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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出逃 ...

  •   靳缱缱被全城通缉了。
      一如砍头之前必有圣旨到一样,在她混入商贩队伍里将要出城之际,皇城有人来传新君口谕,于是城门落锁,靳缱缱不得已又住回那间离皇城八百里远的小茅屋。

      夜半子时,摇摇欲坠的茅屋里发出一声尖叫。
      小茅屋不堪其扰,似是狰狞地扭了扭身子,几乎要就此‘香消玉殒’。

      娇炆也被靳缱缱的大嗓门吓得花容失色,她匆忙掩门,回头,语重心长地道:“公主,您还记不记得咱们是逃犯?虽说这里荒无人烟,但万一呢?”

      靳缱缱掩面叹息,“这通缉告示你看过没有?”
      娇炆说:“看过了,未有不妥。”
      靳缱缱丝毫不觉得此时必须讨好自己身边唯一的婢女,也没有一个亡命之徒该有的谨慎,“大有不妥。你瞧这告示,不知出自哪位缺德鬼,竟把你的名字写在我前面,还将我们俩画在一张纸上,好歹我也是公主,至少得将我画在告示的正中间才对啊。可恶,一点都不尊重我。”

      娇炆忍了又忍,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下肚去。

      ——公主,前朝已经亡了,现在新君继位,普天同庆。不尊重前朝公主可构不成什么罪名。

      新君节俭,底下办事的人自然得揣摩圣心,连纸也紧着用。

      主仆二人各怀心思,直到茅屋顶塌了一块,阴晦的光照进屋内。
      靳缱缱抬头一望,见乌云翻涌,隐有大雨。

      正是此时,外面那片空荡的芦苇浅滩上传来骏马疾驰之声。
      靳缱缱算是半个习武之人,耳力清明,估算出大约有一百人后,她问娇炆:“你会遁地吗?”

      娇炆疑惑了片刻,又沉默了半响,才回答:“奴婢该死,奴婢不会。”

      靳缱缱说:“那完蛋了,要不你先帮我挡挡,我去大晁搬救兵,三月后回来救你。”
      娇炆静静看着她。

      当然,上天是绝对不会眷恋一位前朝公主的。
      主仆二人正在对视,十来个身手矫健的禁军便将小茅屋团团围住,一人掀门进屋,朝靳缱缱作揖。

      “殿下,陛下命您卯时回宫。”

      靳缱缱当时就不高兴了。
      她好歹是个前朝公主,现在却被人呼来喝去,怎么能受得了。
      还陛下…什么陛下,登基大典没过之前一切都有可能。

      她躲在娇炆背后,探出头,俨然一副宁死不从的架势:“放肆,她有什么资格命令我?我为什么要听她的?”

      这人有些头疼,既为禁军,首要任务自然是以陛下为先,陛下的命令一定要办到,但是靳缱缱看起来很犟,万一发生争斗,伤到她该如何?
      来时陛下可交代得十分清楚——“朕要缱缱毫发无伤。”

      “殿下,得罪了。”

      这人冲上来,是要生擒。
      她是这样想的,伤了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人没了才可怕。

      娇炆是个实打实的弱女子,被这阵势吓到了,差点要晕,靳缱缱把她往身后一扯,跟这位禁军过了几招。

      双方都没讨到好,靳缱缱学艺不精,打不过,而林祁又实在不敢过分,有大招也不敢使。

      其实宫里的人大多很喜欢靳缱缱,虽说她有时候跋扈了些,但却没做过什么坏事,那张脸长得不至于颠倒众生,但就是莫名其妙地迷惑人。
      有人说靳缱缱就像是刚破壳而出的小鸡崽,偶尔让人喜欢的恨不得一口吞下肚去,占为己有,偶尔又被她气的火冒三丈,想抓住她的细颈,一把捏死。

      林祁现在属于第二种情况。
      因为靳缱缱发现她不敢真的出招后,手脚都变得有劲起来,拎起凳子就要往她脑门上砸。

      林祁当时就懂了人心险恶,她偏身一躲,只这一会儿的功夫,就见靳缱缱拉着娇炆要爬窗逃走。

      林祁便没了怜香惜玉的心思,拔了剑。
      就在她要出剑时,一支利箭穿破空气,扎进茅屋顶上。
      显然,这支箭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放火。

