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境》明顾

17、第 17 章

　　林见唯想起并不愉快的第一次见面，还有方湾的话来。

　　又想起了易朝。

　　周晓雪很喜欢易朝。
　　喜欢到从市里的学校转过来，喜欢到不让任何女生接近易朝。

　　林见唯不太理解。
　　易朝好像对她也不好，不过，林见唯也没有见他对哪个女生好过。

　　林见唯漫无目的的想着，周晓雪已经走了过来。

　　周晓雪身材高挑，站在林见唯面前很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气势，抱着胳膊讥讽道：“好学生也翘课吗？”

　　“有事吗？”林见唯收回了思绪，淡淡问道。

　　周晓雪瞧她的眼神又冷又不屑：“真不知道你这副样子给谁看。”说完朝其他几个女生扬了扬下巴，吩咐：“把她带老街那儿去。”

　　她们站的位置是校门口，人来人往，很多人都投过来目光。那样多的注视沉沉压过来，林见唯抱紧了怀里的书。

　　周晓雪的态度也不像一时半会能解决的，她就问清了方向，主动朝老街走。

　　“她是不是有点脑子不好啊？”周晓雪的跟班之一疑惑的对同伴说：“她刚刚还跟我说谢谢了，二逼啊。”
　　“可能是讽刺你。”同伴想了想说。

　　周晓雪皱着眉瞪过去，几个人都不吭声了。

　　-

　　几分钟后，林见唯站到了老街门口。

　　老街是平阳中学后门巷子里的一家奶茶店，场子基本被混混们包圆了，平常学生都不往那里去。
　　招牌是灰黑色的，她仰头看着，有些出神。直到听见脚步声转身，才再次问：“有什么事？”

　　周晓雪没有说话。

　　她身后一个高壮的圆脸女生直接过去，扒掉林见唯肩膀上的书包带，提溜在手里，看到背包上双c的logo，撇撇嘴：“还背个假货，真不嫌丑。”说完直接扔在了角落里，伸手就去推林见唯。

　　每个学校都有欺负和被欺负的事情发生，明华也不例外，但是明华没有上来就动手的，毕竟大家还要维持外表的体面。
　　平阳的人就太直接了，以至于林见唯一时没反应过来。

　　也就几秒的时间，女生力气很大，林见唯闷哼一声，后背狠狠撞上了墙，削薄的蝴蝶骨处一阵蛮横的痛感。

　　“来第一天就去碰朝哥，你是耳聋还是眼瞎啊？7班那群蠢货没一个告诉你，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
　　“还去要微信，真是不要脸，什么烂借口都说的出口！”

　　几个女生围着她，话越说越难听，

　　林见唯揉着肩膀，慢慢站直，最初的痛感过去，她神色就恢复了平静。

　　周晓雪不耐烦的推开面前的人，径直走到她面前，林见唯抬起眼睛。

　　周晓雪的声音很轻，只有她们两个能听见：“你要是真没地儿去，我给你找地方住。你给我离阿朝有多远是多远。”

　　林见唯安静了几秒，才很浅的弯了一下嘴角：“这么信不过他？”

　　“关你屁事。”周晓雪眯起了眼睛。

　　“好吧，可是我住在哪，你跟我说没用。”林见唯停顿了几秒，继续说：“你得去问易朝。”

　　林见唯说的是实话，但听在周晓雪耳朵里无疑是挑衅，尤其她漫不经心的语调，十足挑衅。
　　周晓雪还没说话，其他几个女生已经忍不住爆了粗口。

　　林见唯想着自己哪里说的不对。很快想出一个可能性，就易朝那个目中无人的德行，他可能也不会和周晓雪解释什么。关于她为什么会住在他家这件事，她和周晓雪信息是不对等的，那刚刚的对话基本属于鸡同鸭讲。
　　她火上浇了把油。

　　周晓雪眼神变得凶狠，“你找死？”

　　“……”

　　正僵持不下，后巷里响起一阵急匆匆的脚步，林见唯偏头看过去，一个消瘦单薄的身影跑过来。
　　是小刀。

　　她跑的有些急，过分苍白的脸上泛着红，巷子里氛围紧张，小刀手攥的很紧，像是有点害怕，她目光经过周晓雪，停在了圆脸女生身上：“李若。”

　　李若眼神厌恶：“你来凑什么热闹。”

