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神养了一只妖》丝乌安酸

57、讯予不顾，颠倒思予

　　这一晚上小幽左思右想，抱着一堆谜团睡得很不安宁。第二天醒时天还未亮，她难得醒得这么早，便顶着两个黑眼圈走了出去。
　　晨幕刚刚开始拉开，轻风微凉，仙境的雾气缓缓流动，她在半梦半醒间，仿佛重回到河之洲。她在仙庄度过了那么多时光，又怎么会不想念。
　　布谷临行前，她写了封手谕，命他暂代仙主之职。布谷见苦苦劝说无用，很是生气，把本来送给她的信囊又要了回去，扬言她不回去就老死不相往来。
　　她迷迷糊糊地走了一段，朝天殿的偏殿前便是花苑，那里一直繁花盛开，路过的花枝扫过她脸颊，落了两滴露水，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起来。
　　透过花丛，她看到夜幕下划过一道光。
　　“流星？”她眨了眨眼。
　　又觉得不对，流量是从天而降，这光却像是瞬间飞上高处。
　　难道是有妖入侵？
　　她顺着那方向一直追过去。
　　小幽这时看到在仙境的各处都有剑灵穿梭，他们像是携带了长明帝神的法力，皆带有荧荧之光，很快，仙境内便出现异样，原本磅礴的灵气开始向一个方向集中，渐渐归于妙殊院的阵眼中。
　　小幽听着不远处的天河水，罕见的灵气加上百年难遇的天河从源头落下，帝神到底打算做什么？
　　她抬头，看到高居在致谦殿雾台前的身影，跑了过去。
　　每走一步，脚下似有阵法困住，先前尚有冲力，越到后面脚越难抬起。
　　就在这时，长明帝神从雾台飞落她身旁，随即阵法复杂而又刺眼的灵光笼罩上来。
　　小幽站在阵中，看着身旁冷肃的人，只觉身旁的人捉摸不透，不知他要做什么，又不知该做什么，而这个阵法令她非常不舒服，这种感觉太不好了。
　　“帝神，你若是想让我做什么，不妨直说。”
　　“害怕了？”
　　小幽握了握冰凉的指尖，罗盘就在袖中，可指望它带自己脱身，希望似乎很渺茫。
　　“我在想，是否白日里做错了什么，又或者是说错了什么话。即便如此，又何须这么大阵仗的……”
　　“你整天躲着我，思量着别的事，本神作为你的主人，不该罚你么？”
　　灵气流动的速度渐缓，与此同时，阵中的结界愈发诡异，小幽直觉她想逃也逃不掉了。仔细想想，她对长明帝神并非毫无歉疚，自己真的没吃什么亏，那么多次都是帝神把她救了回来，就连精气都分给她。
　　她看了眼四周，忽觉黑色比任何时刻都要浓，也许这便是黎明前的黑暗。若是罚她一下，自己和他能两不相欠了，也未尝不可。
　　“这阵法极耗心神，耽搁不得。帝神要罚便罚，我就在这。”
　　长明帝神目光淡淡地看了她一会儿，道：“坐下吧。”
　　小幽乖乖地盘腿坐下。
　　“闭上眼。”
　　小幽照做了。耳边有衣袖的风声，她知道长明帝神应当在施什么术法，手指不自觉握紧，说是罚她，可看那阵仗，要了她的小命也不是不可能。她其实想过自己最不可想象的下场，可是面对帝神，她不知为什么觉得挺坦然，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怕。
　　少顷，有人坐到了对面。
　　她感到自己的一只手应召抬起，印上另一个温暖宽阔的手掌。在它的指节上，有戒指坚硬冰冷的触感。
　　“你的仙根受封印所蚀已经不稳固，解开仙奴锁时，这个阵法能够遮蔽你的气息。”长明帝神缓缓道。
　　小幽在震惊中睁开眼。
　　什么？
　　解开仙奴锁？
　　“可是，乌绫公主不是说……”
　　她试图缩回手掌，一股力量重又将她吸回，“别动。”
　　“可是，帝神为何要提前啊？”
　　“机缘恰好罢了，天河能挡住天族的视线。况且，你不是很急么？”
　　“可是，你用这个阵法，会不会有副作用？”要真那么容易解开仙奴锁，乌绫也不会费尽心机还要找什么灵器了。
　　“别说话。”
　　话音未落，小幽只觉手臂一麻，全身的筋脉开始震荡，顿时痛得说不出话来。

