单方面感受到了对视的感觉，忍不住屏住了呼吸，耳畔清楚地传来自己胸腔内怦怦的心跳声。

　　好像只是转瞬之间，邹嘉越的演讲就完了。
　　场内响起雷鸣般的掌声，阮桃桃也愣愣地跟着鼓掌。
　　然而她的内心却只有一个想法。
　　完了，怎么会有人正正好好长在自己的审美点上。
　　多一分过重，少一分不够。

　　阮桃桃，你完了。

　　*

　　虽然是同一个年级，但阮桃桃在六班，邹嘉越在一班。
　　看起来离得不远，但其实在枝南一中，只分一班的学生和其它班的学生。
　　一班的学生们都是同年级中的佼佼者。
　　枝南一中每个班50人，一班只吸纳每次学期大考平均排名前50的学生，不光要优秀，还要稳定的优秀。
　　一班每学期都会洗牌一次，竞争十分激烈。
　　但枝南一中为了避免学生们最终只会考试，高一高二期间，会想方设法地举办很多活动。
　　一班也必须要参加。所以，最终能在一班存活下来的学生，不只是勤奋，或多或少都带了些天资。

　　十一之后，枝南一中高一年级迎来了他们进入高中后的第一场集体活动——整个高一年级的班级之间的篮球比赛。
　　各个班都在摩拳擦掌地准备。
　　因为按照枝南一中的惯例，为了增强集体凝聚力，所有班级间的竞赛，获胜的奖励单位都是整个班级。
　　奖品据说很诱人，学生们积极性很高。

　　高一六班也不例外。
　　在体育课上，通过竞争选出了班内实力最强的一直篮球队。
　　阮桃桃因为拿过绘画比赛的奖，还被赋予了手绘三张海报的重任。

　　班长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阮桃桃的时候，鼓励地说：“桃桃，我打听过了，别的班好像都没有准备海报。等你画完了，我们六班就是赛场上最拉风的崽！”
　　阮桃桃听完却没什么太大反应，她最近的心情不是很好，因为已经很久都没有看到邹嘉越了。
　　但又不好对同学不礼貌，她心不在焉地接过班长特意给她准备的A3纸，随口问道：“我们第一场跟谁打啊？”
　　“一班。”班长得意地扬了扬眉，“想不到吧？我这手气，一抽就抽中了大佬班，这到时候我们要是打赢了，那六班岂不是名声大振……”

　　班长后面的话阮桃桃已经听不进去了。

　　一班！

　　那岂不是邹嘉越也有可能会上场？
　　那岂不是马上就能见到他了！
　　阮桃桃喜上眉梢。

　　但很快，她情绪又低落了下来。
　　就算见到了好像也没什么用，他至今都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呢……
　　阮桃桃想起宁愿说的话，她要特别才能引起他的注意。
　　虽然是苦苦排练了好久的混世小魔王戏码，但怎么展示给他呢？

　　阮桃桃沉默地思考着。

　　班长见阮桃桃脸上的表情如同过山车一般起伏，以为她在替班级担心，便宽慰道：“没事啊，就算打不过，输了，我们有海报也是最靓的崽。”
　　旁边要参赛的男同学不乐意了：“班长，我们这还没开打呢，你怎么就唱衰啊？你是不是一班派来的卧底啊？”
　　班长拖长了声音说了声‘哎呀’，说：“我这不是怕阮桃桃压力太大嘛……还指望着她画海报呢……”

　　阮桃桃完全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她思考良久也没有想好对策，于是有些烦躁地抓了抓脑袋。

　　班长见她的动作，以为阮桃桃是嫌自己话太多，有点不耐烦了，于是吞下了自己还没说完的长篇大论。
　　“……总之就是这样，”班长犹豫着，还是补了最后一句，“你压力也不要太大哈，正常水平发挥画一画就行。那我先走了。”班长向阮桃桃挥了挥手。

　　阮桃桃这才回过神来，看班长的样子似乎是在道别，于是她闷闷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接着，就拿起了笔低头开始勾草图。

　　画海报有什么难的，要是跟邹嘉越说话能像画海报一样简单就好了……

　　阮桃桃三两笔勾出了一个正准备灌篮的身影。
　　她叹了口气，自己怎么就跟他不是一个班的呢。
　　要是他们两个人是一个班的就好了，她就可以给他画一幅巨型应援海报了。
　　别说A3纸了，A2纸她也画。
　　熬通宵也赶出来……
　　要是能给他加油就好了……

　　阮桃桃逐渐趴伏在桌上，闷闷地盯着自己勾出来的画。

　　忽然，她眼前一亮。

　　*

　　篮球比赛那天早上，阮桃桃特意起了一个大早。
　　她缩在洗手间给自己编头发，好不容易编好了一个还算满意的发型，又忽然想起来这个发型不太符合自己要塑造的角色。
　　阮桃桃黑着脸又将头发拆了。
　　自己当初怎么就信了宁愿的邪，可可爱爱的不好吗，非要去搞什么混世小魔王……
　　平时扎的花里胡哨的发圈也用不了了，她翻出了一个十分朴素的黑色发圈，用它扎了一个高马尾。

　　阮桃桃的脑袋从来就没这么素过。
　　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半晌，又伸手拆了那个黑发圈。
　　最终挑了一个有金属蝴蝶结的发圈重新扎上了。

　　混世小魔王难道不要行头吗？
　　这么朴素谁信你是小魔王啊。

　　阮桃桃找好理由，满意地对着镜子吹了个口哨。

　　篮球赛是下午最后一节课才去打。
　　一整天，从早上的早自习开始，阮桃桃就觉得十分生无可恋。
　　她几乎每五分钟就要抬头看一眼黑板上方的钟。

　　第三节数学课的时候，距离篮球赛开始还有六个小时。
　　也就是6/24天。
　　阮桃桃无聊地算了一下，按照度日如年这个标准，差不多还有三个月，也就是一个季度。

　　讲台上的数学老师看见阮桃桃动了笔，似乎是在演算。
　　他感动地点了她的名字，问：“阮桃桃同学，你是不是算出来结果了？”

　　猛然被点名，阮桃桃心头一跳。
　　她已经走神一节课了，此刻讲到哪了她都不知道。

　　迎着老师期望的目光，阮桃桃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数学老师鼓励地看着她，说：“没关系，说出你的答案，算错了也没关系。”

　　阮桃桃苦着脸看着自己的草稿纸，上面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算式。
　　6/24*12=3

　　阮桃桃决定报出这个算式里比较复杂的那个部分。
　　她试探着小声说：“6/24？”

　　数学老师的嘴角抽了抽，抬手示意她坐下，点评道：“就算是算错了也要记得约分啊同学们，不然养成了习惯，等以后算对了，因为没有约分被扣分了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