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浴雪》墨染悦湘

56、风云浴雪

　　安氏败了，但是人没有找到，这就让家主们无法安下心来；他们认为，安氏极有可能被人给带走了或是已经死了，但是同意后者的就没有几人。

　　陈添锦紧锁着眉头，只要安氏还活在这世界上一秒，他们就得时时刻刻提防着，谁知道哪一天，安氏就出现在他们眼前，而且比他们更加强大。

　　李靖尤开了口：“想个办法吧，把安氏引出来。”

　　莫家主道：“暂且不说这个，安氏是死是活都不确定。”

　　李靖尤又道：“都找遍了整个邱远山北部，要是安氏死了的话，我们的人就会发现，可是没有。”

　　唐家主道：“那就是说，安氏被人带走了。那会是谁？”

　　“不知，只怕那人也是我们的一个对手。”

　　家主们闻此言，表情又凝重起来，这话也不是没道理，按现在的情形，怕是许多人都知道了安氏还存在着，但如果安氏真的如他们所说的这般，那他的身份又是什么？

　　沉寂之间，陈添锦道：“我同意李家主的做法。”

　　唐家主应和道：“该怎样引呢？”

　　话是这样说的，但是要如何做呢？然而，就在家主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李靖尤道：“我们不是带回两个人吗，就用他们。”

　　李靖尤既然会说出引出安氏的话来，就是因为他们。

　　没等其余家主们做出反应说话时，他又道：“尤其是那个老人家，看安氏的反应，他应该对安氏很重要。”

　　李靖尤的话语点醒了他们，也让他们想起了那时安氏的反应，老人家挡剑之后，安氏立马就弱了下来。

　　这下，办法也有了。

　　在他们的意见要达成一致时，谢家主突然道：“这样真的好吗？”

　　李靖尤不客气的回决道：“没什么好不好的，那是安氏。”

　　闻言，谢家主也不再说什么了，因为那是安氏。

　　就这样，他们打算立即就执行。

　　安氏败了的消息传的很快，只是一转眼的瞬间，就有许多人知道了。

　　对于除十大家的人来说，安氏还有后人和安氏败了，这几个字眼仿佛就是昨日和今天的事；但毕竟是安氏，他们顶多也聚在一起谈谈，比如茶馆，饭馆，面馆什么的，因为这就是十大家和安氏之间的仇恨，与他们没什么关系。

　　但是对于江陵的人们是很难相信的，谁能知道，这几乎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人，就突然成了仇人。

　　一时间，他们接受不了，都情愿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消息来到了南诏，但它没有很快的就跑走，而是在上空盘旋，过了些许久，它才随着风雪离去。

