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遇不可求的你》璀然

37、番外 似是故人归 （上）

　　六年后，当N城只有很少人还依稀记得纳兰诚的时候，N城近郊，一座有机农场悄然易主，不久，那座风光秀丽的农场有了一个新的名字“遇PARK”。

　　“余导！”
　　余朦骑着机车呼啸而来，还未来得及脱下头盔，便听到了一声堪比夏天炽热空气的唤声，而后，她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夹杂在一众正在准备拍摄的工作人员当中，满脸笑容地朝她跑来。
　　余朦微皱着眉，脱下头盔，却并未答话。
　　但转眼间，那个人影已经跑到了她车前，一脸热情洋溢地看着她，细看，他那双年轻又有神的眼睛里，却又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害羞与紧张。特别是当他的目光与余朦不小心对上时，能感觉他呼吸似乎都明显急促了起来。
　　这是一个肤色白皙，乖巧帅气的年轻帅哥。没有经历过生活的毒打，眼里只有对余朦满满的喜欢与恋慕。
　　他是宋琰，自从遇见余朦的那天起，便对余朦展开了“恨嫁”式的追求。
　　可惜，余朦无意婚姻，甚至无意恋爱。
　　此时的余朦已经26岁，是业内的新晋女导演，以脾气火爆、难合作著称，但因她与大明星杨楚私交不错，两人合作影片在国外拿了奖，事业正处于上升期。杨楚离婚后便一心扑在事业上，今日，余朦来此，也是因为与杨楚的新合作。
　　至于叶慕，余朦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她相信了黑无常的存在，于是黑无常离开了她的生活。
　　每每想到此，余朦总会在心里暗骂一句，生活，真**爱扯淡！

　　余朦随意瞟了一眼农场格外清新养眼的风景，顺手熟练地将头盔扣到机车上，问：“你怎么来了？”
　　宋琰见状，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慌忙解释，“今天，我没叫你朦朦，也没叫你朦姐，我记得你说的……叫了你余导！”
　　“知道还来？你可不是这个剧组的人，赶紧离开。”余朦话里已带了一丝工作时的凌厉。
　　“我来给你送这个。”
　　宋琰将手中提着的保温袋递给余朦，但余朦却没接，她盯着袋上的手绘图案出了会神，才淡淡道：“行，今天我就收下了。但以后……不用了。”
　　宋琰并不见怪，依旧笑着叮嘱道：“这里面是我亲自去看了中医，替你煮的养生汤，你工作别太拼命，也别……总是骂人。对嗓子不好。”
　　“你还有完没完？”
　　余朦眉头微微皱起，一把拽过保温袋，然后头也不回地往片场走。
　　宋琰的目光都在余朦提着保温袋的背影上，他痴盯了一会儿，忽然记得了什么，冲着余朦背影高声道：“我今日工作结束就去雅济医院做义工，我会代你向徐奶奶问好的。”
　　说起雅济医院，余朦脚步一顿，脑中不由又想起了叶慕。那是一家临终关怀的私立医院，她和宋琰就是在那儿相识的。
　　但宋琰却不知道，她去那儿的最初目的，却是希望遇到叶慕。

　　余朦并没有回应宋琰，宋琰心里有些失望。
　　这时，一辆保姆车突然停在了宋琰不远处，宋琰回身，便见到杨楚一脸别有意味地看着他，“哟，咱们剧组的编外人员又来了？”
　　宋琰立刻识趣地叫道：“楚姐。”
　　杨楚瞥到余朦背影，手中提着的那个眼熟的保温袋，白色的底上，手绘着村上隆标志性的太阳花，旁边环绕着波普风格的线条和波点，色彩鲜明大胆，极其亮眼。杨楚默默哀叹，宋琰一个体育队助教，喜欢的竟是这样风格的作品，难怪他追了余朦这么久。
　　毕竟，余朦的审美狙击，是叶慕那样神秘的高岭之花。
　　杨楚想了半晌，从保姆车上风情万种地走下，经过宋琰身边时，忽然笑着提议道：“宋琰，今日我有一场特殊艳遇的戏，不如你来客串一下？”
　　宋琰看见余朦似乎回头看了他和杨楚一眼，急忙推辞，“楚姐，你肯定同我在开玩笑。我不行的！”
　　杨楚笑着道：“有什么不行的？只要余导同意就行。再说，你们体育队经常出差比赛，艳遇什么的，经常遇到的，不是吗？”
　　宋琰依旧笑着拒绝，“我一次都没有，楚姐。你得相信我。”
　　杨楚还想继续闲聊几句，却见到回头的余朦忽然冷瞥了她一眼，她只好笑着作罢。

