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骚十多载》果然有妙

208、第 208 章 父子

　　十天后，飞机落地，丰阳的心却一直没落地，自从上了飞机后，他的心一直是悬在半空的。
　　两年半了，他没有回过成州，脚一踏上成州的土地，最后一次回成州的记忆顿时像海潮般翻涌了起来，扑面而来的感觉真是不太好。
　　走出机场，又是一阵热浪迎面而来，全然没有了机场里凉爽惬意的感觉，被热气这么一炸，他反而觉得好受了很多，像是那种感觉从肺腑里蹿上了天灵盖，继而溜达到了每一根头发上，最后总算是烟消云散了。
　　他没有向家里报备，不过报不报备也不打紧，杨青肯定跟这边说过了，他似乎有点小得意，因为他没让母亲知道具体是几点，因此成州这边也自然没法来接机。
　　他得意的上了车，继而是得意的下了车，当他再次走在丰行无尚那干净宽敞的路面上，脚步却有些微涩，姿势也感觉不自然起来。
　　拖着行李箱的手在烈日的照耀下，出了汗，后背上却有些发凉，他拉了拉后背的衣服，还是被汗水黏住了。
　　轮子在地上发出咔拉拉的摩擦声，像是一段毫无节奏的音乐，扰的人心头一阵烦。
　　家里的大门开着，他在门口顿了顿，就像陌生人初次到访般的仔细打量，认真观察，院子里安静异常，就连刘姨那忙碌的身影也没有看到。
　　他很是艰涩的迈着步，仿佛是偷偷进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家，而主人却不在家。
　　客厅的门关着，应该是开着空调，他往外拉了拉，没有拉动，咦了一声，正纳闷是不是哪里不对。
　　却听到了丰力行已经略微苍老的声音：“都忘了门是往里推的吗？”
　　丰阳哦了一声，等回过味来，整个人一百八十度转弯，定晴看去竟然没有人，再转身回来，就见门已经从里面拉开了，丰力行挺拔的站在门口，肃然的盯着自己的脸。
　　就像是小时候做了坏事一般，他下意识的往后退去，不由自主的伸手摸自己的脸，一脸畏惧的表情。
　　“呵呵，”丰力行突然笑了，扶着门框的手不由得颤了颤，“还像小时候。”
　　他往一边让了让，给丰阳让出了一条道，丰阳这才迈腿进了屋，把行李箱搬了进来，手还提着，一只手伸了过来，也握在了拎手上。
　　就这样，两个人一人一手同时拽着一个拎手，丰阳的嗓音有些沙哑：“爸，我自己来。”
　　话说了，可那只手却没松开，丰阳抬头看了一眼丰力行，看到了他已经有些花白的头发，和额头上几道笔直深刻的皱纹。
　　丰阳倏地垂下了眼，不忍再看，上方传来丰力行严厉的声音：“你觉得爸老了？”
　　丰阳脸上不禁带上了点笑意，松了手，丰力行冷哼一声，拎着行李箱就往楼梯口走。
　　丰阳喊了一声：“爸，你就放楼下，里面没什么东西。”
　　丰力行笔直用力的身形走到一半时顿了顿，倔强的好不容易的走到楼梯口，将行李箱重重的往地上一放，转身走了回来，双手叉腰，威风的道：“你没把行李都带回来？”
　　丰阳一怔，他确实没带多少衣物回来，但又不忍让父亲失望，嗫嚅了半天也没说成一句话。
　　“你打算去海城？”丰力行追问。
　　“还没想好。”丰阳的眼睛在客厅里随处瞟着，心里疑惑为什么张姨和刘姨不在家。
　　丰力行应了一声，像是看穿了丰阳的疑问：“家里就我们两个人。”
　　“那，”丰阳接着问。
　　就说了一个字，丰力行毫不客气的道：“我把她们撵走了，不对，是让她们今天都不用来了，给她们放个假。”
　　丰阳的心随着丰力行的话忽上忽下的到处蹿着，丰力行走到了桌前，指着一张椅子，命令道：“你坐这里。”
　　说完他就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还没等丰阳走近，他忽的站了起来，把丰阳吓了一跳，丰力行脚步匆匆的拿着桌上的一只杯子，走到冰箱前，问：“你要喝什么？”
　　丰阳只能跟着他走到冰箱一边，伸手就要去接杯子：“爸，我自己来，我又不是客人。”
　　丰力行回头瞪了他一眼，又狠狠的将杯子塞到了丰阳的手里，赌气似的走开：“不是客人，那你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回家，你比客人来的次数还少。”
　　丰阳神色僵了僵，忽的笑了，老爸是在谴责他，他却觉得好温暖，打开冰箱后感受的凉气，都没压过心里的暖意。
　　他倒了一杯橙汁，端在手里喝了几口，心里开始觉得很是歉疚和自责，他大二在海城的时候，丰力行来过几次，可自从他上了大三，丰力行就没来过，父子两人两年没见面了。
　　丰力行端起桌上的热茶也喝了几口，父子俩就这么喝着各自的水，各自带着复杂的心情，相互对视着。
