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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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把黑黢黢小人带到了客房的淋浴间。在资源短缺到极点的时代，所有客人共用一间淋浴间，淋浴系统使用的是高雾化清洁，这样可以把用水量降到最低。
黑黢黢小人洗完澡，顿时整个人清亮不少，能看出来是个眉清目秀的男孩。
东方开了一瓶柠檬汽水递给他，“你是做什么的？”
男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修理工。”
“哦。”东方不再说什么，他仍没有对这个男孩放下戒备。
男孩熟门熟路地拉开一张椅子坐下，两条腿悬空，晃来晃去，看上去一派天真。
“你真是修理工？修什么的？”东方问。
“列车，就是那种大列车，前头有这么大一个电磁舱，”男孩夸张比划着，“你也知道现在空气有多糟糕，里面都是灰末子，可呛人了！”
“……所以你是个清理工。”
“哎哟，你真讨厌，修理工比清理工听起来能干多了。”男孩不满地嘟起嘴。
东方靠在柜台边上，瞥了一眼缩在柜台里一脸痛苦的青年，用眼神暗示他继续忍耐。青年蜷缩着痛苦而坚韧地点头。
然后他对男孩说，“没什么不一样，少了你，大列车一样开不走。”
男孩顿时又开心起来，两条短腿晃得更欢快。
看着就是个孩子，会因为别人三言两语的肯定而开心，稚拙又单纯。
东方踢了踢青年，“出来吧。”
青年爬出来，呲牙咧嘴地揉着发麻的双腿。
“你怎么和大叔一样，都喜欢藏人呢。”男孩看到曲泱钻出来，并没有太多惊讶。
“‘藏人’这个词在社会语境里可不是这么用的，起码我们这个不算。”曲泱作为一个不知名作家，对男孩的措辞提出反对意见。
曲泱并不清楚前任老板的事情，东方也懒得和他解释，他靠在柜台上打着呵欠，眨了眨发酸的眼睛。
男孩喝完汽水，主动向东方打听起来，“大叔去哪儿了呀，怎么把店交给你的？”
“他觉得不挣钱咯，不然还能因为什么。”
“这儿肯定不挣钱，虽然有来往列车，但这个区很乱的，没人会选择住这里。”
东方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就是没有做提前调查的后果，他这几天过得比在中心城都累。
“那你住哪？”东方问。
男孩又开始吞吞吐吐，他一紧张就开始抠手，把几片本就不太齐整的指甲抠得“咯嘣”作响。
“你问得太直接，看把人家孩子吓的，”曲泱微弯下腰，一脸成熟稳重，“小朋友，你家在哪里呀？家里人身体好不好？”
男孩皱着脸，抽了抽鼻子，“说出来太丢人了，你们不要问了好吗？”
“那你想不想住在这里。”东方突然说。
男孩眼睛瞬间大了不止一圈，他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但很快又变得沮丧，“你肯定是在和我开玩笑的吧，我一个清理工，每天脏兮兮的…”
“我猜你住在电磁舱里，”东方的声音平淡而严肃，“以后不要住那里，你才多大年纪，剧烈的电磁辐射迟早要了你的命。”
男孩更惊讶，原本血色不佳的脸庞因为激动涨红了几分，“你怎么知道？难道你是风水师？”
“我能闻到电磁的味道。”
“小老板，你这都要成神仙了，你快闻闻我身上有没有电磁味。”曲泱笑着说。
东方还真凑上去闻了一下，鼻尖碰到曲泱的细绒毛衣，痒痒的，他不由得皱起鼻子。
“没有，你身上一股有钱有势又装聋作哑的味道。”
“哎呀，你这个嘴巴，真毒。”
男孩愉快地看着两人“打情骂俏”，画面一度非常和谐。
黄色波点的餐布被偶尔摇曳进来的微风吹拂，又是一个宁静温暖的午后。
尽管这里的天空也没有干净的白云，屋檐立着一排随时号丧的乌鸦，大部分人的生命被贫穷和不安全威胁着，但是比起中心城，这里简直是一个太好的世界。
“你叫什么名字？”东方心想总不能招个员工连名字都不知道。
“我叫李善，善良的善。”男孩说。
东方点点头，他转头问青年，“什么时候启程？”
“你说了算。”青年笑眯眯地说。
“那就明早，再帮你收拾两个赏金猎人我可要收费了。”
青年拍着自己的胸脯，豪气地说，“你只管收，我有钱！”
“李善，善良的善对吧，如果可以的话，你今后就住在这里，帮我看着店，收入咱俩五五开……不行，五五太赔，三七开，你三我七，账目给我记好，我回来要查，你干不干？”
李善显然没想到还有天上掉工作和住宅的好事，忙不迭点头，“我干，我干。”
“要是我回来钱不对，旅馆没了，或者后院的可可豆没种好，”东方冷冷一笑，“我可是会追杀你的哟。”
“没错，他最擅长追杀‘人’。”曲泱在一旁帮腔。
李善缩了缩脖子，“这里怎么还有可可豆的事……”