　　宋琰站在原地，看着杨楚慢慢走向余朦。但余朦已将保温袋递给了身边助理，开始同工作人员沟通第一场的拍摄。
　　宋琰看着认真工作的余朦，心似乎又不由自主地悸动了一下。半晌，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已进入片场的杨楚似乎仍有点可惜宋琰没答应她的提议，故意问：“余朦，不舍得你的宋琰出镜？”
　　余朦语气淡淡，“……不试镜，想出镜？这不是我做事的风格。”
　　杨楚故意哀求，“那你权当替我考虑一下，不行吗？”
　　“不怕明天你身上突然多一个大明星潜规则新人的传闻？”
　　“……不怕，反正人心里眼里都是你，要潜也是你潜！”
　　宋琰忽然回神，转身竟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余朦听到身后动静，立刻将杨楚往化妆间一推，“行了，收收你的戏瘾，准备上戏！而且，我才不会替你背锅！”
　　“……这才是我认识的脾气火爆的余导嘛！刚才魂游天外想谁呢？没良心的，别人天天对你嘘寒问暖，我要撬你的人，你竟然一点都不嫉妒！”
　　余朦冷哼一声，重重地关上了化妆间的门。
　　转身一看，片场外，已没了宋琰的身影。余朦脸上闪过了一抹烦躁，但工作很快让她遗忘了宋琰。
　　余朦不会告诉任何人，当她在雅济医院初次见到宋琰时，她因为“宋”这个姓氏好奇多看了宋琰几眼，不曾料到，宋琰却自此对她上了心。

　　余朦和杨楚多年默契，因此拍摄很顺利。
　　上午的戏份拍摄结束后，杨楚便拉了余朦去农场的有机餐厅。
　　两人坐在餐厅外的椅子上喝着咖啡。说着要聊天，杨楚却不停地刷着手机，并接连不断地拍着照片，与线上的粉丝热烈交流着，完全将余朦凉在了一边。
　　当然，余朦并不介意，只是情绪并不高昂。虽然这座餐厅四周都被青绿草坪包围着，餐厅外观也是精灵复古系的风格，往外看去，无论哪个方向，入目都是一片赏心悦目的风景。
　　余朦发了会呆，有些不耐，便轻轻敲了敲桌子，“你到底拉我来干什么？”
　　杨楚抬头瞥了她一眼，“刚才你又在想你心中的那位高岭之花吧？”
　　“我想谁，与你拉我来这里有关？”
　　“有关！怎么没关系？”杨楚终于有些不舍地放下了手机，“我身边朋友天天想黑无常，这正常吗？”
　　“行了，这个话题能不能跳过？”
　　“不行——”
　　余朦果断决绝地打断了杨楚的话，“那咱们不如来说说前姐夫，卫默？”
　　提起卫默，杨楚的脸果然也多了一丝烦躁。谁又料到，杨楚与这位前夫离婚后，这位前夫却忽然莫名其妙想要回头，以致杨楚总是哀叹，她明明好好一个单身富有的大明星，现在竟天天要面对前夫的纠缠。
　　杨楚与余朦毫无顾忌，自来有话就说，此刻也一样并不“客气”，“你烦不烦？谁要你跟我提他？谁管他？”
　　余朦也与杨楚呛着嘴，“他可是投资人，你能避得过？”
　　杨楚故意“威胁”道：“余导，你再提他，那咱们今天下午就开不了工了。”
　　“哼，不提就不得。”
　　“难怪传闻你难合作！”
　　“咱们彼此彼此！”
　　两人这一番互相斗嘴后，心情似乎终于都舒心了些。
　　杨楚将菜单甩给余朦，“今日你买单！”
　　余朦顺手接过，只看了一眼，又丢回给杨楚，“你选！”
　　“就知道是这样，你是不是因为选择强迫症才这么认死理？天天想黑无常？”
　　余朦又冷哼了一声，接着就没开口了。

