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神养了一只妖》丝乌安酸

79、我来自东，零雨其蒙

　　小幽道：“妖皇手段残忍，为了复活妖祖无所不用其极，抢宝物的胜算最多不过十之有一。”
　　“你敢忤逆我？”
　　小幽搅好了药，放在桌上，“试问阳朔上人，这么多年来，我叫你一声爹爹，是以为你生了我便会有一丝感情，可是我错了，你可曾为我做过什么？”小幽起身上前，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整个人逼到窗边，道：“你说的对，你的女儿的确有掌控妖界的力量，只不过，她绝不会为你去复活任何人。”
　　阳朔上人惊骇地看着眼前的人，两手垂在身边不住颤抖，他像是第一次认真看这个他一直忽视的女儿，然而即便他想再认识她，也已经太晚了。
　　小幽松开他，后退一步，少顷，又恢复成那个柔弱的沉静女子，“明日我会带你去普光仙域的圣灵山，普光上仙会把你的病治好。本来，好不好，于我也无所谓了。不过，如此，我救你一命，也算报了你生我的恩情。阳朔上人，明日过后，你我便恩断义绝。”
　　第二日，离玖安排好人准备出谷。她听说了头一天的事，直接命人把老家伙绑了。惹得他破口大骂，不断地说小幽是不孝女。后来她直截了当地命人把他的嘴也堵上了。
　　她实在不愿意让小幽出去涉险，但是见她神色果绝，像镀了层冷厉之气，便不得不由着她，只吩咐让心思缜密的墨沉陪护左右，速去速回。
　　阳朔上人出房间时是清醒的，也许那些药还是发挥了些作用，只是还不能让他法力恢复，折腾了一晚上，安分了许多。
　　小幽算了算时辰，普光仙域开放的时间极短，她找到入口也需要花一点时间，好在小豹妖脚力极快，顺利的话，日落之前应当能返回。
　　小幽这一日一夜神思疲惫，只计算了时间，却忘了一件事，去普光仙域的路上需要经过河之洲。
　　她是在空中看到那个熟悉的鸭形河流时才猛然想起的。
　　“少主，时间来不及。”墨沉见她脸色微变，提醒道。
　　小幽没说话，看了看被五花大绑的阳朔上人，他显然也发现了，以他眼下的境地，与其让这个突然爆发极不好惹的女儿送自己去什么地方治病，还不如送他回老家，是死是活他自己说了算。他眼睛乌溜溜地盯着她，可怜巴巴的，用眼神表达愿望。
　　小幽陷入思索。算了，正要掉转回去，发现河之洲外的结界符文变了，不知为何，竟有些熟悉。她眼神变了变，是长明帝神的玄溟结界。
　　怪不得之后再未见他用过，在妖界时几次遇险，若是有玄溟结界守护，帝神也不至于受到重创。
　　可是玄溟结界为什么会在这？
　　她想了想，道：“设隐身结界，我们去看一眼，只一眼就走。”
　　小幽记忆中，河之洲在受到犬妖袭击之后遭受的冲击很大，那段时间她昏迷不醒，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之后悉心打听过河之洲之后的境况，但所知甚少。帝神有意阻断她与河之洲的联系，若非之后布谷到时雨仙境去，她竟不知所有的一切都恢复得那么好。
　　她看了阳朔上人一眼，仙主对于自己所辖的领域会有所感应，到了河之洲附近之后，他的境况好了很多，灵力似乎也恢复了几分。
　　小幽把他口中的麻布拿下来，蹲到他面前，问道：“爹爹可知祭司为何仙逝？”
　　阳朔上人被堵了半天，本来想骂她，但看她的脸色不太好惹，便咽了下去，嘴角抽了下，道：“祭司在河之洲那么多年，我跟他总共也没说过几句话，他寿限到了，能化入我这仙山尘土，就是一种福分。”
　　“爹爹可听过禁灵咒？”
　　阳朔上人听后脸色变了变，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没听说过。”
　　小幽冷笑一声，“是么？如果我告诉你，有这样一位上古妖族的女子，因为种种原因留下仅有的血统，在被追杀殆尽之时，不得不想方设法将其寄养到仙界，但因其本身的妖性，会对与之亲近的仙族造成反噬。这种反噬的力量，凝聚成咒，会随时间的推移，一点一点剥夺受咒人的气血。”
　　阳朔上人越发不安，他一直挪到腾云的最边缘，退无可退后，大叫道：“够了，你到底要怎么样？”
　　小幽直起身，“我猜，你一早就知道，我这个女儿非寻常物，也觉察到了反噬，为了躲避禁灵咒，你这个河之洲唯一的上仙之人，便索性出走了。”
　　“这都是你的猜测！”
　　“的确。爹爹，这么多年来我身体弱，不能修习仙法，本没有加害于你们中任何一个人的意图，若非弥儿吸去我血中的一部分妖性，也许那股反噬的力量早让我一命呜呼。我活着，你是不是很失望？”
　　“你竟敢这么跟我说话，你害了人，难道没有一丝愧疚吗？”
　　这时，墓园附近有异样的灵气波动，小幽神色微变。
　　墓园意外的没有被结界庇护在内。上次犬妖没有把墓中祭司的元神掘出，但是却对它造成了损伤，使元神上所附的妖性散发出来，也许是为了保护仙庄的人不受侵害，长明帝神只是让人用一部分仙界的围障圈护起来。
　　眼下，这层屏障已全部被毁，而墓中也一片狼藉。
　　“我对不起祭司爷爷。”小幽喃喃道。
　　墨沉道：“这里尚有残余的妖气，掘墓之人应当还没走远。”
　　小幽看了眼罗盘，又看了看阳朔上人，距普光仙域的仙门开放还有不到一个时辰，他们的时间不太够。
