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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如果重相逢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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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上海抚顺路第二小学
施美云在卷子上批下最后一个红勾,转动一下稍微有些酸痛的脖子抬起头,发现窗外天色已经全黑。
坐在她后面的陆敏一边穿大衣,一边手忙脚乱的收拾手袋里的东西,看见她放下笔,笑道:“还不下班,都快七点了。”
一般的小学四点就放学了,但是她们工作的学校因为有学生寄宿的缘故,晚上会安排老师值班,督促留下来的孩子们做功课。
刚开始的时候加班费不少,老师们很踊跃,过了几年物价飞涨而加班费照旧,老师们也就不怎么积极了,就算轮到了也是想尽办法推脱。唯一肯主动留下并且也肯主动替别人带班的只有施美云。
美云有点呆呆的,回答:“这么晚了?”
“真羡慕你,又没有孩子,又有婆婆帮忙做家务,你们家徐立又会挣钱。你看,就像今天这样回家我还得做饭,我那位婆婆除了肯帮忙看看她的孙子,扫个地都不愿意,家里上上下下都要我张罗,我们家那位要是争气,能请钟点工也好,偏偏现在又遇到经济危机。”
陆敏的孩子刚刚十个月,婆婆迫不及待的要来给她带孩子,丈夫在银行里也算是一个部门的主管,所以她的语气里一片言若有憾的味道。
美云微笑:“那还不快走。”
“你呢?这么卖力校长也不会给你多发奖金。”
美云还是微笑:“我可是为了党的教育事业和祖国花朵们的未来。”
陆敏投过来一个:你算了吧的眼神,围上围巾走了。
美云又发了一会呆,终于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放在耳边。铃声响了许久,才听见一个很不耐烦的声音:“什么事?我忙着呢。”
“今天…….”
几乎还没有说什么她的话就被打断了:“今天我不回来了,你多陪陪妈,别老让她抱怨你,好了就这样,我工作的时候你别老是打电话过来。”
美云“哎”了一声,那边已经挂断。
她缓慢的放下电话,穿好外套,才站起来,电话铃主动响了。
“是我,”和她这样说话的,只有母亲:“天气冷了,别忘记多穿点衣服。”
美云心里一阵温暖,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很轻松:“知道了,你也一样。”
“星期天回家吃饭吧,徐立没有空的话请你婆婆一起来,上次他们说好来了又没到,我买了那么多螃蟹都没有人吃。”
“我问问他们,你也不要总是忙这些,多出去走走,和赵阿姨她们一起去旅行也好。”
“再说吧,你别忘了。”
“我知道。”
“那我挂了。”
“再见!”
幸亏还有老好妈妈,美云想:不然我还活着干什么呢?
回到家,一开门就听见电视机的声音震天动地。美云小心的敲婆婆的房门,过了一会儿又加重声音再敲,可是里面的人都没有动静。
美云鼓起勇气推开门,和她想象的一样:婆婆坐在沙发上,眼睛直盯着电视机,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反正就是没有看见她。
“妈!”美云觉得自己的声音够响了,但在电视剧的掩盖下,显然不够份量,婆婆也没有理睬她的意思。
“妈!”美云靠近婆婆,尽量提高自己的音量又要使语气平静的说道:“声音太响了,隔壁邻居要提意见的。”
婆婆终于看了她一眼,立即又转回电视机,语气生硬的回答:“我老太婆耳朵听不见你又不是不知道,邻居来说我再开轻点就是了,你别来烦我!”
美云料想到这样的结果,低头出去,走到门边的时候听见婆婆不算小声的咕哝:“倒替邻居说起话来了,眼睛里根本没有我这个婆婆。”
美云决定忍耐,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但婆婆房间的声音仍然无比清晰地从墙那边渗透过来。不知道是什么电视剧,她刚坐下,就听见一句铿锵有力的台词:“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接下来的声音在美云的耳朵里全部是一片嗡嗡嗡嗡。
为了礼貌,也因为木村在茜雪去车后座搬箱子之前已经很主动的把箱子抱在手里,所以只有请他进门喝茶。
茜雪端茶出来的时候,看见木村正在欣赏她放在客厅桌子上的素描本。
“是因为——,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喜欢画画的吧。”
“那个时候?”
木村笑的别有深意:“你都忘了吗?”
茜雪不动声色:“我干嘛要记得,况且是十几年前的事情。”
“真伤心,”木村向沙发后背舒服的靠过去,“至少和我睡过的女人应该不会忘记我才对。”
茜雪先是一愣,过了几秒钟反应过来,猛的呛了一下,脸涨的通红,拼命咳嗽起来。木村赶紧把桌上的纸巾递给她,坐在她身边轻轻拍茜雪的后背。
茜雪总算缓过一口气,断断续续的说道:“你,你的意思是……”
木村的脸上又出现那种调皮的有点玩世不恭的笑容:“要再喝点水吗?”