　　小幽在长明帝神施法之后便再也动不了，她索性闭上眼睛。短短的片刻间，她在时雨仙境发生的事像影象般一幕幕划过，不得不承认，即便做了仙奴，她在这里欢笑比苦难多得多，相反的，比起在河之洲时跑几步都带喘得虚弱，成为仙奴后的她吃的香睡得好，除了手上多了个名义上是仙奴的印记，实际还能用来与帝神感应的锁咒。与其说为奴是苦难，不如说是她难得轻松，甚至快乐的时光。
　　灵力源源不断地向脉络中灌注过来，像是化成一片汪洋，迫着她逐浪浮沉。只有一个人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鼻息间有淡淡的芬芳，有很多次，她以为是长明帝神的衣衫上天然带着清香，后来才发觉，那是他呼吸里的。这还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唇齿接触后发现的。
　　她仔细分析过，帝神是周尹天神石所化的金仙之体，灵气至纯至净，她无论是仙是妖，都不会排斥这种灵气。而她后来之所以上瘾般的屡次吸食帝神的精气，甚至于执着地想象帝神双唇的滋味，应当与她本性是妖密不可分。就连之前她在喂药时也会突然妖性发作，这也是那段时间她那么痛苦的原因，因为帝神对她的诱惑太强了。
　　其实，对于天宫那些流传甚广的诽闻，她认真地考量过。
　　得出的结论是，她对帝神，的确存有男女间的心思，不可否认。
　　帝神的皮相实属上佳，妖，对于优质的男色怎么可能不动心。就连红冥和墨沉，她第一次见到时同样惊为天人，看得目瞪口呆。
　　既然是本性，她便没有必要否认这种喜欢，顶多是对于帝神，她的喜好可能更甚一些，就比如，帝神额间的那抹青玉帝神印，她觉得特殊有风格，帝神平时没什么表情，颜值却横看成岭侧成峰，每一个角度的侧面都像太阳照得发光一般好看，他不说话时脸颊圆鼓鼓的，白皙透着女子的红，他的眼睛深邃却又单纯，时而漆黑时而有光，他……
　　“小幽，不要分心。”长明帝神突然道。
　　像是上课突然被先生点到名，她深呼吸了下，闭上眼睛放松身体，让灵力游走。
　　只不过，长明帝神像是越来越吃力，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阵法外，光芒逼人，显然已到了重要关头。

　　就在这时，小幽的心脏像刀刺一般疼痛，全身如坠冰窟，祭司的预言重现眼前。
　　“祭司想让我看到的东西里，有什么在呼唤我，很温柔，好像……”
　　“小幽，回来，那是幻境。”长明帝神沉声道。

　　她紧闭双眼，脑中却有万千画面流转，令她头痛欲裂。
　　刹那间，影像破裂成无数碎片，她走入其中。
　　呈现在她面前的，竟是一个明媚女子的面容。

　　小幽看着那位容貌瑰丽的女子，与她是那么相像。如果离玖之前说的是真的，她并非河之洲仙主的女儿，那眼前的情形只有一个解释……

　　她下意识地向前走了一步，目光直直地看着画面中的人，那女子明明在笑，可为什么自己的心底会那么痛苦，女子眼角的疲惫和惨白的脸色、嘴角欲垂的血滴无不暗示她已性命垂危，娘亲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虚空中的幻影在下一刻又消失不见，她失落地站在原处，慌乱地四处寻找，泫然欲泣却又怕眼泪模糊了视线，看不到找寻的面孔。

　　下一秒，女子重又出现在眼前，却是痛苦难当口吐鲜血的情形。

　　“娘亲……”小幽声音颤抖，伸出的手又收回，停在半空中。这时，只听吧嗒一声响，身上难言的束缚陡然消失，力量如洪流般流向四肢百骸，她像是激灵了一下，冲向那苍白的人影，试图抱住她。
　　然而，明明近在眼前，人影却在用更快的速度后退，让她无法触碰。
　　“娘亲！”
　　她抱住脑袋，眉头皱紧，嘴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声，瞳孔在片刻的散乱后变为浑蒙，再睁开后，竟然渐渐转红。
　　长明帝神此时灵力短暂的竭空，他只预料到仙奴锁解开时可能会有短暂的力量失控，却没想到小幽竟会妖性爆增。
　　他试图用法术束住她，防止她伤到自己，可是却激起她更强烈的妖性。
　　“小幽。”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小幽妖性全部发作，唯一稍有迹象的还是在荒域时他用精气助她恢复，那时也只是隐约可见眼角媚红。
　　他看着眼前的人，向后退了一步。
　　小幽眼睑炽红，额间凝出一道深红的血印，眼角呈现出独有的五瓣桃花，在她身后，有数道如纱翼般的红色尾翼不断飘动，那是强大妖力的象征。
　　阵法外，元亮等人意识到异常，惊道：“主人。”
　　“别过来。”长明帝神道，“稳住结界，没我的命令不许靠近。”
　　“可是，主人你为了冲开仙奴锁耗费了那么多灵力，眼下您拿什么对抗她……”
　　结界内忽然一片漆黑。
　　长明帝神低沉压抑的声音传出，“照我说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