　　从罗盘的迹象看，妖气很重。离开的正是去普光仙域的方向。
　　她想了想，道：“追上去，伺机而动。”
　　小豹妖的速度远超常人，很快他们便看到犬妖带着一队人马在云端飞行。
　　“他们取了元丹，为何还在仙界逗留？”墨沉道。
　　“我听离姑姑说过，修复妖祖的妖骨需要极强的力量，祭司爷爷的元丹有十四万年的修为，若非受禁灵咒所累，早就被妖魔们争相抢夺了。他们很可能是去普光仙域，胁迫普光上人把禁灵咒解开。”
　　“咒语可解？”
　　“普光上人向来有起死回生之能。这个咒在活人身上会生出死相，在死人身上，反倒能解。”小幽眼看着他们离普光仙域越来越近，起身道：“不能让他们去。”
　　这时，一直被忘在一边的阳朔上人喊道：“小幽，我的好女儿，你快把我送回河之洲，我不去什么圣灵山了。”
　　小幽看也没看他，皱眉道： “要回你自己回。”
　　“你……为父法力尽失，怎么回去。还有，你快停下，那些妖就快发现这里了。”
　　小幽果然停下了。
　　她转身，向后吩咐道：“我引开他们。墨沉，劳烦你把我爹送进仙域。”又从腰间取出一封信，交到他手上，“把信交给山中仙童便回来，莫要生事。”
　　阳朔上人松了口气，道：“此计甚可。”
　　“你闭嘴。”
　　墨沉看向她，迟迟不愿行动，“离玖让我照顾你的安全。”
　　“这是命令。”小幽缓了缓神色，“有小豹妖在，他们追不上我。”
　　墨沉想了下，吹哨召唤出苍鹰，只手提起阳朔上人，向小幽看了眼，“少主保重，我随后跟上。”
　　这时，远处的仙域闪出金光一片，周遭的仙域灵气大增，山门遁开。
　　小幽看着他消失不见。
　　苍鹰的唳声惊动了犬妖，他们回过头，很快发现了小幽。
　　“好久不见。”犬妖邪笑道，“看来此行收获颇丰。”又向她四周看了眼，确定她只身一人，更加嚣张，向手下道：“给你们一柱香的时间，把人带回来。”
　　小幽骑在小豹妖身上，立住不动，笑道：“你莫忘了，我已恢复妖身，今非昔比。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乖乖把祭司的元丹交给我，要么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犬妖受她一激，怒不可遏道：“死到临头还口出狂言，老子亲自动手，让你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小幽低声在小豹妖耳边说了句，“走，绕开仙域。”
　　小豹妖抖了下耳朵，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向后方。
　　犬妖的速度远比不上小豹妖，她现在庆幸遭遇的不是青衣法师，毕竟那些杀不死又不知疲累的傀儡最是难缠。
　　小幽从罗盘可知犬妖一直在不远处紧追不舍。这群人像是训练得极好，锲而不舍的追了半个时辰。她最初的想法是拖过一个时辰后，普光仙域的山门关闭，仙山便可免去一劫，到时再收拾他也不迟。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墨沉却一直不见踪影。她心里不禁有些焦急，毕竟他是妖，在仙域万一身份暴露，会遇到麻烦。
　　小豹妖也察觉到什么，有心放慢速度，似乎在等她随时下令回去。
　　小幽却陷入两难，这附近的妖域全部由妖皇掌管。她不敢贸然进入，而仙界再往前便到了天族的管辖之地。他们不得以在妖谷上空转了数圈。
　　她正思忖间，后方忽然射来毒箭。
　　“小心！”
　　小豹妖虽然速度快，但是它很少修炼，法力毕竟有限，加上他不擅长在云端飞行，更习惯在山中奔跑，箭雨的攻势下，他们的劣势顿显。
　　小豹妖不停地辗转腾挪，又要兼顾速度，而身后的妖兵在距离缩短后，开始布置阵法。
　　突然，小豹妖的身子猛地俯低，它痛苦地低吼一声。
　　“小宁！你怎么样？”
　　小幽回头一看，只见一支毒箭正中他的右后腿，但短短片刻后，小豹妖又重新腾起，向天上疾行而去，及时躲避了身后的阵法。
　　小幽听着它粗重的喘息，眉头紧锁。
　　她闭上眼想了下，低声而坚定道：“向西跑，快，一定要拼命跑。”言毕，一咬牙，从小豹妖身上跳下。
　　在他们后方，犬妖见状，从空中抛出他的妖斧，直冲下坠的小幽而去。
　　小幽下落时，目光一直放在小豹妖身上，见他随着惯性一直飞过了眼前的山峰才放下心。下一秒，才意识到近在眼前的危险。
　　这时候，想划阵已来不及了。
　　她脑中的想法是，妖皇想要炼化她去复活妖祖，是不是母亲复活了，她便也不必存在了？她左右衡量，以前竟没想到这一层，也许她死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自嘲地想，原来，自己竟也有能够不在意生死的一天。以前在河之洲，明明是怕疼、怕累、怕毒虫、怕很多东西。
　　一道青荧的光闪过，小幽直觉身边吹过一阵凛冽的风，掺杂着熟悉的气味。
　　她一时忘却了脑中的一切想法，也忘记了眼前发生的种种，甚至忘了自己身处何处，到底是谁，将要面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