      茅屋瞬间暖和起来。

      靳缱缱立刻闻到了死敌的味道。
      她知道,逃不掉了。

      林祁找准时机,三两下将主仆二人捆成粽子押了出去。

      靳缱缱这才发现,外面有许多侍从举着火把,这荒郊野外突然亮堂起来,寒意竟也没那么重了。
      在一众禁军侍卫中,有一人格外扎眼。

      这人穿了便服,身材匀称,虽然不想承认,但她容貌还算不错。
      靳缱缱委实嫉妒,还没当几天皇帝就已经有了皇帝的恶习,开始用鼻孔看人了。

      娇炆拿胳膊肘捣她:“公主,怎么办?”
      靳缱缱说:“我就不信她敢动我!”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那个女人备了弓箭,对准她。
      但凡那死女人手稍微一松,她就得死这儿了。

      娇炆紧张起来:“公主,现在要是求饶,那有失前朝脸面。”
      靳缱缱说:“我自有办法。”

      紧接着娇炆看到她往前一步,双膝跪地,很真诚地道:“陛下饶命。”
      娇炆愣了一会儿,不得不跟着跪下。

      林祁心里畅快了许多。
      什么前朝公主,刚才不是还挺嚣张吗。

      她正在心里快意恩仇,想象怎么惩治这位不知好歹的公主殿下,一回神便听到陛下唤她:“林祁,把她带回去。”
      林祁喜得就像是得了什么生杀大权一样。

      而这些话听在靳缱缱耳中,自是比夜风还要凉彻骨髓。

      她在想,除了求饶还能做什么,要不弑君吧?反正荒郊野岭的,倒也方便。
      但是打不过这些禁军,这又是个大问题。

      在她凝神思考时,新君已驾马上前,这回靳缱缱连马的鼻孔都看得仔仔细细。
      “靳缱缱,你真是胆大包天。”

      靳缱缱低眉顺眼:“陛下教训的是。”
      她自然是个表里不一的人,表面如此恭敬卑微,但心里早已经把这位新帝的族谱都问候了一遍。

      早知道有今日,当年她就应该把这人弄死。
      现在想想,她这一生的不幸就是从遇到这个人开始的。

      那一日春光娇媚,莺啼婉转,她在宫里听学时遇到了程家庶出的女儿,见她被欺负得可怜,便将人带回自己殿内。
      她问她叫什么名字。

      “程弭。山水一程的程,消弭的弭。”

      孽缘就此种下。

      后来靳缱缱才知道,程弭就是借她当时的声名为自己博地位。那时程弭才七八岁而已,就已经有如此心机。
      她确实做到了,从一个任人欺辱的庶女变成程家最受宠的女儿,最后又成为女帝。
      在外人看来确实是传奇的一生,但对靳缱缱而言,则是满满的耻辱。

      程弭对她的利用是她这一生的污点。
      没遇上程弭前,她笃定自己可以成为一个深明大义的公主,可遇上程弭后,她的人生就开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走起下坡路。

      早知道那天在学宫就不该出面,就应该任由程家的嫡女把程弭淹死在水井了,那样的话今天成为女帝的人应该是她靳缱缱!

      程弭面容肃丽,目光灼灼:“既然知错,还不回宫?”
      靳缱缱也没想通程弭的目的,将一个前朝公主留在宫里,显然是有点晦气的,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做。

      她耷拉着眉峰:“回,这就回。”

      程弭将弓箭交给身旁的侍卫,轻声一笑,那笑里全是蔑视,靳缱缱气得牙痒,但不敢说什么。

      程弭最后瞥了她一眼,由禁军护着走在前面。

      靳缱缱气愤地起身,朝着林祁道:“我走着去?”
      林祁微笑:“当然不是。”

      顷刻,林祁牵着一只鸵鸟过来,“您骑这个。”
      靳缱缱差点失声:“茉莉?”

      这只鸵鸟是她养的宠物,半月前宫变,她自身难保,只好把茉莉赶去冷宫附近躲难。
      当宫变发生的时候,昔日宫中最荒凉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靳缱缱一度也想躲去那里,但身为公主的尊严让她无法拉下脸面。

      她还以为茉莉已经被下锅了,没想到它还在。

      可宠物到底是宠物,怎么能当坐骑使唤。
      她道:“你让我骑这个回宫?”
      林祁强调:“是陛下的命令。”

      她还给靳缱缱松了绑,但是有十个侍卫拿刀围着她。
      靳缱缱尽量和气地问:“那娇炆怎么办?”
      林祁一挑眉,“这好办。”
      她像是拎小鸡一样把娇炆拎到自己马上。