　　下方，顾子秋的心都揪成一团了，脸上再也没有了冷淡的表情，而是一脸担忧。

　　他现在很想找到言默，然后把他给带走，哪里都好，只要远离这里。

　　他第一次有了这种想法。

　　但是他现在又出不去，被人死死的看住了，因为昨日他外出时被顾承渊给看到了。

　　渐渐的，肉眼可见的一点血丝出现在顾子秋的眼球上。

　　然后，顾子秋抬起头，外边白茫茫的一片，他能不要这个身份吗？

　　言默醒了——在一座茅草屋里。

　　他睁着眼睛望着上面的茅草，听着外面的风声，他现在真的好累又好痛。

　　闭上眼，就是老伯挡剑的那一幕，睁开眼又是茅草，最终，言默叹了一口气，自嘲道自己真的是个废物。

　　少顷，言默借助着身边的茅草堆支起了自己的身子，当他的视线落在他自己那白净的手时，言默愣了一下；只是一刻，他就想起来了那双腿。

　　死蛇鞭带给他的伤害也是带他来到此处的人做的？可要是这样，那他究竟是谁，再者说，死蛇鞭给人的伤害不是寻常人可以解的。

　　言默边想着边让自己站起来，他显的异常艰难，即使鞭痕不见，但还是会给人留下痛的厉害的后遗症。

　　言默站起来了，然后试探性的迈出一步，却发现实现不了。

　　无奈，言默的视线只好在这小小的茅草里扫视着，想找到一个可以支撑住他的东西，突然，言默的视线停住了，看着离他些许的一根木棍。

　　这对他来说，是真的远啊！

　　最终，言默叹了一口气，只能忍着疼痛往外走，走了两步之后，言默发现并没有之前那么痛，可能是因为之前他躺的太久了。

　　又是几步，在此，言默加快了一点速度。突然，言默摇晃了两下，又加上双腿一软，径直就单膝跪了下去，扎着的马尾晃到他前面。

　　言默本能的闭上了眼睛，疼痛却又让他不得不睁开，疼痛走遍全身，让言默的表情都扭曲起来了。

　　怎么这么痛啊！不过是被打了两鞭而已。

　　好一会儿，疼痛才渐渐离去。言默额头上已经有了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流。

　　言默抬起头，脸色非常苍白。忽然，他的上眼皮往下掉，想要与下眼皮接触到，但是一瞬间，言默就抬起来了。

　　又是这种感觉，一直想让他睡下去。

　　之后，言默摇了摇两下头，再一次的站了起来；这次，言默出了茅草屋。

　　风雪扑面而来，言默立即抬手挡住。然后，等逐渐适应过来后，言默放下了手，抬眼看向四周，竟在茅草屋旁边看到一把伞，那把伞很新，就像是刚放上去似的——但这四周又没有其他人。

　　言默没有再多想了，他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里，这里的一切事物让他感到陌生；拿起伞撑开就走，而言默也让自己走的正常一点。风雪太猛烈，他需要一个遮挡物。

　　而在他身后的一棵树上两个黑色的身影在伞下静静的注视着他。

　　言默已经走了一段路了，而他也已经知道了自己现在所处的地形，这是一座山，还是一座空寂的山。

　　路上，言默捡到了一个斗笠，勉勉强强还可以戴，斗笠的前沿被言默按的比较下一点，让别人不易认出他来。

　　少顷，他走在了一条小镇上，头低的很下。走着走着，言默停在了一家茶馆前，茶馆前是几张桌子，旁边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途径人可以在此休息。

　　言默收了伞，坐在了一张凳子上休息。

　　一会儿，他前面的桌子上坐了好几个人，其中，一个人扯开嗓子喊：“老板，来一壶茶。”

　　过会，老板走出来了，手上没有茶，径直对着他们喊：“进来，这里不是你们坐的。”

　　有人疑惑：“为何坐不了？”

　　老板指着牌子道：“看到这块牌子了吗，途径人。”

　　他们顺着老板的手指看去，看到了牌子，也自然看到了言默。

　　老板又道：“喏，那就是途径人。”

　　他们中一人就道：“不用不用，老板，我们就在外面，影响不到他们。”其余人也点头赞同。

　　老板见他们这般，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转身去拿茶了；很快的，茶就放在了他们的桌上。转头时就在小声嘀咕：“真搞不懂现在的人们。”

　　言默听着他们的对话，一句不落，些许不明显的口音让言默知道了这里是哪——是江都，江都林氏。

　　忽然，上方传来一句：“这位侠客，你进去待着吧。”

　　言默闻言抬起了头，却没看老板，下一刻，言默就又低下头掩着嘴咳嗽了几下，然后道：“不用。”

　　接着，言默愣住了——因为他的声音太沙哑了，都不像他的声音。

　　老板也被他的声音给吓到了，道：“呀，你的声音都哑成这样了，还是进去吧。”

　　这回，言默没有说话，轻轻的摇了摇头。

　　老板见又是一个固执的人，就道：“给你来点热水吧，这嗓子真是哑的吓人。”说完就赶忙进去了，然后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水出来了，放在言默前面。

　　言默看着眼前的热水，说了声“谢谢”。

　　老板摆手道：“你快喝点润润嗓子，然后休息好了快点回家躺着，很舒服的。”

