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六老板

25、高级家家酒

　　学生中已有阵阵哀嚎声传来，虽然明面上是搞文学的，可学到现在为止，还是在学国文，问一圈怕是连学什么还没搞明白，更别说哪个实打实创作过。

　　先前给自己挖得一手好坑，报应不爽，还得自己来填。

　　可叹这坑有马里亚纳海沟那么大，区区小城的沙尘填不上啊！

　　然而吴校长还在讲台上喋喋不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冷峻严肃的神情软化了些，仿佛在看河道上一群迷茫得找不着家的小鸭子。

　　吴校长说：“同学们不要耍赖，就当出演了一出戏，悲喜交加。”

　　所有的话剧正式开场前都有段口白，诸如，一个古老神秘的国度里……

　　“一个遥远神秘的国度里，一片安宁祥和了千年，突然有一天，海上出现了一群强盗，有着远超这个国度的武器和力量，烧杀抢掠，破坏了这份安宁和平。你们就是这个国度的子民，除了不择手段地活下去，不违背人物设定的行为都可以。”

　　“什么强盗，不就是洋人鬼子……”有人小声嘀咕：“校长何必再说一遍，直接说就是当下好了。”

　　读书能考上大学的学生都不是傻子，她们的学识和远见足以从寥寥几语里捕捉关键词。

　　吴校长没有反对这样的说辞，只道：“每组每次一个人登场叙述，轮转着来，进行本职角色的陈述，就是说一下自己是谁，做什么的。”

　　话音刚落就听大胆的学生猜测游戏的目的，吴校长是声名显赫的教育界人才，总不会真的只是为了让她们玩游戏放松一下。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明白各个职业身份的前景，不要选错了路吗？”

　　“还是帮助我们确立未来的就业，不至于碌碌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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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校长淡淡笑，不否认不承认，“按照座位的顺序从前向后，自行开始。”

　　鸦雀无声的寂静凝固了顷刻，第一排的小姑娘清了清嗓子站起来，“我想我是一名女教师，执教大学，教授文学方面的知识。”

　　说完她停顿了一会儿才道：“只是活下去的话，就算什么都不做我也能活下去。”

　　最贴合实际的职业，大学的女先生，不要死小队默默打标签，“务实小队”。

　　她刚说完，全体学生鼓掌。

　　不要死小队听到了糖葫芦小队的感叹，“我们怎么没想到这么通俗的职业！”

　　第二组的同学稍稍不一样，大抵是官僚子女，和沈大小姐的骄傲有得一拼的余锦华昂首挺胸道：“为百姓办实事的当官的，文能安邦定国，武能剿匪能杀贼，能驱逐列强，打倒军阀。”听起来很厉害，虽然和前一个人说的毫无干系，她又默默加上，“当然，教育部的监管自然也在此列。”

　　不要死小队队员齐齐看向沈大小姐，无声道：这算是撞人设了啊。

　　好在不是个冗长的游戏，班里统共组建了四个小组，除了第二组五个人外，糖葫芦和不要死都是四个人，人以群分的话，第二小组大概称得上“富贵小队”。

　　糖葫芦小队卖山楂的起身，这姑娘低眉耷眼吆喝道：“我就是个平头百姓，收购山楂了，收山楂，一斤山楂换半斤米面嘞！”

　　另类的吆喝声惹得她们抿嘴偷笑，但大家还是极给面子地鼓掌。

　　沈大小姐早按捺不住性子，直挺挺站起来道：“我带兵的，通兵法，保家卫国。但我不在她之列。”

　　沈岑梅指着余锦华道：“她太贪心，管得太多，没办法以牙还牙，就像现在。我们不只输在装备武器上，还输在了……很多方面。”

　　沈家算是旧军阀，有些话不必说得清楚，国人即便怨恨身处战乱，流离失所，但绝不会愿以卑躬屈膝换和平，尤其她的家在北方，那里已经充斥着硝烟和炮火。

　　众人看向吴校长，她不作声，那就是规则允许。

　　余锦华同学轻咬后槽牙，不得不承认沈“将军”说得对。

　　一轮下来她们没有在玩乐中找到乐趣，反而有些兴致缺缺。

　　于是第二轮进行得很快，农夫和宝石商人以及“糖葫芦小队”卖炭火的。

　　农夫腼腆说：“我种得粮食其实不太够吃，但也能活下去。”

　　宝石商人则道：“珠宝珍奇我有很多，我还有古董字画，富有的我可以援助贫穷的农夫。”
　　卖炭的：“一斤炭火半斤粮，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无烟炭，熬糖奇香，还能写字记事，小孩用了炭削笔，富贵荣华锦绣里。”

　　糖葫芦小队其他队员默默掐她，为什么只有你能发展副业！

　　不要死小队飞贼徐明惠出战，“劫富济贫飞贼，金银珠宝不嫌弃，粮食馒头我也要。”

　　好像恢复了往日的调皮，徐明惠看看珠宝商人和农夫，对前者微微一笑，“我偷得就是你们。”

　　富贵小队余锦华驳斥，“在我的治理下，怎么可能还有盗贼！”

　　徐明惠看了眼“农夫”瑟瑟的眼神道：“有，五谷不丰，农夫都不够吃，还要养活一群不种粮食的人，您的治理下好多人吃不饱，不会有人给您办事儿的，光杆司令谁怕你。我是飞贼啊，能正经活着谁要做贼，不偷不抢我早就饿死了。”

　　宝石商人道：“我有钱，我可以从侵略者手里买粮食，校长之前说同组内可以构建联系，我的粮食给锦华也可以。”

