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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美人都面瘫 ...


  •   莲出是被一阵噼里啪啦的的打斗声吵醒的。彼时日头刚挂上半空,清晨的薄雾正待散尽,可莲出竟然醒了,虽然之前她总是一睁开眼,天已经黑了..

      莲出好奇,她一好奇就很难继续睡下去,于是她顺手拎了一件青花小褂披上肩,推门而去。

      声音是从后院厢房传来的。莲出赶到时才发现喜欢看热闹的人原来不止自己一个,整个后院东南西北四个角挤满了凑热闹的下人和房客,就连东面墙头上都扒拉着俩毛茸茸的脑袋。莲出更好奇了,拨开熙熙攘攘的人群挤上前,却一怔。

      此刻眼前,众人目光所向之处分明是衣衫不整的白衣美男和铁青着脸的陶离问。

      莲出“咦”道:“离离?你和美人打架呐?”万籁俱静,唯有陶离问风中石化的萧条背影和白衣人轻蔑的眼神,看的莲出心如鹿撞,丹霞漫天。

      “美人就是美人,衣裳撕烂了也好看..”莲出痴痴赞叹。话音未落惹来美人一记阴冷的眼刀,莲出一哆嗦,没穿好的外褂滑下来,露出半个圆润的肩头。底下人倒吸一口气时,一双手自后飞快的揪住下滑的衣裳兜头将莲出裹了个严实。只听耳畔一声怒喝:

      “反了你们了!大白天的不干活,都给我滚一边儿去!”

      众人惶惶然作鸟兽散,趴在墙头上的两颗脑袋“哎哟”一声跌了个四仰八叉,莲出忍不住“咯咯”直笑,抬头瞧见薛拂尘比锅底还黑的脸,慢慢地就笑不出来了。

      果然..

      “你,还有你!想打架出去,别弄脏了我这地界儿!”薛拂尘恶狠狠道,睨视立在院落中央的两个人:陶离问依旧保持着石化姿态,十指握拳,眼底满是戒备。而在他对面的,很不凑巧就是昨日送莲出回来顺道打尖的美人公子,此刻形容颇为凌乱,盯着陶离问的眼神阴恻恻,薛拂尘的怒意丝毫打压不到他的气势。

      “美人..”莲出咬着手指满面娇羞,仿佛之前对于陶离问的纠缠仅仅源自一场黄粱美梦。
      这次连同美人在内,所有人很整齐的对莲出抱以深深的鄙视。不过眼力如拂尘般好,还是在几束目光交织的瞬息成功的看到陶离问抽搐的嘴角,顿时心情大好。

      “大清早不用做工吗?打烂了东西赔得起么。”薛拂尘双手抱臂不咸不淡的讲。美人见意有所指,慢慢转过身面无表情推开房门,进去。少时门又开了,美人披一件雪狐锦裘施施然立在门口,神情冷寂,从袖口摸出一块银锭子丢给薛拂尘,一撇嘴:“哪!赔的。”

      “多了。”
      “打赏你。”
      “薛某从来只收份内钱。”薛拂尘冷飕飕的说,从锦囊里摸出找银丢回去。转身,看见莲出痴痴眼光就怒上心头:“愣着干嘛?还不快回屋去!”

      “十五十五~~”莲出扑上前,绯红小脸藏在袖角里羞答答道:“我不要离离了,好不好?”
      薛拂尘一愣,皱眉:“这次可是真正想通了,不胡闹了?”

      “嗯嗯~想通了不要离离了~~”莲出点头如捣蒜,双瞳秋水潋滟时,柔夷当空一划指向门槛上冷若冰清的美男,一字一顿道:“我要他!”

      “喀嚓”,门槛被踩烂下一个洞。美人脸一沉,转身“哐当”把门摔上。薛拂尘悲凉的立在风中顿感无限凌乱,唯陶离问铁青着脸说:“掌柜的,我去劈柴!”转身疾走,真真是一步一个“脚印”。

      -----

      “子苏……”
      美人正对着门框发愣时,忽听得身后传来少年清雅苍白的嗓音,低低地唤他:“子苏。”

      墨子苏转身,一具柔弱无骨的身体踉跄一下,跌进他怀侧。抬头,正是少年璞玉般光滑素白的脸颊,狭长凤眼碧色澄清,瞳仁竟是琥珀一般的浅褐色,眉心微微蹙灼时,眼底好似有日光照进深湖,碎钻般闪烁令人长情。

      “谁说你可以下床的?”墨子苏愠怒道。“外面怎么了..”少年有些费力的说,漆黑长发茂密如海藻,凌乱的散落一地,却更显得他整个人娇小苍白而不堪一击。

      “没什么。”墨子苏冷冷地说。伸手将少年打横抱起,紧走几步小心地放回榻上。
      “对不起..”少年垂眸幽幽地叹,墨子苏的身子一僵,再直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嗓音里满是寒意:“讲什么废话!到现在才嫌麻烦,不觉着晚了点?”

