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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别家的妹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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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下午时候,关章仪打了个哈欠,关郁仪紧随其后。
关母瞧着不耐烦的儿女,心下对比了人家乖巧圆脸的姑娘,“拉着你一说话就停不下来,我年纪大了,还是你们年轻人说你们的,你晚上也留下来好不好?”
张鱼推辞,关郁仪道:“娘,她来咱家的时候刚下火车,行李都没收拾。”
关母:“那好吧,我家一双儿女不知趣,小鱼儿你以后常来。”
张鱼连忙应下,不多会儿起身告辞,关郁仪送她。
半道上,张鱼道:“你家里人相处得真好,很像一家人。”
“你羡慕我呀,我还羡慕你数钱数到手抽筋呢。”
“那个啊,我爹娘一年到头见不着我几回面,匆匆忙忙,不数钱也没正经事。”
话虽如此,她可没从关郁仪脸上看到羡慕的神情。
关郁仪啊,知足常乐,是个尽力幸福活着的人。
到了宿舍门口,张鱼道:“我可能很快就要退学了,家里说今年夏天要成婚,学业,不一定还能继续。”
“为什么啊,这又不冲突?”
“就今天和伯母说的那个,这座城风雨中安宁,其他地方都不怎么乐观,生意做不下去了,我爹娘的意思是早嫁人,然后跟着夫婿那边,举家避难,大概要到西南。”
其实她家里人的意思是干脆不要再去上学了,不分昼夜的防空警报声拉紧每一根神经,惶惶之中也可度日,但太难捱了,几年前早挖了防空洞,也不敢担保就一定能保命。
何况报纸上报道的不仅有国内局势,微妙地说起来,整个世界都卷入一场史无前例的风暴,兼济天下她做不到,能独善其身就不错,所以爹娘说要她早早嫁人她也没反对。
关郁仪只好点头,见张鱼还要说什么,但又有些难以启齿,便道:“行了,不差这一会儿,没两天就开学了,咱们开学再见。”
两日后新学期正式开课,相处半年后互相熟知,娇俏的姑娘们三五成群嬉笑着,还有些始终融不进欢声笑语里沉默静思的。
关郁仪听到她们说什么成绩之类的,掺杂有些低落的声音,“这学期再有一门课没有拿到中级,我就要退学了。”
此言一出自然是优秀的同学自告奋勇帮她补习,关郁仪翻找成绩单,又确认了一遍松了口气。
虽然不是每门课都优秀,但成绩也能看得过去。
沈岑梅从她桌前擦身而过,粗略看了眼道:“哼,没有我考得好。”
关郁仪心说,这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沈大小姐见没人理会她,凑上去道:“你的信里说的什么杂七杂八的琐事,没几天都要开学了,还特意写一封没用的信来,烦人。”
幸亏没有知情人在场,沈大小姐这会儿神情满是不耐烦,收到信的时候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没少让亲哥操心,是不是妹妹让外面一肚花花肠子的臭小子骗了心?
关郁仪早知她秉性,也顺着话道:“那真是抱歉了,劳烦您百忙之中还要看我一堆没用的话。”
绵里藏针的,沈岑梅不理她,径直向自己的位置走去,关郁仪目送,见后面的徐明惠趴在桌上不动还道,徐猴子哪能不招惹沈孔雀,八成是要出奇制胜。
哪知道徐明惠真就一动不动,沈大小姐擦着她的桌沿走过,目不斜视,甚至有意疏远。
“她俩怎么了?沈同学没怎么变,倒是明惠,昨天见她第一眼就感觉瘦了好多,也沉默了好多,问她出什么事了,她就和现在一样,不吭声。”小鱼儿问。
关郁仪把这一反常记在心里,想着等找到机会问一问。
好不容易等到下学,正要约徐明惠逛逛,却见她早已没了人影,只好问沈岑梅,“她走这么急是去哪了?”
沈大小姐怒目圆睁,“我怎么知道,我和她又不熟!”
重新定义“不熟”的其他两人:……
“大概找了份工作,赚钱吧。”沈岑梅忿忿道:“你们理会她做什么?”
“你要是能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当然可以不理会她。”
沈岑梅道:“她不告诉你们是不想你们知道,我说了那我成什么了。”
说完她转了转眼珠子,忽地饶有兴致问道:“倒是你,见没见到齐先生的未婚夫?”
关郁仪:“不止见到了齐先生的前未婚夫,还见到了男装的柳先生。”
沈岑梅重复道:“前未婚夫……”
瞬间黑脸,“我怎么没听说他们解除婚约了?也不对,梁家确实销声匿迹好多年,传言说他家少爷喜欢男人,但柳先生她……”不是女人吗?
张鱼理清楚了这条线,默默道:“柳先生好像曾在只招男子的军校上学,也许是那个时候认错了。”
这回关郁仪反是不懂了,“听你这话的意思,你知道齐先生的前未婚夫喜欢柳先生?”
沈岑梅摇头,“恰恰相反。”她是知道柳先生喜欢齐先生的未婚夫。
要说她是怎么知道的,说出来与她的沈家大小姐清正端庄的形象相悖。
齐朔回国没多久的时候,那时候柳和湘和齐朔已经互相认识了,她去见齐先生,撞见了这个场面而已。
柳和湘手拿着一个相框,齐先生不怎么在意道:“出国前和未婚夫的合影。”
“未婚夫挺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哪有长得那么像的,说不定就是你认识的人。”齐朔道:“怎么,是你喜欢的人?”
