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神养了一只妖》丝乌安酸

102、上天之载，无声无臭

　　长明帝神推门进来的瞬间，小幽觉得时光好像倒流到她初到时雨仙境的日子。
　　她会在祭司祭日当晚痛哭流涕，只因为他出现在自己面前，好像她这些杂乱无章的情绪都是为他准备的，没有他便罢了，他来了，便如水流倾泻，遏制不住。
　　在那之后，每当她看到他开门走进来，心就会扑簌纷乱。
　　长明帝神试了试桌上的药，微微皱眉，“药已经凉透了，怎么不喝？”
　　小幽把手藏在衣袖里，拧着手指，“我……”
　　“你……”
　　两人都截住话头，看着彼此。又同时道：“你先说。”
　　小幽低下头，不打算说话了。
　　长明帝神两手放在膝上，膝盖动了动，两人相隔不远，地上影子重叠在一起。长明帝神坐的椅子向外，能看到整个人的身姿，小幽的手脚都藏在桌下，缩成一团。
　　少顷，长明帝神挪了挪，身子前倾，拉住小幽的手臂，迫使她把手抽了出来。
　　“怎么了，心情不好？”
　　小幽被握住的手指微凉，溪亭上空的金光和青荧灵光交汇时，她就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她见不到的人，却有和其他人赏花斗法的闲情逸致。
　　“乌绫公主已回了？”
　　长明帝神脸色动了动，“小幽，我以为，我们之间不必过多解释。”
　　小幽平静地看着他，“你究竟在想什么，打算做什么，已经知道什么，我都一无所知，你指望我怎么做？”
　　长明帝神脸色白了白，揉了揉眉心，“我能不能问一句，你生我的气，到底是因我这两天没有陪你，还是别的什么？”
　　小幽收回视线，半晌，苦笑一下，“抱歉。”她意识到自己陷入一种漩涡般的自怨自艾，这种漩涡只会吞没两人，失去仅有的呼吸的空间。
　　她端起药碗，慢慢喝了起来，“这两天去哪了？”
　　“我一直在议风殿的后楼。元亮没有告诉你？”
　　小幽愣了下，“是为了祭祀你师父鸿钧老祖？”又道：“元亮话少，他对你在秘境滞留耿耿于怀，又怎么会告诉我这些。”
　　“我师父虽元神遁入太虚，但是他为我留了一丝灵识，我这个不肖徒儿很少去看他，去也是遇到了不顺心的事。”他用手指沾去小幽嘴角的药渍，“之前我每次去殿内燃香，他老人家都很快出现，这次却怎么召唤他都不来。我担心他出了变故，在殿中等了一天一夜。”
　　小幽见他提起师父，就像一个孩子提起父母有无奈、抱怨，更多的是自然流露的温情，一时间感同身受，放下手中的药，静静听着。
　　“出现了？”
　　长明帝神点点头，“百里化的力量越来越强，我问师父有没有压制他的办法。”
　　“怎么说？”
　　“师父说了几种方法，我在殿中设了结界，一一试过，都失败了。”
　　“为何？”
　　长明帝神难为情地看了她一下，这种表情在他脸上极为少见，就像终于承认自己心里最柔弱的一面，良久，无奈地开口道：“我本来是神石金仙之体，能压制万物之欲，但我生了情欲，天荧之法威力大减，就算动用天荧之戒全部的力量也不行，毕竟玄古门是上古力量。”
　　小幽听后愣了会儿，沉思半晌，喃喃道：“情欲……”她抬眼，瞄到长明帝神微红的脸，一不留神看到他脖子上的两条伤，红肿得很明显，延伸到衣服里，不禁起身仔细看了看，竟是一道狰狞的伤痕。
　　“这……是鞭笞的伤？”
　　“师父打的。打完后命我面壁思过了一天一夜。”长明帝神理好衣服，“无碍，很快就好了。”
　　小幽愕然，所以他两天两夜就是这么过来的？又觉得不对，“可是，他不是灵识吗，怎么打你？”
　　长明帝神看了她一眼，“师父临走前担心我管不住自己，尤其是怕我控制不了天荧之戒的力量，留下一套独门秘术，就算是灵识，也能任选天界上百种刑具惩罚我，他说这是为了助我恢复理智。”
　　独门秘术？确定这不是虐徒癖？
　　腹诽归腹诽，她也不敢直白地忤逆家长，“那他老人家说怎么解决了吗？”
　　长明帝神用法术帮她把药热了下，“解决什么，情欲的问题？”
　　小幽正喝着药，闻言呛了下，咳得脸红脖子粗。长明帝神帮她顺着背，慢慢等她咳完，问道：“你打算帮我解决？”目光向下移了移，“你身子好了？”
　　小幽刚缓过来气，又有闭过去的迹象，她吐了口气，冲他甜甜一笑，“你师父打轻了。”正色道：“如果天荧之术压制不住百里化，是否有其它方法？”
　　“师父说西竺佛界有一种金光咒，联合天荧之术，可以一试。”
　　“西竺？”小幽目光一顿，“那乌绫公主是不是可以……”
　　“不用指望了。”长明帝神直接地道，“我和她再无瓜葛。”
