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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找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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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出到殿门外,触及了片无边暗幕时,凌渊就停住了脚步。
黑夜总能将人的孤寂无限放大。
他从未想过有一日,会与阿蛮变成这样。
只觉股茫然浸透整个肺腑,让他就快要被这无力感给溺毙。
郁结难挡中,他越是深想越是不甘,越是是不甘便越是戾气疯长。
不下片刻,便朝着记忆中的某处遁隐去身姿。
他记得那个长着双桃花眼的家伙,好像住在外门的地界里。
可当他现身于夜幕中的某条路上,望着远处繁多的木屋时,却又不知那人究竟是住在哪栋。
但又有什么所谓呢,抓住个人问清楚便是。
这般想着的随即,他选了个最近的屋子,快似残影般地飞掠而去。
待行至屋下,又一跃而上的从那敞开的窗口处,无声无息地落了进去
静望一瞬后,屋子的逼仄程度,与躺在张木床上的陌生男子,都让他极为不适。
几乎是升起不悦的同时,他已挥臂过去将那张木床给击了个粉碎。
这道乍然的裂响,终于将熟睡之中的人给惊醒过来。
江源赫然睁眼的瞬间,便朝屋内那道强烈的气息处看去。
墙边有椅,而椅内倚坐着个姿态慵懒的男子。
皎洁月光由窗外斜落进来,打照在那张染血的面上,竟将这人衬得宛如嗜血夺命的鬼魅妖邪。
若不是属于天寻宗符修的银灰色道袍加身,江源只怕会吓得直接嗝屁过去。
但好歹有宗门在前兜底,他缓和了片刻后,终于忍住惊恐的拱手施礼。
“不知尊上夤夜来此,所谓何事?”
“那个……”刚开了口,凌渊却又不知那人姓甚名谁。
彼时见阿蛮待人和善,只恨不得将其戳骨扬灰,又哪想知人姓甚名谁。
即便此刻气恨想寻了,也觉晦气入骨得厌恶至极。
但有些事情,总归要经历一番辛累,才能发酵出最绝美的味道。
思及此,他掩于黑暗中的面上,扬起道冷笑:“那个长着双桃花眼的男人在哪儿,我要见他。”
江源一愣,猜测来人形容的应该是辛追。却不知是何事,需要夜半跑来。
毕竟与辛追相处多年,便忍不住有些担忧。
“尊上要找的应该是辛追,但不知找他是有何事?”
凌渊静静凝望了人片刻,到有些佩服他的胆色。
笑笑地摸过桌面茶杯,随手便抛掷了过去。
但这个茶杯,只虚悬在人额心近处。
江源吓出了身冷汗,忙从废墟里翻身跪起,朝歪坐在椅内的男人匍匐不起。
“辛追他……他拜了丹峰的莲芸道君为师,已成内门弟子住去了丹峰。如他真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望尊上看在同宗的份上息怒……”
他这句刚落地,扑面而来的威压,就令他溢出口腥红。
毫无仁慈地将人凌虐得连吐好几口血,凌渊这才扬起道凉薄笑意地敛了力量。
顺带着,也任由那悬空的茶杯跌落在地,摔了个稀碎。
“问你什么答什么便是,凭地如此多话作甚。”
真是让人不喜!
说完,由储物戒中摸出张符箓,朝人膝前的位置瞬间掷去。
不过一纸薄弱,却生生刺进了木板里。
江源本能地往后缩了缩,一面在心底对辛追愧疚非常,一面又实在对这人畏惧不已。
两厢折磨下,却见人已起身迈步,从那敞开的窗口处消失不见了身影。
只是等到达了丹峰的地界后,夜深幽静之下,凌渊还是犯了难。
丹峰的地界也不小,他并不知道人住在哪个犄角旮旯。
但这并不碍事。
想要品味到绝佳的美味,自是要多些耐性的。
他扯开嘴角桀桀一笑,从储物戒里摸出叠符表纸。又举指于嘴角咬破,席地而坐的就开始画起符来。
只几笔下去,便画成个简易人形。
等将所有表纸都画完,再极具耐性的将边缘多余部分撕掉。
最后,再轻吹几口气息下去。
地面众多平铺着的纸片人,便借着这股血灵之气,似活了般地直直站立起来。
“替我在这丹峰的范围内寻个男人,筑基期修为,长着双恶心的桃花眼,叫什么辛追。一个时辰为限,去吧。”
他这声令落,地面的众多纸片人,便如闪电般四散开的消失在草丛与夜色里。
而再无事可干的人便就地躺下,透过夤夜里的些许寒雾,遥望那漆黑夜空。
只觉深邃之上遍布的星辰,像是拥挤的人间街市样喧嚣。
就如同从前,有些不是很危险的出行时,他也会带着阿蛮出去,换身寻常衣着,再戴上副恶鬼面具。
随她兴致盎然的,走在人潮拥挤的街。
哪怕再回到那时,也是好的。
他不懂为何退了再退,还是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只觉五脏六肺都被狠狠绞痛。
片刻后,便不耐再看这漫天拥挤的热闹,举起一臂遮住了双眸。
麻木钝痛中,时间一点点流逝。
好像是过去了很久,又仿佛只回忆了个短暂,便有纸片人回来,在他耳边扯痛了他鬓发。
既是要去见个极度憎恶之人,自是不能输了任何一处。
凌渊先给自己施了个净身诀,又理了理凌乱的袍发。
等自觉再无一丝狼狈后,才顺着纸片人的带路,朝一处如鬼魅般掠去。
只要确认了住所,再寻目的地简直不要太轻易。
不过盏茶功夫,他便来到了座小楼前。
地方到是僻静,也免了他张开结界。
这般想着,人已一跃而上的踢开了那扇屋门。
狭窄的屋子里,已燃亮着盏壁灯。
而那床榻上的男人,呈个衣袍松散的坐姿,似在等着谁的驾临。
下一瞬,抬掌将凌乱的长发往脑后拨去。然后那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眼,便凄然露笑地朝他看来。
“殿下深夜来此,是有何贵干吗?”
