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你》代号虎

3、越境

　　罗洛钧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翻涌了起来，觉得非常不舒服。他的人生中，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对自己的命运无能为力。
　　他努力保持平静，不让自己表露出任何情绪。
　　但是他不知道，这样真的很难做到。那微抿的嘴唇，和半遮住乌黑眼瞳的翕动着的长睫，泄露了内心的恐惧和痛苦。
　　斐亚佐的身形是静止的。
　　他冷然注视着坐在对面陷入沉默的年轻人。
　　那双敢于向自己瞪视的不羁的眼睛，正竭力躲在眼睫之后。他不否认，自己是故意把话说得那么恐怖，他想在那双眼睛中看到惊慌和不安。
　　沉默在扩大，一股无形的压迫力在寂静中漫延。罗洛钧的思绪嘎然而止，他敏锐的感受到了这迫人的气势。
　　蓦地抬起头，他立刻捕捉到这道无形力量的源头，烁动的目光变得犀利，笔直地投向那副墨镜之后。
　　墨镜之下的双唇勾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忽然之间，空气中的张力，全然消弭殆尽。
　　“在这幢建筑物之内，你会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安全。喔，不，我修正一下，我并不能很肯定你在家里有多么安全。不过，你只要和我在一起，我就会提供给你绝对的安全。”斐亚佐轻佻地在他的脸蛋上摸了一把，收回双手，一副云淡风轻模样说道，“我们后半夜行动。”
　　罗洛钧迅速站起来，半掩着长睫，冷冷地看了那个轻浮的男人一眼，便在另一个年轻男人的陪同下，进了套房的卧室。
　　直到餐车推了进来，他还在思索着，那个斐亚佐所说的“行动”，是什么意思。
　　用餐完毕，他开口向陪同自己的年轻人问道：“请问，该怎么称呼你？我想了解一下，后半夜行动，是什么意思？”
　　“叫我大东吧。后半夜带你离境。因为是非法穿越国境，所以行动必须很隐蔽。要避开沿途的检查站和边检部队。”
　　自由似乎就在眼前了。
　　罗洛钧的神经禁不住亢奋起来，他迫切的期待着后半夜的到来，迫切之中，又隐隐生出越来越强的，对即将开始的旅途的不安。
　　这不安的感觉，竟一直支配着他。
　　大东劝他抓紧时间睡一觉，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确信自己无法入眠。
　　自己竟然会被带到境外，真是想也没有想到。只希望，能够平安地穿越国境线，回到家中。
　　可是，回到家中又如何呢？等待再一次的厄运的降临吗？
　　罗洛钧并未象自己预期的那样睡不着。本来，在他这个年纪，就算有天大的事，也是挡不住睡眠的。更何况，现在已清楚地知道自己已被解救，一颗心放松下来，很快便呼呼大睡了去。
　　睡梦中被唤醒，大东指了指手腕上的表，示意他做好出发的准备。
　　跟在大东身后走到客厅里，依然只看到斐亚佐和他的另外两个手下。
　　斐亚佐没有看他，静静地仰靠在沙发上，夜晚的戴着墨镜，有些怪异。
　　几声敲门声轻轻响起，守在门外的两个人推门进来。斐亚佐迅速挺身站了起来。
　　“出发吧。”他简捷地下达了命令。
　　房间里的所有的人都行动了起来，大东拿起一件短短的皮夹克给斐亚佐穿上，一行人走出了套房，穿行过长长的走廊，来到楼下，大门外已有三辆轿车在等待着。
　　几个人分别上了车。
　　三辆车缓缓地在小镇的街道上行驶，霓虹灯依然闪烁，街道上却是冷寂一片，一个行人也看不到。
　　车子驶入一道暗巷，在低矮破败的砖房之间缓慢前行。渐渐的，身下颠簸了起来，车窗外再也看不到任何建筑物，触目所及，无不是黑沉沉一片。
　　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行驶了大约是来五六分钟，车子停在一株巨树之下。
　　这棵树竟如楼宇般宽阔粗壮，错综纠结的树干和气根，在暗影中伫立。繁茂的树冠低垂下来，庞大的阴影中，似乎容得下人类可以想象得出来的，任何最原始的黑暗神秘力量。
　　没有人说话，几个人快速下了车。
　　罗洛钧放眼一看，这是一个三岔路口，周围全是农田，远远的，有几处连绵又密集的黑影，那该是一个又一个的村落。再往远处望去，能看得到起伏着的山脉的形状。
　　“下次你记得带证件，我再带你来欣赏这种蛮荒中的黑暗景致。现在，来吧。”肩膀被斐亚佐拍了一下，他在他耳边略带笑意地说道。
　　罗洛钧收回视线，蓦地发现，眼前的这片黑暗里，竟然早已等候着一群人。不，不止是一群人，还有摩托车。每一个人都跨坐在一辆摩托车上。