　　小幽眨了眨眼，又定睛看了看长明帝神的神色，倾了倾身子，“你们……闹翻了？”
　　长明帝神点了下头。
　　小幽琢磨着措辞，她早知道帝神任性，却没想到大敌当前，他还能这么嚣张，她想了想，乌绫和她有龃龉是真的，不过在她眼里总体上算是个不错的帮手，于是温声道：“我印象中，乌绫公主是个通情达理、能识大局的人。她也许是这几日操劳过度，太累了心情不好，你冲她稍微认个错，她气就消了。”
　　“我为什么要去认错？” 长明帝神打量她的神情，皱起眉。
　　“她会金光咒啊，天界只有她能帮你压制百里化了。再说她还是你的……”小幽别开视线，低声道：“怎么算都是一桩好买卖。”
　　“买卖？”长明帝神那双眼睛一直看着她，似乎要穿透她的脸庞，“小幽，本神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不值一提，说让就让？”
　　小幽放下药碗，看着黑色的药水。内心深处的烦躁终于一点一点全部浮上来。对于他和乌绫两人的关系，她一直有种难以言喻的敏感和焦躁，她不打算多作讨论，也不想深究。
　　她偏开话题道：“百里化和妖皇不同，他有我娘亲的妖丹，眼下还在不断吞噬玄古门的力量，集整个天界之力都难以抵挡，也许乌绫是唯一的希望。”
　　“回答我的问题。”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空气中有药的涩涩苦味。
　　小幽率先移开视线，她突然有种破釜沉舟的冲动，那么久以来不敢迈出的步伐终于开始松动，她抬起了一只脚，却在即将前行时感到深深的恐惧。
　　她怕，怕就像当年她自己一样，做了一个虹霓的风筝送到仙主父亲手上，期望他能陪自己片刻，结果却是一场笑话。
　　她的眼眶干涩发红，喉间像是堵住了一团东西，她极力想逼出一个笑，却只是扯了下嘴角便再也撑不下去，对面是一双同样泛红的眼睛，她对上了便移不开，手指紧张地几乎痉挛。
　　“帝神，三生石上刻的是乌绫的名字。你告诉我，你爱的人究竟是谁？”
　　“三生石是意外。”长明帝神道。
　　小幽脸色苍白，无助地笑了下，“桑安说那个很准。”
　　“小幽，乌绫在我沉睡时私自种了姻缘钉，所以三生石才会有反应。”
　　“姻缘钉生效需两情相系，我不相信你对她没有情意。对神仙而言，种下姻缘钉宛如酷刑，她愿意在清醒时为你忍受炼狱之痛，帝神对她有情是理所应当。”
　　长明帝神放在膝上的手握得很紧，紧到微微发抖，半晌，他偏开目光，深吸一口气，“小幽，我们做一个测试，假如不用姻缘钉，你若是能多费一分心，我都不会是别人的。”
　　小幽茫然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肩膀上多了两只手，把她移到一个怀抱，她把泪水肆意洒在眼前的衣衫上，哭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害怕，我怕得到你，更怕失去你，我其实……”
　　“小幽，我从阳朔那里知道了一些你的事，也许他的所作所为给你造成了什么影响。无妨，我可以一遍又一遍的告诉你，我喜欢的人是你，我爱你。你只需要做一件事，不要否定我，更不要否定你自己。”
　　小幽哭了一会儿，慢慢离开他的怀抱，低声道：“抱歉，让你为难。”
　　“是我不好，知道你的身世，还让你触及心结。” 长明帝神抚摸她的眼角，帮她把眼泪擦干，“可是，看到你为我做到这个地步，我还是感到高兴。”
　　小幽冷静了一会儿，抬头道：“再过两天就是祭司的祭日了，半个月前布谷传信，河之洲的四时阵终于运转如常，百姓丰收，仙庄的灵气空前鼎盛，让我回去看看。”
　　“你答应了？”
　　“我知道你抽不开身，无论如何，祭司魂归是我的愿望。”
　　半年前长明帝神在河之洲取出了祭司的元神，一直收在时雨仙境，作为下界的地仙，仙逝后放在时雨仙境的墓地算是荣升，长明帝神也是这么打算的。
　　小幽越来越清楚，祭司的元神是解开第三道灵言的钥匙，眼下她把所有筹码都压在了那道灵言上。
　　长明帝神沉吟半晌。
　　小幽见他沉默，道：“我恢复了妖身，这个样子多半会吓到他们，你放心，我只回去半日，安葬好祭司的元神便回。”
　　“好吧。”长明帝神终于松口。
　　小幽把手中紧皱的衣衫抚平，“多谢帝神。”
　　长明帝神露出笑意，“怎么谢？”
　　小幽动了动眉梢，凝视他的眼睛，然后，靠近他，环住他的脖子，拉下他的衣衫，让他露出胸背。
　　长明帝神一动不动，看向她的瞳孔慢慢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