　　言默道了声“好”。

　　然而，老板还没离开。言默见此，就端起杯子喝了下去，温度刚刚好，流到心底，暖暖的；把杯子放到桌子上，杯底里还冒着热气，缓缓的升起来。

　　老板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还要一杯吗？”

　　“不用。”

　　老板离开前说道：“离家不容易，还是早点回家。”

　　家？我现在哪还有家啊？！就连我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不知怎么样了，还回什么家啊！

　　过会，他前面那张桌子的人就开口了，一人很八卦道：“哎，你们知道吗？八大家要处置那两个人。”

　　“哪两个人？”

　　“就安氏之战带回来的两个人呗！”

　　两个人？难道说老伯没有死，言默想到这里心下一喜，忽的抬头，但是怕被别人察觉到，又赶紧低下头去。

　　继续听着他们道：“啊？要怎么处置？”

　　“要把他们扔进命悬崖中。”

　　闻言，言默脸色一变。

　　“命悬崖？！你听错了吧！”

　　“没有错，那可是安氏，有问题吗？”

　　那人恍然，道：“没有，但是这也太狠了。”

　　“这有什么狠不狠的说辞，只因那是安氏。”

　　到此，言默的手已经握成一个拳头了，‘只因那是安氏’这几个字已经深深扎入他的心。

　　“但我觉得，安氏已经还了啊！”

　　“还？你太天真了，当年的景象我们又不是没有见过，十大家除南诏外几乎陷入了一片火海，就算安氏亡了，也还不过来。”

　　还？我们为什么要还？言默想到，眼睛却是已经红了。

　　他们又在说：“告示已经贴出来了，一张是在通缉那个安氏后人，一张就是处置他们的。”

　　“哎！说真的，我都替言家主心累，自己养了十几年的人居然是仇人。”

　　“那又怎么样，带都带回去了，还能扔了不成？”

　　之后，言默没有再听他们讲了，站起身来，撑开伞离开了此处。

　　路上，言默果真看到了两张告示，另一张告示上写的与他们谈论的分毫不差，接着，他又亲眼看着一人贴上去，经过他时还看了他一眼。

　　命悬崖，他们可真狠啊！

　　已经完全确认老伯和叶璟两人没有死，无论如何，他得把两人给带回来。

　　经过告示前又看了一眼两人的画像，之后朝着命悬崖走去。

　　命悬崖。

　　命悬崖高可达二十几丈，崖壁非常崄峻；崖上几乎已经被白雪覆盖了，只有几棵大树较茂密，些许绿叶没有被遮挡住，而崖下却是一如常态，没有白雪，只有黑色的细细藤蔓伸的高高的，藤蔓尾处一直在摇来摇去。

　　白雪落不进里处，因为藤蔓升上来的气体会把他们击的粉碎，最后消失。

　　言默登了崖，映入眼前的就是老伯和叶璟两人被吊在两棵大叔上。

　　他立即丢了伞，向着两人跑了去，恰巧这时，叶璟被惊醒了，第一眼就是少主。

　　原本他以为这又是个假象，但是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尽管很哑。

　　“叶璟。”言默又喊了一声。

　　叶璟道：“少主。少主，你没事就好。”最后那句，叶璟说的急切又有欢喜，因为少主还活着。

　　老伯眼睛动了动，随即也睁开了，但是老伯显得很虚弱，毕竟是个老人家，又挨了一剑。

　　老伯的第一眼也是少主，见到言默的那刻，他的心完全的放下来了，少主没事就好。

　　他喊了声：“少主。”

　　言默望向他，看到老伯那苍白的脸色，有一些话就说不出来了。他最后也只是说了一句：“你们等着，我放你们下来。”说完就走向树根处。

　　而就在言默动手要解绳子时，叶璟也在那一刻恍然过来，也是同一刻，在命悬崖旁隔着四丈有余的崖上，李靖尤的手指一动，一支箭就飞了出去，箭的速度很快，还未等叶璟开口，箭就把言默戴着的斗笠射掉了。