“最好再帮我把甘蔗也种上。”
“老、老板，您是要卖巧克力吗？”
“巧克力？”东方疑惑，他还没机会吃过这种传说中的食物。
难道可可婆婆给他指的是一条经商致富的路线？风水师原来是这么务实的职业吗……
“可可豆加甘蔗糖不就是巧克力吗，”李善小声说，“虽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制作。”
“你不打扫电磁舱的时候可以研究研究，我能不能发家致富就指着你了。”东方说。
李善小声嘀咕，“这…我怎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总比你睡在电磁舱里强，还挑拣。”
“我错了真的，”李善双手合十，“老板老板你叫什么名字呀。”
“东方。”
李善和一直没说话的不知名作家同时摆出吃惊的表情，“你的名字就叫东方？”
东方对这种反应早就见怪不怪，懒洋洋地打呵欠，“东方东方，就叫东方。”
“……所以其实你叫东方东方？”曲泱小心地提问。
“难怪你是个不知名作家呢，这个理解能力怎么卖得出去书。”
曲泱捂着心口一脸悲愤地退下了。
旅馆里多了个蹦蹦跳跳的男孩，顿时热闹不少。
东方发现李善虽然年纪小，但是干活麻利有常识，做饭味道也好吃，突然心生出几分心思让曲泱一个人去远航，自己在水牛城清闲度日。
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他否定了。
他一定要去机器人之墓，那里承载着他二十年的噩梦和迷踪，如果不去那里，不见到初代机器人残骸，他到死都不会真的开心。
而且，他也有些放心不下这个被追杀的青年。
伞姨说萍水相逢即是缘分，缘分来了神佛都得让道。
更何况他是在种可可豆的时候遇到的青年，可可婆婆说那是他的“好日子”，他觉得曲泱肯定不是个坏人。
夜色渐浓，东方有些醉意，曲泱在帮李善清洗碗碟，两人说说笑笑很是开心。
东方支着下巴半阖着眼眸，月光从小窗里投进来，在他的头发上洒了一片银光。
他看上去年纪很小，还应该有天真烂漫的神态，却总带着疲惫和……孤独。
“咚、咚、咚。”
这时，门外再度传来敲门声。
敲得力气不大，但很清晰，每间隔半秒敲上一下，像是一个慢条斯理的索命客，又像一个礼数齐全的绅士。
听到敲门声，东方烦躁地狂揉头发，他现在听到敲门声就汗毛直竖。
他站起来，没忍住在桌子上重重地拍了一下，“妈的，又来！”
只见曲泱一个箭步杀到柜台后，技术娴熟地躲了进去。
东方这次不想再周旋，他冲过去一把拉开门，夜色中，一片金属反光猝不及防晃了一下他的眼睛，但他还是看清了——
那是个机器人！
而且绝对是一个不寻常的机器人——因为它浑身像是一副被烧得只剩灰烬的画！
像是一场大风，又像是一场业火，它身上的仿生皮肤被强外力剥去，只留下星星斑斑的皮肤点落在它的躯体上。
作为五星探长这么多年，东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机器人，甚至一时间无法分辨它是否觉醒，他有些茫然地瞪大眼睛，和机器人空荡的眼眶对视。
“曲泱少爷，我终于、嘶…兹……终…”机器人不稳定的声音系统里充满大量杂音，它摇晃着从前胸盖中取出一只小匣子放在东方手心里。
然后机器人像是一座被风化侵蚀、只剩外壳的危楼，转眼间轰然倒下，变成一堆残损的零件。
东方蹲下身捡起一片零件，烫得他几乎拿不住。
它是在怎样的高速运动下来到的这里？
这个自称作家的青年，身上还有多少秘密……
“喂，大作家，有机器人给你送快件。”东方没好气地回头喊。
曲泱跑过来，看到碎了一地的零件，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他的目光投向东方手里的小匣子，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东方把小匣子举到曲泱眼前晃了一下，却没有给他，“这是什么东西，让一个机器人跑到内零件全损也要给你送过来。”
曲泱却长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这个纹章我认识。”
“接着说。”
“真的要说吗？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曲泱眨巴眨巴眼睛。
东方用指尖戳了戳曲泱的肩膀，“你可以不说，但你要是敢骗我，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对穿。”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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