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浴雪》墨染悦湘

67、风云浴雪

　　李氏公子——李烨，从小就不以李氏公子这个身份存在，而是以李氏门生存在。自打记事起，他便知道，但他从来不问，也不指望他们说，性格尤为沉稳，心思也很慎密。

　　直到如今，李氏公子这个身份才被知道。

　　李烨将李靖尤的遗体暂时安置好，然后将自己的剑收好，拿起那把被放在一旁的剑，握了握，没有任何灵力波动，擦拭好回鞘。

　　伴随着雪花的落下，李烨说了声：“讨伐安氏。”

　　随后，带着众门生向着邱远山去，行了几十步后，发觉后面也有一群人，于是，他们驻足，李烨对着最前面的来人叫了声：“陈家主。”

　　陈添锦点头以示回应，但突然感觉不对劲，李靖尤怎么不在？本想着出口问，但是看到李烨那平静的表情，可是眼圈有点红，就已经明白了。

　　然而下一刻李烨说的话却让陈添锦愣了愣，他说：“家父不在了。”他也是没有料到眼前这个所谓的‘门生’会这么说。

　　陈添锦道：“你是李烨？”之前，李靖尤是跟他提过几句的，但许多年不闻李氏公子的消息，便以为是遇难了。

　　李烨点了点头。

　　陈添锦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人还在就行。”

　　李烨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于是就说：“陈家主也是去讨伐安氏的？”

　　陈添锦已收回了手，习惯的将手背在后面，道：“不错，而且不止我们。”

　　“八大家族一起？”

　　“不错。”他们边走边说道：“安氏炼制的炼人突然发狂对八大家族进行致命的威胁，还有那些炼人灵丹破碎掉之后化作的黑气去向，都是不寻常的，也同时说明安氏失控了，但不彻底。”

　　李烨听的明明白白，也理的明明白白，于是接道：“所以我们都在无意识确认了一个目标——就是不能让安氏彻底失控。”

　　自然而然，于是便要进行讨伐。

　　陈添锦用赞许的目光看了他一眼，道：“正是。”

　　李烨又道：“我观察了很久，那些黑气没有明确的一个方向，甚至都不知道它们到底去了哪？如果这是吞噬的话，根本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会不会我们一开始就判断错了。”

　　陈添锦断然道：“不，那就是吞噬。至于你说的，我也留意过，而且也对比过。所以有了一个可能性较大的猜测‘我们的对手不止安氏，还有其余人的插手，至于和安氏是何种关系，也很难知道’。”

　　李烨闻言轻蹙了蹙眉，他心思较慎密，自然是不会否认陈添锦的这个猜测。只是，炼制炼人不会有第二人，那他是以什么方式呢？

　　两人的谈话到此为止，在距邱远山有一段距离时，就看到了其余的家族，各自打了个头面，就浩浩荡荡的向着邱远山前行。

　　不多时，他们停下来，目光齐刷刷的看向那个坐在高处的黑色身影，他侧对着众人，头发落上了雪花，扎着的头发被风吹的带起，放在雪地上的手的手指一下没一下抬起又落下，如此往返。

　　那弯曲通上去的路就在前方不远处，但是没有一个人动一步，而那本该存在的屋子也是不在，一下就空了。

　　不久，坐着的人动了，言默偏头俯视着他们，眼睛从头扫到尾。

　　都到齐了。

　　落在后方的以林深，唐轩为首的几位公子，看着他们曾经很熟悉的人，心中难免生出另一种情感。

　　随着在众人的目光中，言默手一撑，一道黑影闪过，他安然无恙的落了地。

　　与此同时，七位家主脸色微变，还是陈添锦喝道：“注意防备！”当中一些人被弄的一愣一愣的，那可是几丈之高啊！

　　言默“啧”了一声。

　　果不其然，炼人像幽魂般在周遭缓缓升起，整个都是黑色的，唯有那双红的亮眼的双眼有了点色彩。

　　他们径直俯冲下来，拔剑的声音纷纷响起，顷刻之间，在言默前面已形成了一个战场，不久，黑气和血同时出现，这会，几位家主及公子清清楚楚看到那些黑气直往言默那飘，环绕着言默。

　　人数上，八大家族完全胜过这些炼人。

　　速度上，却是炼人远胜于八大家族门生。

　　不多时，地上横满了许多的尸体，也有黑气源源不断飘向言默。言默抬头看了看落的极慢的雪，只觉得碍眼，双手顿时一合，较上次不同的是，言默身边的黑气陡然升起，也同时带动着炼人，突然，空中正在飘落的雪花顿时凝住，紧然破散。

　　没有雪再落下来，陈添锦手握死蛇鞭闪身躲过几个炼人，然后甩手一鞭，脚下步伐不停，离言默的距离骤然加近，又是挥手一甩，如蛟龙般的死蛇鞭灵巧的避开前方的人，朝着言默门面上去，言默嘴角一弯，伸出两只手指将迅速锋利的死蛇鞭一夹，竟是让它停了下来。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动。

