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神养了一只妖》丝乌安酸

26、东方明矣，朝既昌矣

　　一片光影中，长明帝神的神情与之前不太一样。
　　只见他皱起眉头，终于开始思考对策。
　　“你的罗盘呢？”
　　小幽眼神半天才找到焦矩，愣愣道：“在衣服里。”
　　“拿出来。”
　　小幽抬了抬手，却在失重的空白中失去了反应能力，手又垂下去。
　　长明帝神干脆一手搂住她，一手在她胸前的衣服里快速寻找。
　　两人已接近谷底，有树枝的梢头从身边划过。
　　长明帝神终于找出罗盘，对小幽吼：“让它变大。”
　　小幽看着他，机械地念动咒语。
　　尘土飞扬，耳边是一连串震动和刺耳的撞击声，五脏六腑像被一只手来回揉捏。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终于归于平静。
　　小幽只觉全身都像散架了一般，腰疼得要断了，好在脑袋全程没有受伤，意识回笼，发觉脖子下面垫着一样东西。
　　她张开眼睛，吓了一跳。只见长明帝神面色隐忍，嘴角渗出一丝血，自己正枕着他的手臂。
　　最后关头，长明帝神曾试图转到她身下，只是时间未来得及，变成了两人搂抱着。
　　“帝神？”
　　“起来。”
　　小幽赶紧起身，结果手臂下落时受了伤，疼痛过甚，中途又倒了回去，恰好压在刚要起身的长明帝神身上，后者哼了一声。
　　“对、对不起。”小幽手忙脚乱爬起来，扶住他：“帝神，你怎么样？”
　　回头看去，这一路震荡的都是岩石，若非罗盘及时变化承载他们，这么直挺挺地摔下来，非变成一堆碎片不可。
　　长明帝神扶了一会儿头，似乎在等眩晕过去，片刻后，睁开双眼，从小幽手中扯出衣袖，站起身。
　　四周是一片密林，有松柏的清香，但更多的是种类繁多的灌木。在树林间点缀了各色各样的花朵，看上去风景宜人，但是稍有灵力便能觉知，这里的草木有阴湿之气，似是妖族的繁盛之地，眼下是白昼，妖类蜇伏，一旦到了晚上，很可能危机四伏。
　　小幽拍着身上的草枝和尘土，拍的时候看到长明帝神的衣服上沾了草，随手帮他摘掉了。
　　不远处传来动静，像是动物行动的细碎声。
　　小幽听到一眼望过去，吓了一跳。
　　一行五六个仙士，十几双眼睛，正目不转睛、全神贯注、饶有兴致地密切关注着他们。
　　“你们是……”小幽打量着他们的衣饰。
　　草丛后，蓝衣仙士率先起身，也走上前来，身后跟着六个徒弟。
　　“怎么又是你们？”小幽愣了愣，若非在妖谷中与他们有过一段交流，也不会记得这么清楚，尤其是那身穿蓝衣头戴峨冠的师父，依旧对她没什么好脸色。
　　只见他白了她一眼，径自来到长明帝神面前，恭敬拜道：“参见帝神。”
　　长明帝神在整理衣衫的间隙看了他一眼，“嗯。这里是何地？”
　　“回帝神，这里是荒域的骨鸣谷，方圆百里是花妖族的管辖之地。”
　　小幽后来听蓝衣仙士说，他道名乐华，原本是替司南星君在下界音华仙山掌管北方星相，每隔半月向星君汇报当地四时运行的轨迹，一晃已过了三百年，月月如此，一直未有行差。
　　直到最近三个月，星相突然紊乱难解，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担心荒域有变，便亲自前来查看。
　　小幽后来又划了几个阵，奇怪的是转来转去总也出不去那片树林。
　　最忍无可忍的是，每到一个地方，在她寻找出路的空隙，长明帝神不知又走到哪去了，她有罗盘能掌握方向，而失去法力的帝神完全是个路痴，往哪走全凭心情。
　　“我们三日前御剑来此后，也一直走不出去。”蓝衣仙士道。
　　已将近深夜，无奈之下，小幽和几人在林中生了一堆火，商量对策。荒域毕竟处于妖界，妖气很重，蓝衣仙士集几位徒弟之力划了个结界，把他们圈护在内。随着夜晚来临，谷中的湿气和戾气加重，结界支撑不住，渐渐变小，最后仅剩方圆两米大小，七八个人只能围成一圈，紧挨着坐在一起。
　　“这个荒域的骨鸣谷，是谷如其名，不仅埋藏了古往今来不知多少妖类的白骨，还因为位置的缘故，但凡有点妖性的东西，都能在地脉的刺激下成形，意识清楚地还能安分些，意识不清地就可能到处晃荡施暴，还有一种甚为奇怪的紫云妖，专偷袭来往的仙士，手段惨绝人寰……”
　　“紫云妖，是花妖的一种吗？”小幽问。
　　“对啊，”一位圆脸仙士接道：“这种妖只挑选钟情的仙士，一旦接触便会留下标记，这仙士万一被抓到了，好一点的惨遭囚禁，差的就不好说了，吸干精气也未可知。”
　　“囚禁？花妖囚禁仙士，目的何在？”