      靳缱缱嫉妒地看着一脸迷茫的娇炆。

      茉莉很记仇,对于靳缱缱当时把它扔去冷宫的事耿耿于怀,于是颠了靳缱缱一路。
      以前它对靳缱缱可好了,谁都不驮,只驮靳缱缱。

      回宫以后,靳缱缱吐了半天,吐完后倒头就睡。

      娇炆大概早预料到这次逃跑会失败,心态调整得很快,跟宫娥有说有笑的,好像从没逃过一样。
      靳缱缱醒来时在床边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人。
      程弭却忽视了她眼中的不满和愤恨,伸手轻轻摩挲她的脸颊,她的指腹很粗糙,在脸上刺刺的,靳缱缱偏头躲开。

      程弭从娇炆手里接过杯子,“喝点水。”

      靳缱缱心想,哪怕渴死,死外边,也不喝程弭给的水。

      程弭靠在床边,不吭声了。

      娇炆吓了个半死,她们现在无依无靠,任人宰割,要是公主再犟下去,恐怕要被斩首示众了,这位新帝是什么手段她们都清楚。

      但靳缱缱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直接侧过身睡了。

      娇炆怕程弭生气,想为公主找补两句,但是当她望向程弭时,竟没有在她面上找到一丝恼火之意,相反,她觉得程弭似乎挺享受被公主忽视的感觉……
      不懂,是真的不懂。

      过了一会儿,李德全来通报,说安定侯进宫了,程弭定定瞧了瞧床上的人,交代娇炆好好照料,缺什么去找李德全。

      当晚,李德全派他干儿子送来大几箱东西,那干儿子还在旁边等着前朝公主谢恩,谁知靳缱缱一开箱脸就黑透了。原来这里面竟就是她原来宫里的东西,只是收拾收拾打包送这儿来了。

      拿别人的东西做人情,程弭倒是不羞。

      娇炆还得替公主打点,给李德全干儿子送了一对玉镯,这才将人打发走。

      靳缱缱沐浴时,娇炆才说起这事:“公主,我知道您心里不平,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我们不占上风,何不顺着陛下。”

      自宫变后,靳缱缱没少听她说这些话,她都听烦了。
      “你是觉得我今日不该逃?娇炆,你知道本公主的性子,当年皇兄在位时我甚至不服他,更何况是程弭,她坐上这个位置简直是对本公主的侮辱。”

      随后她又深沉地叹气:“唉,名义上我还是个罪犯,罪犯哪有不逃命的,那合理吗?”
      娇炆说:“但是我看陛下好像并没有要伤公主的意思。”
      靳缱缱教育她:“我若与她相安无事,那我便连皇兄都不如了。”

      娇炆不知她在执拗什么,大概这就是身为前朝公主的责任吧。
      只是史书上从未记载过复国成功的案例,何况公主如今无依无靠,凭她一人之力如何复国。

      娇炆想着该如何让公主宽心,谁知在敏岫宫外遇到了林祁。
      林祁见她鬼鬼祟祟,不分青红皂白将人拿住,“深更半夜,你在这里做什么?”
      娇炆想起她驾马时狠绝的样子,不自觉将头低下:“我只是想选些花给我们公主,她心情不好,万一生了心病就难治了。”

      林祁怀疑地看着她。
      这主仆两个人不停惹事,她要是信了才有鬼。

      尤其是那位公主,整日神经兮兮的,要得病早得了,哪会等到现在。

      她记得宫变那晚,有人说公主自杀了,林祁跟着程弭过去看。
      那是相识以来,林祁头一次见程弭失态。
      到现场时,程弭身上还带着血。

      娇炆抱着靳缱缱哭,靳缱缱腹部插着匕首,鲜血直流。

      那天大家差点就相信靳缱缱死了。
      林祁也有些惋惜,因为这位公主真的很特别,不应该被一场宫变牵连。

      程弭的盔甲在月色下闪着寒光,她慢慢蹲下去,摸了摸靳缱缱的脸颊,那动作太过小心,让人不寒而栗。

      过了一小会儿,她突然拧眉,将手移到靳缱缱的腹部,片刻后就要解她的衣服。

      娇炆要挡,林祁把她拎到一旁,靳缱缱就被程弭抱进怀里,程弭的一只手解了她的腰带,快要伸进衣内。

      谁也没想到她有这种癖好,纷纷别开眼。
      就是这时,靳缱缱从她怀里跳起来。

      众人吓了一大跳,以为诈尸了。
      程弭淡定地收回手,抬眼望向怒目圆睁的靳缱缱,对李德全说:“把人送到我殿里。”

      次日,林祁才从李德全口中得知实情。
      原来靳缱缱往自己肚皮上安了块猪肉,意图假死逃亡。
      她从未见过这么奇葩的女人,简直荒唐。

  • 作者有话要说:  开个新文调剂一下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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