　　心气儿高的余锦华不知接受了这说辞没有，反而指向沈岑梅道：“那她呢，她的军队就不会饿死了吗？”

　　飞贼徐明惠调笑道：“别催，在偷了。”

　　小伙伴们目光犹如实质看向财大气粗的宝石商人，显然认同她的话。

　　宝石商人：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此偷非彼偷，但既然有人有粮食，总能搞到自己手里的，而且，北方打仗的时候，不对走到哪里，都是募捐筹措，自筹自供。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指望着有钱人施舍永远不靠谱，但宝石商人家真是个卖各种宝石的，大小姐兰凌初尝人间疾苦，她敢捐，徐明惠就敢要。

　　这就是口头游戏的妙处，不必担责。

　　第三轮“务实”队轻轻巧巧出了一个音乐家，“富贵”队财大气粗紧跟上银行行长，“糖葫芦”小队的砂糖同学漫天要价“一斤糖两斤米！”

　　“不要死”小队的张鱼同学巧笑，“粮少价贵，卖醋的将将填饱肚子，酿造醋的产量骤减，价格加倍。”

　　音乐家不好意思插嘴，“多少钱一壶，我还蛮喜欢醋的，能以物易物吗？”

　　众人齐齐看向她，心说，喂，这只是个口嗨游戏啊！

　　哪料张鱼道：“可以。”

　　于是一把琴换了十缸醋。

　　音乐家趁机提要求，“三酿好的成品，七缸未成的。”张鱼也都应了。

　　第四轮再续，“务实”小队剩了个灵秀聪慧的科研从事者，“富贵”队出了个钢铁大王，糖葫芦卖出去的价钱就比较可怜了，不要死小队的关郁仪掸了掸胳膊道：“我是医生，头疼脑热，外伤内伤，有病没病都能治。”

　　“人人都需要她，人人离不开她。”卖糖葫芦的满眼羡慕。

　　堪堪介绍了一遍，一节课的时间就已经过去了，吴校长道：“下节课继续。”

　　务实小队内部面面相觑，富贵小队盯着不要死小队，糖葫芦小队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哀哀一叹。

　　看人家的神情都知道怎么玩，小伙伴们各有所长，再看看自己。

　　唉，为即将在乱世中让炮火轰成灰的糖葫芦队小伙伴默哀。

　　上课钟声响起，吴校长登台，小伙伴们都振奋精神暗道，她来了，她来了，她带着我们的死法走来了。

　　吴校长煽情一番，“历史的流向自来如此，无数知名无名人淹没其中，是你们自己所选择的角色，演出身不由己的剧本。”

　　“第一幕，世界的洪流。”

　　“积贫积弱之下，席卷世界的战争里，身在弱国，不幸卷入其中，本土工业惨遭挤压，黄金和白银落入豺狼虎豹之手。”

　　务实小队女先生说：“虽然我什么都做不了，但活着还是没问题的。”

　　富贵小队道：“校长，我们组还有一个人，要继续介绍自己的职责吗？”吴校长点头，最后的人站起来道：“我本来想我是个兵工厂的小老板，但想想可能干不下去，我不想上来就让人干掉，我还想干掉别人。”

　　“对不起伙伴们构建的联系，我可以拎出来单干。我想做杀手，豺狼虎豹能杀一个是一个。”

　　不要死小队：伙计，敬你是条汉子！

　　虽然和你们小队的整体风格不一样了，但人说了自己单干啊。

　　富贵小队的同伴道：“别单飞啊，省得雇你杀人还要花钱。”

　　众人具一惊，“果然越有钱的人越抠。”

　　糖葫芦小队深受感召，眼泪汪汪，卖炭的说道：“小人物是死是活自己说了不算，我把卖炭换的粮食分一半给沈岑梅同学。”

　　没有了？

　　没有了，卖糖葫芦的灵光乍现，对哦，说是不择手段活下来，拿着粮食换庇护也对。

　　沈岑梅笑道：“那你的身家性命可就系在我身上了。”

　　将军身披坚执锐，倘不能收回失地，驱逐蛮夷，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吴校长极其配合，“……没打起来，杀手面临追捕，身上有伤。”

　　“第二幕，旱涝荒年。”

　　“内忧外患之下，粮价飞涨，途有饿殍，路有冻死骨，易子而食者不知凡几。”

　　务实队的农夫队员咯噔一下，这不是针对吧，旱涝灾年，农夫怎么活？

　　她硬着头皮想说自己是个有钱的农夫，抬起头看见吴校长仿佛看透人心的眸子，怎么也说不出口。

　　队友女先生急道：“她来找我，我虽然也没有很多钱，但我们还有官府衙门。”

　　她手指轻指向富贵小队，余锦华正要开口，却被银行行长接话。

　　“花钱买，粮食衣物花钱买，从豺狼虎豹口里买，赈济灾民。”

　　财大气粗就是这么自信。

　　糖葫芦小队粲然一笑，施施然站出来的糖葫芦产业终端，卖糖葫芦的。

　　她自信，妥帖，笑容轻松，“糖葫芦卖不出去，我破产了，我沿街乞讨去，应该也能活下去。”

　　关郁仪瞧了瞧这会儿可能也要破产的醋老板，神情闪烁，自己站起来道：“带伤的、乞讨的、打架的，看病看伤不收钱！”

　　吴校长淡淡道：“银行穷破产了，糖葫芦小贩或染风寒，医生给治好了。”

　　两幕之下，已达成游戏成就——只有富贵队员受伤的世界。

　　好在受伤的杀手也已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