　　不过转眼，余朦却看到两个厨师装扮的人，似乎正在不远处的草坪上争执着什么。
　　两人的声音断断续续传了过来。
　　高大俊朗、带着几分儒雅气息的男子，看起来十分年轻，却已是餐厅主厨，他恰好面对余朦站着，余朦清晰地看到年轻男子虽训斥着身旁的女厨师，行为举止间，却格外在意女厨师的情绪。
　　男厨师主厨道：“明莱，你在怀疑我徇私？”
　　女厨师据理以对，“是。我认为我做的创意菜式，完全符合餐厅的要求。”
　　“那你想我怎么做？”
　　“公平对待我与李夔。让我们重新再比一场。”
　　“我……无法立刻做这个决定。”
　　明莱一脸倔强，“我可以等。”

　　“怎么？觉得帅哥主厨不错？”
　　余朦收回目光，道：“职业病而已。”
　　杨楚翻了个白眼，故作惊讶：“还真是可怕的职业病！”
　　两人吃完午餐，回到片场继续拍摄。其间因为打光师的失误，余朦心情格外暴躁，一直骂到片场所有人都不敢出声，还是副导劝和，让所有人暂时休息，片场的气氛才得以缓解。
　　但杨楚还有下一个日程，只好同余朦说抱歉，让余朦协调好一切后，再联系她补拍。然后，便离开了农场。
　　副导客气地将杨楚送走，回到片场，却面有难色对余朦道：“余导，农场负责人说了，这里只租给我们一天。”
　　余朦心情依旧不怎么好，但还是道：“我去协调。”
　　说完，余朦便转身走了。
　　副导望一眼余朦离开的背影，油滑地笑了笑，立刻示意众人开始收拾器械，准备收工。
　　而余朦觑了一眼慢慢暗下来的天色，仿似根本没听到身后的指点和议论。

　　出乎余朦的意料，工作人员却将余朦带到了那位年轻主厨前。
　　年轻主厨此时已换下了工作的厨师服，一身休闲的浅色西装，衬得他整个人更加气质干净，温文尔雅。
　　余朦接过年轻主厨递上的名片，名片上只有简单干净的两个字，施逸。
　　“施……”余朦顿了顿，“主厨，您好。我想您已经知道我们的诉求了。”
　　施逸点点头，却问：“余导，今天的拍摄不顺利？”
　　余朦坦荡道：“不顺利。所以，我们需要补拍。”
　　施逸想了想，也坦诚道：“依照合同，我们只租给剧组一天。这件事，恐怕我现在也做不了决定。”
　　余朦不再多说，冲着施逸点点头，转身就走。
　　余朦想，她竟然来向一个连餐厅菜式都没法完全做决定的主厨，来寻求另一份补拍的合同？
　　她才疯了！

　　但余朦不知道，施逸看着她潇洒转身的背影，不禁微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迅速叫住了她，“余导，我可以带你去见那个能做决定的人。”
　　余朦回身看向施逸，“这家农场那个神秘的主人？”
　　余朦想起了剧组场务私下说的那些八卦。这家农场主人，背景神秘，是通过私募基金全权控制农场的。
　　施逸笑得十分坦然，“我想，你这么潇洒地离开，也知道我一个厨师肯定做不了主。”
　　余朦也不与他客套，直接道：“不错。”
　　施逸忽然了悟地笑了笑，“原来，那时你果然听到了我和明莱的争吵。”
　　余朦却道：“我没在意。”
　　“既如此，走吧。”

　　两人一路无话。
　　但施逸很懂得照顾人，一路上余朦都没有再想起其他的事，心情反而渐渐平静了下来。
　　又一次的出乎意料，施逸却将余朦带到了农场里的一处果园前。
　　一棵棵枣树在夕阳光照下显得朦胧至极，衬得树上挂着的一颗颗冬枣极为垂涎可人。
　　余朦忽然好奇地问：“你们农场所有产品都是有机自产吗？”
　　施逸依旧是一派温文的样子，答道：“对，你可以放心吃。”
　　说着，施逸就越过她，走向了果园深处。
　　余朦摘下一颗青脆大枣，咬一口，果然又脆又甜。
　　正当她准备再咬一口时，余朦瞥见施逸忽然停在了某个纤细的背影身后，语气轻松地问：“你不是说今日要去见朋友的吗？”
　　“你……”
　　那个身影刚说了一个字，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迅速转过了身。
　　而余朦看到那个身影转过身的瞬间，眼睛立刻瞪圆了。
　　一瞬间，她甚至都来不及想起外祖父文彦临终的遗言，脑子里就被眼前所见迅速占据：消失了六年的宋桑，同六年前几乎没有丝毫变化的宋桑，终于被她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