　　忽然，一把剑从他侧方袭来，言默夹着死蛇鞭的手猛然将后一拉，退后了半步，这个距离刚好躲过剑的攻击，言默快速将手一松，死蛇鞭收了回去，剑就从他胸前擦着过去了，言默对此毫不惊慌。

　　他不慌不忙的退后几步，抬手，黑气顺着指尖脱落，极快的侵进离他最近的几位炼人身体，炼人身形顿时一凝，言默对其发令：“抢回来。”

　　几乎没有人发现言默的这一发令，只见被他命令的几位炼人齐齐的攻向陈添锦，迅速又凶猛，陈添锦登时被这股强势后退了几小步，长鞭一扬，鞭子擦过一位炼人的脸，然后死蛇鞭末端就被抓住，陈添锦使了使力，没有拉回来。

　　眼睛极速瞥到一个人影，那是被炼人震慑开来的一位门生，陈添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换手握鞭，用力一拽，另一只手将其停了下来，稳住步伐。

　　死蛇鞭终于被抽了回来。

　　然后鞭鞭落及炼人的脖子上，恐怖的伤痕裂开，几颗灵丹脱离出来，破散。

　　言默将这一切收入眼底，正要再命令炼人，却突然发现不对劲，剩余几位家主不见了。

　　言默猛的抬头，那几位家主赫然就在他上空，紧接着剑剑刺来，言默紧然跳开，几下躲过，转头迎上一把他最为熟悉的剑，伸出手指与剑芒接触，言愿愣了一下，然而就是这么一愣，就看到黑气绕着剑缓缓上来，直至手臂。

　　一道剑芒闪过，言默赶快收手，谁料，剑芒擦着言愿的剑上面的黑气过去，黑气顿时散去。

　　言默一只手垂在身侧，碰剑的手指滴下血来，他极快瞥到离他不远的门生，于是躲开向他袭来的剑，再顺手将他一拉，不等他有任何反应，手指快速在他脑门上一点，随即道了声：“动手。”做完之后言默如鬼魅般极速退出，再站定。

　　门生顿时定住一会儿，眼神变的空洞，随即运用着速度比之前快好几倍的步伐朝着家主们劈去。

　　家主们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做，但是伤自己人是不可能的，于是便打算将他打晕。

　　但事实却不如意，他的步伐不仅快速，而且又诡谲。

　　让他们根本抓不住。

　　远处的言默见状，打了一个响指，然后就像是有一条无形的线将他们绑在一块一样，顿时，那门生所在的直线上的人都变的跟他一样，同样包括陈添锦旁边的那位门生。

　　顷刻，就演变成了‘自己人’打自己人。

　　陈添锦旁边的门生像得了一个指令，劈手一下落在陈添锦的胳膊上，陈添锦顿时一吃痛，不敢置信。

　　周遭剑击剑的声音不断传来，鲜血与黑气也随即出现在他视线里，门生又是劈手下来，好在陈添锦反应快，抬手对上门生劈下来的手掌，力劲顿时将将两人分开。

　　被言默控制的门生力气也是极为大，在后退过程中，陈添锦突然感到肩膀吃痛，那是剑刺进肩膀里的痛觉。

　　他偏头使出一掌震在剑上，连人带剑就飞了出去，陈添锦快速甩出死蛇鞭，或许是因为肩膀受伤的缘故，死蛇鞭轻轻松松就被炼人抓住，他用力一拉，没有任何作用，反而是痛觉布满整条手臂，鲜血涌的极快。

　　被疼痛麻痹的手臂感到死蛇鞭紧了紧，陈添锦想要坚持把它拉住，但是最后疼到没力了，手陡然一松。

　　死蛇鞭并没有到炼人手中，因为被林深截住了，“铿锵”在耳边响起，是唐轩。

　　鞭子终是没有落到任何一方，而是飞到了空中，卷成一卷，林深赶快喝道：“谢灏，抓住它！”

　　闻言，谢灏避开炼人纵身一跳就要去抓死蛇鞭，但是还有一人动了——言默。

　　他几乎是闪身闪到死蛇鞭的位置上，一手极快抓住死蛇鞭，另一只手对着前来要抓鞭子的手打出一掌。

　　比眨眼还快的速度，言默就闪身到了刚刚他坐的地方，谢灏快速坠落，莫晏也是一跳，手顺势一带谢灏的腰，转了一下安全落地。

　　“还行吗？”莫晏问了句。

　　谢灏嘴角已然溢出血，他点了点头。

　　两人看着那个黑色身影，眼睛里是褪不去的复杂。

　　家主们被控制的门生愣是弄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杀吧，又是自己人，打吧，却又是抓不住机会。

　　他们几下劈下来，家主们也是只能化去一部分力将其退开，然而就是没有用，退开之后又冲上来，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来来回回，甩不掉更又是杀不得，狼狈在他们身上尽显出来。