　　丰阳有些尴尬的喝完了杯中的橙汁，准备进厨房洗一下茶杯，就这么随意的走了进去，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水池边上放了黄瓜，青椒、土豆，番茄还有些牛肉，丰阳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头问道：“爸，你不是说张姨出去了吗，这菜，谁做？”
　　丰力行威风凛凛的从他身边擦过，大刀阔斧的操起了台面上的一把刀：“我来。”
　　丰阳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从记事起就没见过丰力行做饭，他不置可否的怀疑着，拧开了水龙头，就这么麻木的将杯子放在水下冲着。
　　水就这么在杯子里漫了出来，就像喷泉似的，往外喷洒着，溅了前襟一片水渍。
　　丰力行手中的刀在台面上敲了敲，提醒道：“你该去换件衣服了。”
　　丰阳这才回过神来：“哦，好，我马上。”
　　他迅速的洗干净了杯子，拿着杯子大步走出了厨房，他突然不太适应和丰力行此般的相处。
　　等他换好衣服再次回到客厅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丰力行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从未有过的情绪不由自主的从心底浮了上来，父亲老了，但父亲却更亲近了。
　　丰阳走回到厨房，看着已经切好洗好的菜，赞叹道：“爸，我真没想到你做菜这么好！”
　　丰力行虽是冷笑，神采却飞扬起来，自鸣得意道：“这只是刀工，想当年我的厨艺很好的，你妈吃过我做的菜，可惜，之后我就很忙，没时间做了，现在抽个空让你尝尝我做菜的味道。”
　　娴熟的起锅，下菜，翻炒，一个香脆可口的青椒土豆丝很快出锅，途中丰力行抽空拌了个黄瓜，而一边的番茄牛腩汤也快好了。
　　闻着热腾腾的四溢飘香，丰阳不禁咽了咽口水，丰力行却像看到一般回头瞟了他一眼，挑衅道：“怎么样，小子，有空跟你爸学下怎么烧菜，这样追女孩更加简单了。”
　　丰阳沉默了片刻，小声嗫嚅道：“我学了，我现在会做一些菜。”
　　丰力行有些出乎意料：“没想到，我儿子已经开窍了，是不是打算回来重操旧业？”
　　丰阳这次没有回应，有些郁郁的走回到了客厅，三个菜整齐划一的摆在父子俩中间，丰阳才坐了下来。
　　丰力行没怎么动筷，相反一顿饭的时间，他就接了好几个电话，丰阳有些疑惑为什么他做菜的时候却没有电话进来。
　　等丰阳吃的差不多了，丰力行才慢吞吞的挂了电话，看着给他留一半的菜，问道：“你怎么没吃完，我其实已经吃过了。”
　　丰阳这才去看向墙上的挂钟，已经是下午两点了，才知是父亲专程给他做的这顿饭，他放下了碗筷，低着头开始收拾。
　　把碗碟放进水池，丰阳准备去洗的时候，丰力行道：“我来。”
　　丰阳用身体挡住了水池，压低声音道：“爸，对不起。”
　　他整个人微微前倾，有一只手抚上了他的后背，轻轻的拍了拍，丰力行嗓音有些沙哑：“对不起什么，你回来就好。”
　　此后的几天，丰阳没有出门，令他惊讶的是，丰力行也没有出门，两人就在家做做饭，看看电视，再随意聊聊天。
　　丰力行没再去问丰阳之后的打算，丰阳也没有去主动提起，直到过了五天，丰力行一通电话后，走到丰阳面前，皱着眉问道：“你怎么不出门？”
　　丰阳被他这么一问，就是一愣：“我出门也没什么事？”
　　“没事？”丰力行脸上挂着不可置信的表情，却没再追问，相反像没事人似的接着看电视。
　　丰阳能察觉到今天的丰力行有些焦虑，因为丰阳曾无意中提起海城电视台给他发了面试通知书，当时丰力行很平静，只是心平气和的点评海城的发展前景。
　　他准备去睡个午觉，正当他打着哈欠走上二楼台阶的时候，丰光却出乎意料的在上班时间打来了电话：“丰阳，你下午来一趟公司，有事找你！”
　　“大哥，你有事晚上回来说，干嘛要我去啊。”丰阳懒散的靠着扶梯。
　　“来不及，我下午在公司等你，两点吧，不见不散。”丰光像是有什么急事，急急忙忙的挂了电话。
　　两点，丰阳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现在一点半，他睁大了眼睛，什么事这么着急，待他再回电话给丰光的时候，电话已是忙音。
　　他只能冲回到了卧室，迅速的换好了衣服，又健步如飞的下了楼，丰力行看着他的样子，也不见怪，只是好整以暇的看着丰阳，悠悠的问道：“丰阳，出门啦？”
　　丰阳又火急火燎的套上了鞋，回道：“大哥让我去公司，爸，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不知道。”丰力行放松的靠着沙发背，闲适的回答着，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