“这不可能,我怎么会……”
“在急症室里看见你的时候,我一眼就认出来,你一点也没变。还以为你会很惊讶见到我呢,看来我的魅力不像传说出那么出色。”
茜雪的语气有点激动:“我怎么可能在十几年前还是高中生的时候和你这种花花公子上床。”
“十几年前我还不是花花公子。”
“那也不可能!”
“我可是记得很清楚,那天你紧紧抱住我不放,我还想着中国的女孩子真是大胆。”
茜雪几乎是用气急败坏的眼神瞪着木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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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惠美本来在记录本上写着什么,听了茜雪的话,手里的圆珠笔“扑”的一声掉在地上。
“我不知道。”茜雪躺在沙发上烦恼的抱住头,“他说的有鼻子有眼睛的,可是那怎么可能!那可是中国!而且我还是未成年的高中生!”
惠美挑挑眉毛,假装生气:“这话我可不爱听,好像日本的高中生有问题似的。”
“对不起,”茜雪道歉:“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不用道歉,”惠美笑嘻嘻的:“应该道歉的是我,从前我还说你是老处女,真是该打!”
茜雪几乎是哀叹的说道:“你到底是我的医生还是我的损友。”
“我当然是你挚友,那么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真相!我要知道真相!”
“这好办,我可以给你介绍很好的妇科医生。”
“介绍妇科医生干什么?”
“□□检查呀,你和他做没做过立即可以知道真相。”
茜雪一下子从沙发上坐起来,“谁要知道那个!我说的真相是南京!——在南京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不起,”惠美拍拍好朋友的肩膀:“我只是希望你放松。”
茜雪点点头,又躺下,声音疲倦的:“有时候想我的病也许好不了了吧,就这样一个人过一辈子也不错,为什么非要有男人才可以呢?”
“我也有责任,”惠美坐回自己的办公椅子,“我不是个优秀的好医生。”
没想到惠美会这么自责,茜雪只好安慰她:“谁说的,你要是不好这三年我怎么没感觉到。”
两个好朋友相视一笑。
“说起木村,”惠美仿佛想起来什么:“我从前念大学的时候有个叫木村的学长和你说的这个人挺像,超级帅气和花心的,技术好的没话说,功夫何止是一流,简直是超一流,和他比起来其他男人都是甘蔗渣,真令我怀念。”
“像你这样真好,对你来说,男人只分为技巧成熟的和技巧幼稚的。”
“难道你还相信爱情不成?”
茜雪迟疑了一下,“我这样的人也许没有资格说这个,但是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人爱我、欣赏我,只是我大概无法抓住他。”
惠美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她拿出纸笔:“其实比起吃药,我觉得你更应该去旅行。”
“你最近显然没时间,一个人的话,我不知道行不行。”
“那位木村先生没空吗?”
“你开什么玩笑,”茜雪向好朋友撇撇眼睛,“干嘛把我和他扯在一起,况且那简直是把小红帽主动送给大灰狼。”
“我相信其他小红帽一定非常踊跃。”
“如果这位木村和技术和你的那个木村学长的技术一样高明的话。”
“可惜无法联络木村学长,不然我一定向你隆重推荐他。”
“算了吧,”茜雪从沙发里站起来,“只是技术方面的话,我想就算我的病好了也不能接受,况且你那位木村学长未必愿意做这种事情。”
“你总是对自己没有信心,无论从任何方面来看,你都是非常吸引人的。”
“那是因为你是我好朋友的缘故。”
“即使不谈我的专业能力,就以我的经验来说,对男性的性心理以及男性看待女性的眼光也是很有研究的。”
茜雪扬扬眉毛,不置可否的笑笑:“这个我相信。”
山口把手里的病例整理好,回头看见近藤正走过来,连忙向她挤挤眼睛,“今天晚上有空吗?”
“你知道今天我要值夜班。”
“本来人就少,你再不去就更没劲了。”
“林君不行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那个毛病。”
刚到医院工作的时候,茜雪也被同事们强拉去参加过一回联谊,结果有一个男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把手搭在茜雪的肩膀上,茜雪当场吐的一塌糊涂。
和她的大学时代一样,关于她的流言五花八门,包括她和惠美是同志。
同事们不能用专业名词解释茜雪的行为,只是笼统的成为“男性恐惧症”。
山口很失望的:“今天晚上可都是医大的研修生。”
近藤立即大感兴趣:“我们医院的?”
“海南医大附属医院的。”
最近有流传说海南医大附属医院来了一笔年轻优秀的实习医生,护士们一说起那家医院都流露出很憧憬的样子。
近藤下定决心:“我去和林君说说,她也许愿意帮我顶班。”
“她肯定愿意。”
茜雪的好说话也是很出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