　　言默在那一刻猛然偏头，透过重重风雪他看到了几位家主，他再一次中了他们的计。

　　突然，言默心下一悬。

　　叶璟掉了下来，原本也应该掉下来的老伯然而却没有，吊着老伯的绳子离他们远去了，方向正是命悬崖的上空。

　　言默脸色骤变，急忙跑了起来，然后起跳想要抓住那正在动的绳子。但是这根本就没有任何用啊！李靖尤手指又一动，又一支箭飞了出去，只不过箭是从命悬崖对面来的，插在了言默的胸膛上。

　　言默发出一声闷声，然后摔倒在叶璟脚边。叶璟大惊，扶住少主。

　　言默道：“叶璟，快去，拉住绳子。”

　　叶璟闻言正要起身，但却被射在脚步的两只箭挡住了路，无奈，他去不了，就把少主扶的站了起来。

　　忽然，老伯停下来了，停在了命悬崖的中部偏他们一点。

　　接着，两位家主飞了过来，落在他们前面。

　　陈添锦道：“安氏，你到底还是没有死。”

　　言默哼笑一声，道：“你很不期望我活着。”

　　“那我问你，谁会希望安氏还活着？”

　　“自然是我啊！”

　　陈添锦又道：“想必就只有你自己了，你到底还是一个有软肋的人，引你出来你就来了。是不是在软肋面前你就是一个傻子，安氏。”

　　言默道：“那又如何？我情愿来。”

　　陈添锦闻言摇了摇头，真是一个傻子，然后就不说话了。

　　李靖尤便道：“好了，安氏，我们不要这么多废话，今日就了解吧！”

　　这时，言默盯着李靖尤，一字一顿的道：“不可能。”

　　李靖尤道：“老人家此时就在命悬崖上，你有什么资格说不可能。”

　　话落，吊着老伯的绳子就又动了动。

　　李靖尤又接着道：“是他下去，还是你们一起下去好呢？”

　　言默没有再做不必要的反抗了，因为他知道，他们死死的拿捏住了自己。既然这样，就他去好了，言默深吸一口气，道：“放了他们，我自己跳下去。”

　　李靖尤并没有太多惊讶，道：“放了他们，安氏一样还是存在。不如你们就一起下去。”

　　听到这话，言默的情绪激动起来，道：“这不可能，我自己下去，反正你们的目标是我。再者说，我没了不就等于安氏真正意义上亡了吗。”他最后的那句话说的轻松又有心酸。

　　李靖尤笑了，道：“不愧是安氏少主——我放人，但我只放老人家。”

　　还未等言默开口，叶璟就道：“请李家主遵守承诺。”

　　“好。”

　　两人被推到命悬崖边上，中间，叶璟对言默小声道：“等老伯落了地，你马上找准机会带老伯从另一边下去。”

　　没等言默说话，叶璟又道：“会有机会的。”

　　而言默正要说话时，叶璟却摇摇头，让言默不要讲。

　　他不想再听到间接意思是少主要去死了，他去就行。

　　老伯离他们越来越近。忽然，飞出来一群黑色鸟翼，俯直的冲向他们；两位家主皆是一惊，李靖尤则以为是安氏的援手，怒就从心来。

　　他们被黑色鸟翼挡住，推着他们向后，而家主们在后退过程中拔剑防御，两道寒光一闪，前面的黑色鸟翼立即被冲散，但它们也不是吃素的，又立即围上去了。

　　但就在那一片混乱之际，一支箭从远处射过来，把吊着老伯的绳子射断了，老伯就从他们眼前掉了下去。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言默不敢相信这一切，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李靖尤说话不算数？！

　　在那一刻，他崩溃了。

　　他的双眼红了，然后全身无力的跪在了雪地上；而另一些黑色鸟翼分成两批，一批去助攻，另一批则飞到言默和叶璟前面推着他们。

　　那一刻，叶璟骤然醒悟，猛的拉起言默，在黑色鸟翼的掩护下退到另一边，然而，箭还是太锋利了，他穿过鸟群，刺到叶璟的脚，然后两人齐齐的滚下去了，叶璟则紧紧的护住言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