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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临江仙·飞雨落花 ...

  •   青萝斋的院子中,飞雨打落花。

      阮六郎撑着伞,为晏亭柔挡雨,两人从后院走到青萝斋里。青萝斋是对外的书坊,里头做书籍买卖,可以买书,也可以商议印书,还提供茶水和各类饮子。

      青萝斋的书坊围着一个空旷的院子,狭长的很,入了门便是一排雅间小阁,过道狭窄,却不显得局促,反倒有种曲径通幽的神秘感。阮六郎先一步推开横门,晏亭柔入了一处唤作“忘忧”的雅阁里。她和洪掌柜同陆通判一番客套,相对而坐。

      晏亭柔笑问:“陆通判可是不放心那雕版?”

      陆进之吃了口茶,搁了茶杯,说:“放在你们这里自是放心的,我只是好奇想看一下,修补成什么样了,也瞧瞧你们印刷的进度。毕竟,好几个书坊抢着要借呢。”

      洪掌柜一路陪着笑,也不说其他,晏亭柔就回道:“没想到这大雨天,你竟还来了,先吃杯茶热乎一下,等会我带你去。”

      两人随便聊了聊茶的事,晏亭柔心里正想着何时提一提童书的事,没想到陆进之先张了嘴,“想必晏姑娘也知晓,我们明年要做一批童书。”

      洪掌柜眼皮一抬,快速瞧了一眼陆进之的眼神,又使了个颜色给晏亭柔。她心里一笑,嘴上说道:“略有耳闻,就是不知此次的要求难不难,我们青萝斋能不能有这个机会呢?”

      “青萝斋在洪州、临川印坊在临川,那都是叫的上名号的印坊,我正有此意呢。不过,关于书籍的甄选,有些异议,可能还需商讨一番。”陆进之有意停了一停,见晏亭柔丝毫没有讨好的意思,一脸淡然的等着他说,就继续道:“我素来仰慕令尊的名头,也听闻过晏姑娘在文学、书籍上的造诣。过几日我们这边有个框架了,我再同你相约,聊一聊。”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没说给你们书坊做,也没说不给,还要兜个大圈子,以待来时。晏亭柔也没明白陆进之这是几个意思,就微微一笑,“好啊,静候佳音。”

      晏亭柔带着陆进之去了青萝斋后院的印坊,逐一检查了《大藏经》雕版修补的情况,还拿了已经印了几版、还未装订的单张来,晏亭柔一一讲解着:“此处本来我们不知是什么图形的,好在后来有位友人曾见过原画,补齐了此处的海水纹。陆通判看着墨迹,这版印出来,比几十年前的那版要清楚很多呢。”

      陆进之拿起印好的单张在手中,摩挲了一下印迹,“当年的为何不清楚?时日长了,纸张晕染?”

      没想到他身为通判,竟然如此认真,晏亭柔对他有些刮目相看,同此前她接触的旁的官员不大一样,“那时的造纸工艺和现在的不同,眼下的竹纸、麻纸都更吃水,质地更细密,不会像以前那版晕的那般模糊。”

      阮六郎走了过来,拱手道:“小姐,小王爷来了。”

      “他怎么来了?”晏亭柔不由低声感叹。

      陆进之望着晏亭柔,见她眉头一簇,就笑了一下:“我上次还未同小王爷好生聊呢,不如同晏姑娘多讨杯茶吃,同小王爷聊聊。”

      两人出了后院,又回到忘忧雅阁,见赵拾雨今日穿了一身深褐色衣衫,衬的脸色煞白,晏亭柔偷偷瞧了一眼,“小王爷,病好些了么?”

      陆进之行了个见面礼,“原来小王爷几日不见,竟然是病了,可要我派府上大夫去诊治?”

      “陆通判也在啊。有心了,无碍了,咳咳,估计也快好了。”赵拾雨好不遮掩,故意的问:“不知陆通判来找小柔,所为何事?”

      “印刷的事,不过也聊得差不多了。”陆进之看着晏亭柔,温文尔雅,“我府里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晏亭柔要送他,陆进之伸手一摆,“晏姑娘留步吧,外面还下着雨呢。我府上刘押司撑伞候着呢。待我这边定的差不多了,我在约你商议。”

      “好,等陆通判消息。”

      见人走了,赵拾雨大喇喇坐在临窗的桌前,语气声音,似是质问:“等他什么消息,他又约你作甚?”

      晏亭柔觉得自己方才在陆进之面前不好冷脸对赵拾雨,还得装一下。眼下一见赵拾雨就生气,想着前几日两人抱在床上的事情,就气不打一处来。她不说话,转身从门口拿了油纸伞,就朝后院走去。

      赵拾雨见她走,忙追了上来,“小柔,还生气呢。”晏亭柔也不理她,穿过中庭快步走着。

      “咳咳咳!”赵拾雨的咳嗽声连续不断的传来。

      他声音好似离晏亭柔越来越远。难道还没好么?晏亭柔不禁回头,就见赵拾雨站在院子中庭中间,也没打伞,就愣愣的看着她。春雨细细密密,从他脸上淌下来,他那表情可怜极了,似个被雨淋湿的小狗。晏亭柔站在房檐下,怒目而视:“你病好了么?这是作甚?”