      “我知道。”少年轻声说。慢慢漾开一双美目,静望头顶上的人那明显不悦的脸,俊俏鼻尖儿妩媚的皱了一下,微微一笑说:“你我都是有所图的,没有什么拖累不拖累…”

      “知道你还说?”墨子苏挑眉瞪眼,难得有些沉不住气的样子背着手在床前踱步,“我说,好容易才到了这儿,你不是又心软了吧?”“没有。”少年淡淡地说,眼神薄凉。

      “没有最好。你我都知道,有些机会错过一次,就绝对不能错过第二次…”墨子苏说着伸手替少年掖好被角,榻上人呼吸已然平稳,他的眼光沉了一刻,转而望望窗外晴冷的天,胸口莫名有些闷。

      “要变天了么..”他慢慢攒起手指,有些恍惚的说。
      天,要变了吧。

      -----

      一语成谶。
      薛拂尘说他不敢,他便真就犹豫了。到如今,莲出的心又回到数月前初见时一般的痴傻懵懂,贪恋颜色。一切,竟然又要回到原点去麽..

      陶离问静静地立在门外,一窗之隔的里面,他仿佛还能听到莲出喃喃自语的声音,低如丝雨,那眼神想必也是如当初恋慕自己一般闪烁热忱的光芒。

      他这么想着,心竟然疼了一下。有些恍惚着,只听到那人的声音在身后,依旧淡淡的,说:“吃味了?”

      一惊,匆匆回头去看:仍旧一袭玄青的绫袍,宽袖墨摆,徐徐如风。上看去,端端是一张美人面,墨瞳朱发,柳眉如云。
      是薛拂尘。

      “掌柜的不在柜前,怎么反倒跑来这烧火劈柴的后院了..”“爱去哪儿去哪儿,那么罗唆..”薛拂尘撇嘴,就着身后的梨树懒洋洋地靠着,绯细指端漫不经心的捻着半株残花。

      陶离问抿唇不语,弯腰继续砍柴。

      “我说..”薛拂尘转玩着玉扳指,走上前踢了踢陶离问面前堆成山的柴火棍,不耐烦道:“砍够没?明年的柴都有了吧!”

      那人不吭声,闷头干活儿。

      薛拂尘火大,“噌”的弯腰一把揪起陶离问胸前的衣襟,杏眼圆睁:“姓唐的!你干活儿有瘾是吧?”感觉那人身子一僵,薛拂尘冷哼一声撒开手:“以为你不说我就查不出你的身份?嘁,易容还要换一换脸呢!你倒是懒,只把那几个字颠倒着念念就完事了,可还真会省..”

      “掌柜的既早已知晓,又何必现在来拆穿?”陶离问抬眼,定定的望着薛拂尘,话音生冷。“怎么,你还希望我早点把你赶出去了?”薛拂尘睨他一眼,慢条斯理地说,“先头儿还以为海宁唐家都是些多么了不起的人物,如今看来却是愈发的不精进了..”

      “掌柜的有话不妨直说,何必拐弯抹角的寻不自在。”陶离问冷然道,“唐门之事自有唐门说,无须劳烦掌柜的论断..”

      “倒是懂得护院,也不枉是条忠犬。”薛拂尘眯起眼玩味的笑,话音未落身侧一记冷风灌入耳,陶离问指间的银针就贴着她的耳廓齐齐打入梨树身。

      电石火光中,他眸底掠过一丝惊诧,身体自然戒备的倒退一步:“你究竟是谁!?”

      薛拂尘却不理会,悠悠然拂掉袖口上的雪渍向院外走去,末了好似还自言自语着:“而今这些小生,倒是一个一个的不怕死啊..啧啧..”
      声音渐行渐远。

      陶离问立在原地怔愣一番,倏然紧走几步到那树下,手指抚过树身的瞬间,心底骤然一寒。方才在他弹指间射出去的七枚猝毒银针,非但没有伤及薛拂尘丝毫,反而借由她手入木三分!

      他指尖泛起薄凉的寒意:唐门内传的夺魄柒针,缘何能这么轻易的为她所破?他于此地隐姓埋名的半年里,从未见她出手过任何一次,内力浑厚如他,竟然根本无法试出这潭“水”的深浅..

      这脑子里的千头万绪,一时间完全寻不到出口。盘丝一般根深蒂固在内里纠结,原本只担心一个易莲出,现而今才发现自己是完完全全的大意了。这偌大边陲,竟然也是藏龙卧虎的麽?!

      “喂,木头!”有人在身后叫道,冷冷的,夹带着不耐烦。陶离问回头,见某人双手抱臂直直立在房檐上,一贯的面无表情。

      冤家路窄。

      “木头?”陶离问皱紧眉腰,眼底泛起一层怒意。“那是,缺心眼..?”某人促狭道,“这么多年我记不大清楚了都..”