　　小刀匆匆解释：“你们不能堵她，她是朝哥的……”话没说完，李若就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小刀整个人往后仰，李若骂道：“轮的着你说话，丑八怪！滚蛋。”

　　林见唯立刻往小刀那里走，却被周晓雪拽住手臂狠狠一扯。

　　林见唯皱了下眉。

　　那边李若一巴掌扇在小刀的脸上。小刀的脸涨红起来，喘了口气：“你们拦她，朝哥不会不管的。”

　　李若正要说话，忽然听见周晓雪痛叫一声。

　　几个人悚然一惊，朝周晓雪看过去。

　　没人看见林见唯怎么动手的，她只是反手抓住周晓雪的胳膊，一掰，一转，形势就发生了转变。

　　林见唯单手从背后压制住周晓雪的双手，另一只手学着她们的方式——只不过没扯头发，她扯的后衣领，强行把周晓雪往后折到和自己差不多的高度。

　　神色仍然平和。

　　周晓雪猛的瞪大了眼睛。

　　林见唯：“我数到三，让她放手。”

　　其他几个女生愣住。周晓雪脸色倏的白了，好一会才找回来自己的声音：“你死定了，我不会……”

　　“一。”

　　周晓雪的声音戛然而止，疼的抽了口气。

　　李若率先反应过来，松开小刀。

　　“放了，放了！”

　　林见唯抬头望了一眼，小刀愣愣的站在李若旁边，她松开手，往后一退。

　　周晓雪喘了口气，转头望过来的眼神极为凶狠，林见唯低举双手，手心朝外，示意停止。
　　她轻声说：“不管你和易朝之间有什么事，我都建议你直接找他本人解决问题，你赶走再多女生，都不如把他解决了来得轻松，是不是？”

　　“而且。”林见唯看着周晓雪：“我想易朝也不是你的私有物品，我是在和他说话，我不是在‘碰’他。”

　　周晓雪脸色难看的要命。

　　后巷传来几道摩托车的低鸣声。

　　“雪姐，咱们走吧。”有人听见这声音，脸色倏的变了。

　　周晓雪朝后巷口望过去，在瞧见那道黑色身影时，对林见唯冷冷搁下句话，“这事没完。”转身离开了老街，

　　等她们走了，林见唯问小刀：“你怎么样？”

　　小刀：“我没事。”
　　她提醒林见唯：“你这样，周晓雪要记恨死你了。”

　　林见唯弯腰捡起地上的背包，拉开拉链，把里面东西取出来抱在怀里，然后把背包扔进了垃圾桶，听小刀这样说就回道：“不是我先惹她的。”

　　小刀看着她的动作：“你不要了吗？”

　　林见唯：“脏。”

　　“刀儿！唯姐！”
　　德茂急匆匆的跑过来，胖乎乎的脸上一层汗，扭头在空荡荡的巷子里四处张望：“人呢？！
　　”
　　“我又没赶上？！”

　　林见唯的目光越过德茂，落在后面的易朝身上，他薄唇抿着，神色有些冷，锋利的眉往下压着，那股劲儿野蛮而凶狠。

　　林见唯想，难怪学校里面的人都怕他，倘若他天天顶着这副表情在学校里面，没人怕才是怪事。

　　“你们怎么样？”
　　“易朝。”

　　两个人同时开口。

　　易朝声音一顿，朝她看过来：“怎么？”

　　林见唯抱着东西，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有个事情，我想得跟你说一下。”

　　“说。”他拧了下眉。

　　林见唯：“我刚刚把你女朋友打了。”

　　“……”

　　德茂和小刀两头雾水。

　　易朝脸色比刚刚还要难看，眼神寒的能结冰，半晌才扯了下嘴角。

　　“我哪个女朋友？”

　　林见唯微怔了怔，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难得说了句笨话：“你有几个？”

　　他冷笑一声：“我他妈有十个。”

　　“……”

　　他这态度态度实在呛人，林见唯想起他嘲讽她的时候，忍不住原样奉还：“那你也挺牛……”
　　她没说过脏话，临到嘴边还是改了口：“挺厉害。”

　　易朝就懒得理她。

　　小刀在旁边解释：“周晓雪不是朝哥女朋友。”

　　林见唯再迟钝也知道自己闹了个乌龙，她有错就认，对易朝说：“抱歉。当我没有说。”