      赵拾雨也不说话,就昂着头,望着她,脊背挺的直直的,好似自己一身浩然正气,不怕雨浇似的。晏亭柔一时有些发怔,自己做错什么了?怎么看起来赵拾雨好像生气了。

      只见那密雨如帘打向他,他眼睛都不会眨一样,直愣愣的看着晏亭柔。

      不知两人僵持了多久,都不肯向前一步,直到有人路过中庭,瞥了二人一眼,“咦”了一句,才将两人唤醒了一般。

      终是赵拾雨先开了口,他嗓音低沉:“小柔。”

      那女子撑着一把黄竹油纸伞,慢慢的朝他走了过去。不大的伞下,站了两个人。

      青萝斋在清明后的第十日,将《大藏经》印完,洪掌柜亲自将雕版送回到陆进之那里。晏亭柔觉得折腾了两月有余,终是告一段落。才要打道回府往临川去,陆进之的押司官刘通跑来青萝斋。

      晏亭柔施礼,客套道:“刘押司,可是有事?”

      刘通说:“陆通判让我来传话,说那童书之事已经有了眉目,约姑娘三日后在临江楼一聚,不知姑娘是否肯赏面?”

      难得陆进之记得这事,晏亭柔断没有拒绝的道理,这事若能办下来,青萝斋下半年稳赚不赔,“好,届时我会在临江楼恭候陆通判。”

      三日后,已是深春,一派绿意盎然之景。

      逢楼里,闻言良已在落花坞门口等了许久,见晏亭柔来,忙拦住了她,“晏姑娘,我家小王爷今日有请。”

      “请什么?为何事?”晏亭柔问。

      “小王爷知这《大藏经》终是印完了,耗费了两月时间,说要给晏姑娘庆祝一番,今日特地在临江楼里定了雅间,已在那等姑娘了。”

      晏亭柔自那日大雨后就没见过赵拾雨,两人明明住在隔壁,可一人早出晚归往青萝斋跑,一人缠绵病榻,几日没下床。她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怎知我一定去呢?”

      闻言良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晏姑娘,我家小王爷上次在水里救你,就没好利索。之后你们两人赌气,他又淋了半晌的雨,烧了好几天呢。总算好了,这不就给你赔不是来了,毕竟你们那么多年的情意呢,你怎么也要去一趟吧。”

      晏亭柔听这话有些恼了:“我们两个赌气?我们赌什么气?我到现在都不晓得,他那日淋雨是为了什么?我以为他脑子烧坏了呢!”

      闻言良觉得背脊一凉,好在小王爷此刻不在,不然定是一口老血吐出来,也不好说自家小王爷就是个呷醋的命,那日是醋了。就顺水推舟,“晏姑娘可需要换身衣裳么,时候尚早。”

      晏亭柔想了想,总归今日也约了陆进之在临江楼,保不齐赵拾雨和陆进之还能碰到。万一她拒绝了赵拾雨,届时三人在临江楼会了面,那得多尴尬,就说:“好吧,那你等我一下。”

      临江楼与滕王阁在赣江两岸,隔岸相望,是洪州城里出了名的美酒佳肴的好去处。晏亭柔心道,怎么一个两个都爱在临江楼宴请呢,她提着紫衣裙子上了楼。她想着先同赵拾雨说几句,然后就去赴陆进之的饭局。毕竟陆通判的事,关乎青萝斋下半年的生计,自是要以他为先。

      已有临江楼的小厮为她推开门,只见赵拾雨深蓝锦袍,白玉腰带白玉冠,看着气色已养的差不多了。晏亭柔入了雅间,就客套了一下:“看来小王爷病好了。”

      “嗯。”

      晏亭柔都觉得自己耳朵坏了,他只“嗯”了一声?她不禁抬头,“你,你没事吧?”为什么她觉得赵拾雨好似还是不大高兴,这小王爷的心情,怎么日日阴晴难辨的。

      赵拾雨方才已在临江楼里瞧见陆进之了,只是不晓得陆进之来临江楼,所为何事。他将陆进之当敌人看待,虽然两人的目标晏亭柔,好似并不知道这回事,还一脸平淡的坐在自己对面,等着吃饭。他脸上沉的很,“你没什么要同我说的么?”

      这话说的匪夷所思,许多日没见,两人之间好似也没什么事情需要交代。且不是已经关心了他的病情么,怎么还需要说些什么,晏亭柔想了想,“哦,我一会儿约了人在临江楼里吃饭,几日前就约好了的,在你前边。我不好推,同你聊几句我就过去。”

      果不其然,这陆进之真的约的晏亭柔,赵拾雨觉得手中茶杯将要被自己捏碎,“陆进之么?”

      晏亭柔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看见了。”

      她象征性的吃了一口茶,“哦,我还想着怎么同你说呢,这样也好,免得解释了。今日之宴,多谢小王爷美意了,原本就是你帮我,这餐应该我来请。”

      已有小仆上了四道菜色,晏亭柔果真如做东的人,开始拿了筷子为赵拾雨布菜。她一脸认真的介绍着:“这个是豫章酥鸭,小王爷在汴梁那边是吃不着的。你试试看,就是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这边许多菜都用的是茶籽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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