      “墨子苏!”陶离问咬牙切齿,“枉我当年放你一条生路,你竟完全不知道感恩麽?”“感恩?对你?”墨子苏眯起眼讥讽的笑,“木头疙瘩,怎么你越来越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说什么感恩,当年的事你真觉着我会乖乖释怀?”

      “所以你就跑到这儿来搅局吗!?”

      “搅局?”墨子苏忽而低低一笑,眼波诡秘,“怎么这里,还有局可搅啊..”

      “住口!”陶离问低喝一句,眼风骤紧,一字一顿道:“墨子苏,当年我本就无意放你,算是你狡猾,逃得一劫。今日狭路相逢,我奉劝你最好是路过而已,莫要贪恋这里任何。尤其是,本来就不属于你的东西..”

      “比如什么?”墨子苏打断他的话,眼底凛冽成行,出口的字句却轻如鸿毛,“比如,”

      “易,莲,出。”

      -----

      “莲出?”
      薛拂尘迈步进门,青玉榻上趴着一具软绵绵的肢体,正瞌睡。薛拂尘哭笑不得,上来在她跟前儿坐下,道:“怎么又犯困?这日头都还没落呢..”

      莲出不答话。猫咪一般窝在软榻上有气无力打着呵欠,水长睫毛慵懒的垂下来,眼底水雾荡绕,模样懵懂。

      拂尘皱眉:“莲出?”

      少女这才慢慢漾开水目,洁澄索然,直直望着薛拂尘的脸,懒懒道:“你是谁?”

      薛拂尘一僵,半晌说不出一个字。良久,感觉回过气来,声音却还是有些颤抖的:“莲出,你再看看我,你真的不认得麽?”

      少女细长的手指抚过来,带着几分凉意,好奇的摩挲拂尘五官,两人直愣愣的对视半晌,薛拂尘就快被过气去时,方听得这女子极认真的声音:“十五,我饿了呐..”
      表情如此无辜。

      薛拂尘长舒一口气,蹙灼的眉松散开来,嘴角绽开个柔和的笑意:“好!”

      叫绯色端来“重香坊”的秘制莲蓉汤和九珍煲,顺道买了蜜饯和糖莲子奉上,一干食物皆是甜香味道,看的薛拂尘胃愈发的浅,面前人却吃的无比欢畅。

      心,方才落下。
      薛拂尘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拭去莲出嘴角沾上的糖渍,这女子吃相贪婪,却并不粗野,玉指捏着象牙筷也像捻花。她该是无肉不欢才对,餐餐必要有甜有咸,否则就一哭二闹三上吊,逼得薛拂尘顺遂她意。

      起初她只是觉着她从前家境窘迫,才会这般嗜吃如命。可是慢慢的她注意到:即使是在最饥饿的时刻,莲出也断不会吃无吃相。她是吃的多又快,但举止仍然妥帖优美,贝齿起合间吐出的鱼骨整齐完好,斟汤必是三起三落满七分,筷子落在菜上从不翻捡任何,整个过程汤匙碗筷从来不会触碰发出声响..

      薛拂尘愈是细致的观察她,得出的结论却愈是惊讶。从三年前无意中捡到她带回天涯海阁开始,一些谜团就愈积愈大。

      她从前或许是个美到令人叹惋的女子,浑身上下无一处瑕疵。可是天涯海阁里,昏睡三日的她睁开眼,神情懵懂又无知。她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不记得家居何地,不知今夕是何年,更甚至,她疯疯傻傻像个不知世事的三岁孩子。

      教给她的一切,眨眼就忘。可是偏偏赌骰子傻乎乎赢掉薛拂尘整个家当,好不容易连哄带骗的给她当了个空壳老板娘,天涯海阁从此“改邪归正”,薛拂尘发誓:

      再赌她就去死。

      你看,她明明是个傻子,可是却成了赢家。拂尘想,这或许就是所谓恶劣的天意,捡到她等于捡到了绝世大累赘。并且,累赘了三年..

      “十五,我吃饱啦~”莲出绽开个饱满的笑,弯弯月牙眼带着天真。薛拂尘回过神来,微微一笑:“吃饱怎样?”“饱了,要睡觉..”莲出咬着手指可怜巴巴。惨!她一定又要凶她除了吃就是睡,早晚养的肥美然后杀吃掉.. 脑子里磨刀声嚯嚯,莲出陷在臆想中热泪盈眶啊盈眶。

      薛拂尘一怔,片晌,慢慢地,极慢的绽开个隐晦的笑。

      暮色四合,暗夜舒展其无比冷艳的触角包裹天地。薛拂尘立在院落中央品着一杯香茗想,倘若有些旁溢斜出的现实终究要来临,那也是,没办法的吧..

      没办法,就唯有面对,解决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美人都面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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