　　圆脸仙士瞄她几眼，“你不知道？”
　　蓝衣仙士咳了一声，打断二人对话，又意识到帝神在旁，他咳嗽的声音有点大，忙收敛神色，恭敬地转向对方，“帝神，不知此番为何落难于此？”
　　小幽听这话十分耳熟，心里想笑，似乎每次帝神落难，都能遇到这位大仙。
　　长明帝神看了她一眼。
　　小幽僵了一僵，正色道：“帝神掌管妖界荒域，应当对眼前情形胸有成竹？”见对面脸色不大好看，想了想道：“不知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联系到元亮上仙？”
　　长明帝神没有回答她的话，却把手伸过去，“解开。”
　　小幽看了看，之前她找完路后就不见他人影，找路的时间还没找他的时间长，便用一根麻绳绑住了他。绑的时候他不知在观察什么，一直看着一个方向，像入定了一样，等回过神来，她已经三下五除二把结打好了，另一端拴在了自己手腕上。
　　总是拴着也不像话，“好好，解开也行。”不过她仍旧不放心地嘱咐道：“帝神虽然封住了法力，但仙体气息纯净，精气淳正，万一陷入那些什么花妖的陷阱，后果想必也很严重，”咬牙切齿道：“还请帝神不要再自己去找路了。”
　　不知不觉到了凌晨，头顶繁星密布，他们为了尽量避开花妖，所处的位置正在一个四面高耸的盆地，无凉风侵袭，时有从高大的宽叶树上掉落的果子落在身旁。
　　小幽吃了几个果子，甚觉无聊，从怀里摸出三块卜骨。她取东西时，忽然想起之前摔落山崖的时候，长明帝神从自己身上摸罗盘的情形。
　　她暗咒一声。
　　“你这卜骨是上等兽骨啊。”正出神时，坐在一侧的清瘦仙士咋舌道。
　　旁边的圆胖徒弟探头看了眼，“是啊，师父，比你那副好多了。”
　　蓝衣仙士不客气道：“为仙之道，无欲无求，怎可生攀比之心。”又拍了圆胖徒弟一掌，“你往边上点，挤到我了。”
　　那徒弟正要向右靠，余光瞥见一叶银灰色的衣角，又惶恐地缩了回去。像个夹板一样立了半晌，忍不住喊道：“师父，太、太挤了。”
　　“废话，结界不能太宽，不能太高，否则你当妖怪是瞎的？目标越小越好。”
　　几位徒弟：难道不是因为您老法力不够么？
　　小幽把卜骨在手里珍惜地摸了摸，借着月光还用袖口擦了擦，准备占卜。也许是因妖气太重，这个地方奇异的很，若是能找到妖气较弱的突破口，便能走出去。
　　“你会占卜？这里的妖气，我都算不出来。”蓝衣仙士道，语气鄙夷。
　　小幽未说话，只是温柔地看了乐华仙一眼，随即将卜骨取出，哗然算了一卦，慢条斯理地说道：“乐华仙长，仙寿一千零八百岁，共有徒弟十七名，喜好听曲，越俗艳的越爱听。”
　　几个徒弟都听呆了，连这她都知道，师父整天在紫晓仙山关起门来听小曲，他自以为别人都听不见，其实吵得要死，有时自己还哼上两句，徒弟们个个头疼不已。
　　“曾恋慕多名女子，我数数，一、二……”话未说完，被人一把捂住嘴。
　　“那、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休、休要再提。”乐华仙忙干笑两声，怒瞪了下徒弟们，眼下众人正把耳朵竖得跟兔子似的。
　　小幽叹息一声，“这下信了？”
　　“信，信了……”
　　小幽若无其事地整理着手中的卜骨，“我不过年纪大了点，见多识广罢了。你们怕是想不到，天上地下，多稀奇地物什我都见过了。”她说话时感觉什么东西靠了一下，惊了下，以为被谁拆穿了，转眼一看，是长明帝神又冲她靠了靠，便松了口气。
　　“收起来。”长明帝神凉薄的声音道。
　　“啊？”小幽愣了愣，看了看手中刚散下的卜骨。
　　再要问时，却发现长明帝神目光放在别处。
　　山风愈发凛冽，从远处偶尔能听到叫喊声，与这山谷里的幽静格格不入。月亮在山间时隐时现，凌晨到曙光初现的期间，正是黑暗最浓的时候。
　　树影挡住了向山外的大部分视线，她看不出什么，以前偶尔睡得晚，她也会坐在房前看着夜空，直到睡意袭来，不过，长明帝神显然不是在看风景。
　　怀中的罗盘跳动起来。
　　她按住众人，“有妖气。”
　　乐华仙早先施了法，他们的结界已隐形，法力低弱的妖怪觉察不出。
　　星光下，草木在微风中微微晃动，树木投下大片的阴影，在十余米之外，影子中似乎有某种形状，在渐渐成形。
　　七位徒弟自发地又支起了一道结界，围在师父身边。
　　他们默不作声地看着眼前景象，一双双绿色的、红色的眼睛在漫山遍野快速移动，随之而来的是扑面的妖气，既温热又另人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