果真是有几分姿色的,怪不得能勾得阿蛮如此。
心起疯狂嫉意的同时,他聚灵化刃地朝那张碍眼的面上割去。
直至将那张脸,割得鲜血淋漓,才卸掉了口怨气。
此般面皮之伤,对于个修仙之人可轻易修复,但辛追却没这么做。
因为门前之人,很明显是来寻出气的。
以他现在能力,又哪里能敌。
是以,惨淡笑笑地任面上鲜血,滑落下去的染湿了前胸衣襟。
黑夜无限扩大了恶意,掩在门廊下的一双眸中,尽显着阴霾。
他冷笑着越门洞而过,行至床边的一把圈椅旁坐了进去。
见碍眼的人流血伤痛,果然比自己流血伤痛要来得好受许多。
是以,借着这番畅意报复,终是扭转了恶劣心境。
轻笑了阵了后,他挑了眉眼朝人看去。
“我若令你此后,再不准勾搭阿蛮,你要作何答复。”
辛追抬手擦了把涌入眼眶的鲜红,静静地朝人望着。
昏黄壁灯下,这人一身尊贵的银灰道袍加身,懒散的交叠着双腿坐于椅内。
冷眼观赏着他的狼狈,又肆意压逼他给出顺耳的回答。
上辈子三百多年的追踪,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人的脾性是有多么的疯魔。
他不止一次在巡逻那座禁宫时,听着宫女太监们,面露惊恐地议论着他的那些事迹。
也不止一次在战场上,听那些老兵们满目怀念地述说着他高举着陌刀奋勇杀敌的传奇。
也无数次听闻幽冥涧那些魔修,是怎么眼带兴奋地讲着他只用个大阵,便绞杀了苍云派上下千人。
也亲眼见证过,他只凭借一己之力就灭了无数围攻上来的魔修。
如果他要求别的,他会无不顺从。
但唯有阿蛮不行,因为那是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无能为敌之下,辛追只能起身正跪于榻,匍匐于地的给人行了个大礼。
“殿下可以夺我性命,但求留我一捧灰,埋于阿蛮的屋畔。”
凌渊拢手朝椅背倚去,冷笑着受了人这番礼。
下一瞬,却挥袖将人击向墙壁,袭身过去的掐住了他喉管。
“当真不畏死也要勾缠?”
“是……我舍了这条命,也不想离开她身边……”
凌渊更是阴沉了眸色,却转瞬松开手掌的退回圈椅内坐下。
胸口剧烈起伏间,直直摊开一臂激涌出条灵气,狠若修罗般地朝人挥击过去。
但再倾力的抽了一鞭又一鞭的,也无法宣泄这股恼意。
直至抽得那人一身雪白,遍布着道道血痕,抽得耗尽了自身力气,才终于垂手的停止下来。
等缓了许久,才再也维持不住面上笑意,朝床榻满身血痕的人,露出道狼狈的惨笑。
“阿蛮不要我了。你说她一介卑微的奴婢,究竟是怎么敢的?”
话至此处,凌渊忽而顿住,更是凄然了眸色。
“可她就是敢了。……我教她要挺直脊梁做人,却不曾想过,第一个受到反噬的竟是自己,可笑不可笑。早知道会有今日这一场,还不若她永远是个奴婢的匍匐于我脚下。只要我狠了一条心,还有什么是得不到的呢,你说是也不是?”
说完,静望着人的欲等个答复。
但辛追绝不想,也不会给他想要的答复。
而是吞咽下满口腥味,直起身的再跪于他面前。
“……我在那深宫里做禁卫时,听闻过很多殿下的聪慧事迹,也在战场上听闻过殿下的无数浴血传奇。再来到这灵山,也知晓了殿下超群的天赋。……如独独只我一人,我或许会极为钦佩殿下那些算计人心的智慧与强大的能力。但我不是独我一个,我也曾多次因疲累与绝望想过要放弃。
“但每当起了这般念头,便再也无法睡一个安眠。只有追着她而去时,方能平静下来的像是个活人。所以,我纵使死也不能放弃阿蛮。殿下如能把我这颗心剖开的化为无情,那便动手吧。”
听了这么长篇仍是个倔犟,凌渊屈指撑向两边额角,头疼又狠厉道:“你以为我当真不敢拿你怎么样,或是做不到么?”
说着,再度欺身过去的捏住他喉管。
“打开你识府允我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