沈岑梅没听到柳和湘的回答,但答案应该是肯定的,所以从那时起就对她抱有敌意,那可是齐先生的未婚夫,她们这样的人家即便婚姻是利益交换,顾及些脸面都不会把喜欢不喜欢放在明面上说。
柳和湘,亏得还是齐先生的友人。
关郁仪算是明白她每次见了柳先生为何一直横眉冷对。
默默听着的张鱼神奇补充,“那个未婚夫得是有多傻才会说出自己喜欢男人的话来?”
这话莫名宽慰了沈岑梅,“如此说来,幸亏婚约解除了,不然齐先生岂不是要嫁一个傻子?”
关郁仪:……所以你们都是齐先生的亲传弟子吧!否则怎么说了和她一模一样的话?
聊了几句后,绕老绕去还是回到了徐明惠这里,她的事沈岑梅嘴巴紧得很,她不肯说几人只好换了话题。
“选修课你们选什么?”张鱼道:“我脑子不好用,物理数学不敢想了,生物的话又有点怕虫子之类的,医学好像要摸尸体啊,好不容易考上大学,所有的课都这么难……”
她自言自语完看向身边两人,瞬间灵醒。
真是脑子不灵光,怎么回来问这两人。
一个是齐先生的崇拜者,一个与齐先生有着除师生关系外不知名关系的人。
果然,沈岑梅和关郁仪听此言后互相看着对方,寸步不让。
“关同学对经济学不了解吧,何不选个别的更擅长的?”
“沈同学才是,去年入学考核,沈同学的数理成绩并不好,何必为难自己。”
……
张鱼不理解两个齐吹的斗争,眉眼弯弯微笑道:“那说定了,我们一起选齐先生的课。”
乐于助人的张同学还特意帮忙碌的徐同学填写了选课申请。
四人小队常聚在一起的变成三人,但柳先生不再挑关郁仪的刺,沈岑梅也没再对柳先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日子优哉游哉地迈着小步子向前。
唯独排到齐先生的课的时候,张鱼自发地远离那两位,与徐明惠坐到一起。
虽然是无奈之下的选择的课程,张鱼不得不说,齐先生的课引经据典,旁征博引,很好理解。
不太友好的大概是时不时蹦出来几句似有理似没理的话。
诸如“思想是政治的启蒙,文学是政治的反映,经济是政治的基础。”
齐先生解释,“这话是我胡咧咧的,但也有点道理,人要吃饭,不吃饭你拿什么思考,拿什么创作。饭从哪来,现在粮价那么贵,手里拿着银毫铜元的,还有拿龙银法币的,银行换算,这个涨,那个跌,总也不知道手里的钱能吃几顿饱饭。经济学多实在,深深浅浅就是让你们算一算,手里的钱倒换来去,怎么让自家人多吃几顿饱饭。”
关郁仪心道,这怎么和当初跟她说的不一样。
当初明明说的是,经济学就是合理地从别人手里夺取利益。
她一晃神的功夫就下课了,沈岑梅忙不迭追上去,关郁仪正要去问问为什么跟她说的不一样,却被人叫住了。
“这位同学,请问你是关郁仪吗?”
关郁仪看着站在眼前的人,麻花辫及肩,杏仁一样的眼睛,浅笑时右脸颊有一小小的酒窝,古典又水灵的姑娘。
“我是,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是有点事,不知道你现在方不方便。”
关郁仪让张鱼和徐明惠先走,不一会儿学校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她们找了处僻静的地方说事。
“关郁仪同学,久仰大名,我叫许连叶,比你大一届,是经济学专业的学生。”
有那么一瞬间,关郁仪竟没领会,久仰大名,到底是损她呢还是损她呢?
姑娘掩嘴笑道:“你别误会,虽然文学专业你与柳先生的事名声也大,但我所说的事另一件事。”
“据我所知,你在入学考核中,数理成绩是同届第一,其实学校有一份拟定的专业招收名单,你应该是数理方向,虽然不知为何最后学了文学,但你的大名,我从齐先生那里早知道。”
关郁仪还是猜不透她的来意,但说起来,她已经是齐先生的直系学生,怎么会跟她们一起上选课?
她问了之后听许连叶道:“师妹的大名我听过很多次,但和人对不上号,我看到了你的名字在选课清单上,特意来见你。”
“你是关章仪的妹妹,对吗?”许连叶道。
关郁仪陡然绷紧了身体,看着这位许师姐,没有吭声。
“你别紧张,我是你哥哥认识的人的妹妹,也许你听过这个名字,许连枝。”
关郁仪悄悄松懈,又听她道:“你和你哥哥长得很像,不然就算名字对上了我也不敢见你。”
她还在煽情,关郁仪迫不及待想听重点,“许师姐说起许连枝的名字我倒是想起来,依稀在哪里看到过这个人名。”
“那就没找错了。”
许连叶笑道:“不知道令兄长现葬何处,可否让我去祭拜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