　　在一瞬间中，他们抬头看到了言默手握死蛇鞭站在高处，神色顿时稍变化，知道耗不得了。

　　也好在门生们醒得快，在劈下去的那刻猛然停止，眼神惊恐的看着眼前，又立刻将手收了回来，退后几步，竟是跪了下去，是失重感加剧。

　　家主们退开一段距离，再抬头时，人已不在。

　　身后升起一阵不寻常的风，从他们身侧袭过，他们回头，竟是刚刚消失的安氏。

　　死蛇鞭凌厉的袭来，鞭鞭及到他们眼前，家主们侧身躲过，言愿随即持剑趁着一小点空隙灵巧的来到言默前面，剑剑直抵言默的门面，言默不仅轻松躲过，另一只手握死蛇鞭还可以精确的甩向目标。

　　但是效率会更低，便让人来到他身后。

　　言默猛然收鞭，死蛇鞭便是直勾勾的打向言愿，言愿眼神一凛，躲开鞭子，然而言默又是顺势将鞭子向后，死蛇鞭猝不及防袭来，擦着他们的衣服过去了。

　　言默一个转身，双方的位置换了。

　　言默又一使鞭，不同的是，鞭子竟然分成了六条，直直的向他们甩来，“啪啪啪啪啪啪”六声接连响起，言默满意的一勾唇，转而闪身又回到了高处。

　　家主们意识到了不好的预感，他们刚刚想要动身的，可是却动不了，直到硬生生的挨了一鞭之后，胸膛顿感一阵不舒服，嘴角也是溢出血来。

　　他们默契的一抬头，头顶上的雪竟是没有再落下，他们落入了散魂术的圈套。

　　散魂术本是一种好术法，是对怨恨太深之人死去不肯散去魂魄，这种魂魄便会去祸害人，而散魂则是解决问题的关键，可是有人却将他修炼成对活人使用，久而久之，术法滥用，害了不少人，于是它就从好术法成了禁术。对活人使用，活人魂魄便会收到影响，也同于一个逝世之人魂魄尽失，动弹不得。

　　两处被他使用散魂术，这里就是专门对付他们的。

　　言默站在高处俯视着下方，将散魂术一收，炼人也在那一刻停下攻击，手起，黑气一缕一缕飘向炼人，侵入他们的身体。

　　怪异的气氛顿时升起。

　　言默轻声道：“风起人去。”

　　与此同时，家主们的瞳孔急剧一缩，来不及开口喊一句。顷刻之间，大风狂起，吹的他们近乎站不稳，同时炼人快速出动，他们却丝毫不被影响。

　　在狂风下，越来越多的人倒下了——炼人干的。

　　好在还有几位公子在，立即明白不宜与他们硬碰硬，便在狂风中喝道：“快走！”

　　虽然风很大，但不妨碍他们听到，便顺着狂风跑下山，风吹的他们脚步不稳，一个踉跄便摔了下去，旁边的人瞥到，赶快把他拉起来，接着跑。

　　家主们也趁机挡住了一下炼人，七把剑联合将所有炼人击退几丈开外，随即收剑也向山下跑去。

　　然而炼人却是紧追不舍。

　　在狂风中，莫晏一直挂在腰侧的吊坠被风吹了下来，他立马感觉到。于是回头顶着狂风走到吊坠旁边，蹲下身子去捡，那是言默在仙侠大会时送给他的。

　　然而，还未等他起身，一把带血的剑出现在他视线，在那一刻，狂风吹不到他身上，就像是一座大山在前面挡住一样。

　　他的瞳孔顿时睁大，莫晏猛的抬头，那是一张刻在心里的脸，是他的大山，是他的阿爹。

　　莫晏的瞳孔急剧一缩，脑子也是一片空白。

　　“阿爹。”他颤颤巍巍的喊了一声。

　　看着眼前的儿子，手摸上他的头，想要开口说话，但是脸嘴巴都没有张开，他的身形已是不稳，便倒了下去，手也滑落了下去，要说的话再也开不了口。

　　莫晏赶紧抱住他，眼泪不住的流。

　　“阿爹！”他嘶吼了一声。

　　眼前炼人已被林深退开，他回头一看，脸色顿时一变，他道：“莫晏，我们快走。”

　　远处传来一声：“林深，快把他带走！”

　　两位家主也落在他们前面，道了声：“快走。”

　　林深伸手去拉他，莫晏不动，死死的抱住他的阿爹。

　　“莫晏。”

　　他有了点反应，看向林深道：“我爹死了。”

　　林深心中一咯噔，也明白他的意思，但是现在的情况由不得他，抬手便是在他后颈上落下一掌，然后和前来的谢灏将他给带走了，同时，莫晏手中的吊坠终是握不住了，掉落在地上，弹了几下，然后就任由无数双脚践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