　　易朝转身就走，小刀和德茂赶紧跟上。

　　林见唯仍站在原地，小刀偷偷朝她招手，她只好也缀在了后面。

　　小刀是自习上到一半跑出来的，还要回学校，德茂就骑着小电驴把她送回去了。

　　林见唯看了看时间，这一通耽搁下来，已经错过了末班车。

　　易朝抬腿迈上了车。

　　余光瞥见林见唯，她似乎在想些什么，站在路边不说话也不动，悄悄看了他一眼，又迅速收回去。

　　他当作没有看见，车身发出沉闷的轰鸣，在要走之前。

　　才听她有些犹豫的喊：“易朝。”

　　他动作一顿。

　　“可以捎我一程吗？”

　　-

　　林见唯没有坐过摩托车，尤其是这种重机车，她怀里还抱着零零散散的东西，纠结了半天，愣是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姿势坐上去。

　　易朝冷声：“包呢？”

　　“扔掉了。”林见唯难得有些没底气。

　　他又拧起了眉，显然很不耐烦，“麻烦。”

　　林见唯望着他下车，重新走进巷子。

　　他穿衣服向来简单，最常穿的就是黑T和黑色长裤，只是身形优越，肩宽腿长，只要看一眼，就很难让人移开目光。

　　易朝没多久就折回来，手里拎着一个半新不旧的帆布包，抬手就扔给林见唯。

　　林见唯把东西装好，学着他的样子迈上了车，刻意的保持了一指的距离，坐的笔直而端正。

　　易朝分明瞧见，却没出声，径直起步上路。

　　车子发动的一刻。
　　林见唯就因为没坐稳猛的一晃，整个人往前倾去，她慌慌张张的拽住易朝的衣摆，随后就抱住了他的腰。

　　背后突然袭来柔软触感。

　　易朝浑身一紧，猛的提了速。

　　路两边的树木房子快速倒退着，热热的夏风夹杂着尘土扑面而来。

　　林见唯没有头盔，只能埋下头，额抵着易朝的肩膀。
　　她第一次坐摩托车，有些紧张，手臂收的越来越紧。
　　没有注意到，车速从开始的横冲直撞，慢慢缓了下来。

　　少年的后背宽阔，躬起的脊骨硬硬的，像山石。林见唯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味，温热的，她竟然并不排斥，还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林见唯无厘头的想，这温度和气息的主人应该是个性情十分温厚的人，可偏偏是易朝这个混账。
　　过了会又想，其实他的性情也没有她最开始以为的那样生硬。

　　远处残阳似血，风仍旧是炙热的，划过皮肤，留下沙砾一样的颗粒感。

　　一个急拐弯，林见唯尖叫声压在喉咙里，死死抱住了易朝。

　　暮色笼罩下的桑树坪出现在眼前。

　　等到了燕子巷，林见唯长舒了口气。

　　易朝把车停在燕子巷口，长腿抵地，侧脸看着林见唯手脚并用的下了车。她头发被风吹的乱七八糟，跟他道了谢，转身就进了燕子巷。
　　开始脚步还有点不稳当，没有了往日波澜不惊的平稳，反倒是更鲜活了些。

　　肩背上似乎仍留着陌生的气息。

　　他忽地有些烦躁，没等那道背影消失在转角，就发动车子离开。

　　林见唯已经走到了转角的电线杆，才想起他们俩是住在一起，于情于理她也该问一句他回不回家。

　　只是转过去，只看到易朝离开的侧影。

　　-

　　这晚易朝回家已经快凌晨了。

　　堂屋廊下的灯照旧给他留着。他先推开堂屋旁边的房间，奶奶睡的香，呼声起起落落。他看了一眼，轻轻带上门。
　　天井的小凳子上搁着他要换的衣服，他拿着进洗漱间，洗完澡换了衣服才上楼，二楼静悄悄的。

　　易朝拧开房间门的时候稍稍停顿，侧脸望过去，对面房间灯已经熄了。

　　视线停留两秒，易朝忽地皱了下眉，思绪回溯。
　　看她干什么。

　　他现在住的这间房本来是空着放杂物的，地方不大，在临街的窗户底下置了张床，靠墙放着临时买的衣柜和一套桌椅，堪称家徒四壁。

　　桌子上扔了几本画册，画册旁边还放着个小的，浅蓝色的头盔。

　　易朝一进去，那头盔就闯进视线里。
　　本来是直直朝床去的，临时改道桌子前。

　　那头盔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起来。

　　隔了几秒，他抄起那个头盔，随手扔到了柜子里。

　　真是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