　　斐亚佐率先跨上了一辆摩托车的后座，罗洛钧也依样跨了上去。
　　车子纷纷启动，开上一条极其狭窄的泥巴路。
　　路面全是泥坑，较深的坑里，还有积水。摩托车灵活地在小路上蛇形，罗洛钧不得不抓住驾驶者的衣服，后来干脆抱住对方的腰，才免于被甩下车。
　　他以为不会有更难走的路了，直到所有的车子一个挨着一个拐进农田里，在长满荒草的田埂上前进。
　　摩托车似乎随时都会摔倒，罗洛钧的双腿暗暗用力，随时准备将脚支在地上。
　　驾驶者很熟悉这里的每一块农田，和每一条沟坎。大约二十分钟后，摩托车聚集在一个村寨附近的大榕树下停了下来。
　　前面是两条岔路，都是窄细蜿蜒的泥土路。
　　斐亚佐看了看腕表，坐在后座没有动。大东下了摩托车，走到路口，朝两条小路不停地张望。
　　仍然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在等待。
　　他并不知道在等待什么。无疑，此刻的等待，也是今夜行动的一部分。
　　五六分钟后，一条小路上隐隐有了声音，一辆摩托车渐行渐近，停在大东的面前。
　　简短的几句低语后，大东走到斐亚佐面前，罗洛钧断断续续捕捉到他的声音，听出大概意思是，这条路不安全，前方道路有部队临时设卡。
　　斐亚佐从摩托车后跨步下来，抬手看看时间，迈开长腿，大跨步走出大树的阴影，面朝另一条小路。
　　罗洛钧已经知道自己这群人在等什么了，他也依稀能感受到斐亚佐浑身散发出的冷冽气息。
　　望着那个被清冷的月华笼罩住的挺拔高大的身影，他终于清楚意识到，这个陌生的男人正在动用境外的隐蔽力量，将自己救出去。
　　这个男人似乎正在向他展示足以控制黑暗的力量。
　　他想起了斐亚佐说的话“我只担心，他能不能付得起我的价码”，为了救出自己，父亲到底开出了怎样的价码？
　　又一辆摩托车从另一条小路行驶到近前，斐亚佐和驾驶者交谈几句，便返身走回树下，跨上摩托车，做了个手势，说道：“出发吧。”
　　车队继续在小路上潜行，渐渐地，土路变成碎石路。路的两边不再是农田，一侧是荒草和沟涧，另一侧是矮坡和杂树林。
　　全身已被颠得酸麻。他不知道，还要在这荒野中的小径行进多久。
　　月亮在暗沉的云朵里穿行，树林和沟涧在忽明忽暗的交替中，显得无比活跃又诡异。
　　罗洛钧盯着那些枝条横逸的树木，感觉它们象是在追逐着摩托车，随风摇摆之间，似乎随时会向自己扑过来。
　　前头的摩托车嘎然而停，后面的车跟着停了下来。所有人都下了摩托车。
　　车停在半路上，一侧是矮矮的山崖，一侧是斜坡，斜坡下的一个窄窄的溪沟，月光的映照之下，缓缓流淌的溪水泛着粼光。
　　这里，怎么看也不象是目的地。
　　他不由自主地搜寻斐亚佐的身影。那个人的视线正在投向溪涧对面的树林。
　　对岸只看得到一片神秘莫测的黑暗。
　　但是，那个人的目光仍在凝视。
　　忽然，他看到对岸的树林里有了几点光亮，微弱的橙光，就象是点燃的香烟的光。
　　不是，决不可能是点燃的香烟，这么远的距离，那应该是照明灯。
　　“在那里。”
　　这是大东的低沉的声音。他招了招手，便走下斜坡。斐亚佐也走了下去。
　　罗洛钧迈步跟过去，落脚却是一片虚软。
　　脚似乎总是踩不到实处，先是陷入一层缠绕纠结的野草，落地是软软的沙土层。一步一步艰难地下行着，鞋子里早已灌满沙土。
　　走到斜坡最底部，便要淌过溪流。
　　浅浅的溪水静静地流淌着，罗洛钧将脚伸进水里，踩在一块石头上，水深才及脚踝。他试探地伸出第二只脚，点了半天，也没找到落脚点，只好咬牙踩下去，斜斜落在水底一块石头上，这一脚，竟是水深至小腿肚。
　　深一脚浅一脚地淌过了溪沟，大家互相拉扯着爬上了岸，迅速隐入树林。
　　对岸那些摩托车驾驶者，见这边已全部上岸，便纷纷开动车子，消失在黑暗之中。在溪涧对岸看到的这边的橙光，果然是照明灯，是车头的灯。
　　两辆轿车隐匿在林间荒草密布的小路上，大家一言不发，快速上了车。
　　罗洛钧和斐亚佐坐在同一辆车上，这个男人，在黑暗中依然戴着那副墨镜，看不清他的表情，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但他知道，这个男人并不仅仅像看上去的那么轻浮。
　　自行动开始到现在，他领教了这个男人近乎冷酷的沉着与冷静。在这场救援行动中，这个男人表现出了身为一个领导者的出色的组织能力和执行力。令他印象深刻。
　　忽然，身边的男人笑了一下。
　　罗洛钧知道自己的凝视被对方发觉了。
　　“恭喜啊，公主，你安全了。”
　　那个名叫斐亚佐的男人如是说道。

作者有话说

　　这个文我想写酷一点。
我是这么想的。
也许写着写着，又变成唧唧歪歪勾勾搭搭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