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冥界幕间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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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座参天的巨树。
它高耸入云仍在无限延伸，说是树，倒更像一座塔。没有枝桠也无枝叶，要不是亲眼看见它从一株小盆栽在转瞬之间茁壮，他们连树的概念都不会想起。
这是一座通天塔，或者说，祭台。
让我们把时间倒转一些。
随着一众地狱员工的离去，阎魔亭的生意变得不温不火起来，每个人都有大把的时间当咸鱼。用红老板的话来说，因为座敷童子跟大家长跑了，生意或多或少受了影响。
──“所以是养父大人太粗心大意了啾！”
至于阎魔亭本身出入口特别随机，讲究的就是一个缘分，这种小事绝对不是生意惨淡的罪魁祸首。
在例行扫除工作结束后，无所事事的织田作之助正琢磨如何度过余下的时光，幽幽的声音就从背后冒出：“织田作，你的小说呢？”
织田面色如常地将小兔宰治从背后提溜起来：“在写了。”
太宰不依不挠：“我看见你昨天写了两行删了三行。”
织田坦然：“嗯。”
太宰：“你已经一年没更了。”
织田眼睛微微睁大：“……有这么久吗？”
当然没有，区区一个轻量暑期营。然而太宰总有他的歪理：“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还实现了负增长，四舍五入算你咕了三年吧。”
织田：？
还能这样算的？
相比于悠闲的横滨居民，半个黑户藤丸立香勉强算有任务在身。她要还债。
倒霉的小盆栽吞了太宰的【书】不说，还橇开奉纳箱把里面的俸禄搜刮一空。前者在开诚布公后已两不相欠，但后者的债立香觉得还是该负起责任的。好在几票大生意后已经偿还了不少，经过这些日子的勤勤恳恳甚至还有资源盈余，可以生成圣杯送误入冥界的活人回家了。
此时两位女神都没有闲着，身为Caster的尼托正在做最后的调适，而艾蕾则是盯防着某个倒霉的贪吃盆栽。
“真看不出来这玩意有这么高的魔力需求。”金发的冥界女神捏着又一次潜行大失败的拉尼亚凯亚，秀眉微蹙：“盆栽难道不是晒晒太阳就好了吗？”
立香眼神飘移，心虚地有如看不好还喂不饱自家放养宠物的主人：“自从上次吃掉太宰的【书】以后就这副模样了，好像……”
她斟酌了下言词，说出从魔术契约中得到的模糊答案：“好像要成长了。”
立香和艾蕾面面相觑，同时陷入沉默。虽说现在在金发女神手上挣扎着挥动丑不拉机枝条的小盆栽勉强能称一声丑萌，但其前身是异星神埋下的空想树这点已经足以警觉。
即便平安时期最强的神秘杀手已经斩断了两者之间的联系，不列颠的王女又曾亲临手把手指导御主如何加以约束灾厄，然而谁知道它的茁壮不会再一次引发灾难，曾经吃过的苦头还不够多吗？
作为最操心御主的从者之一，艾蕾不只一次想要偷偷地将这难以名状的盆栽喀擦掉。相信不只是她，埃及的女法老也一定从未放松警惕，梅杰德的层层目光从未脱离这其貌不扬的超常之物。
然而正因为了解、正因为亲近，她们愈发不会擅自行动，她们所认识的平凡少女啊，世界没给她开路她就自己撞出来，傻的过份，直拗的让人没辄。身为其从者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只能一边发牢骚一边撸起袖子为她荡平一切隐患。
“喂，立香，和迦勒底连络上了！”尼托的声音将两人从思绪中惊醒，身体在大脑完全明白前先一步上前，立香难掩喜悦地看向女法老作为施术媒介的镜子。水银的波纹闪动，一张近到完全无法分辨的下巴尖咯在画面上，另一头似乎发生了很不得了的推挤，声音也杂乱无比。
混杂在“气色不错嘛立香”“安珍大人我好想你你有没有想我”和“嘎哦哦哦哦”等不明意义的吶喊之间，还有一些“卧草那个混蛋真的出现了”“抓住那只半梦魇！”“别让他跑了！”这样很适合套用在某位魔术师身上的句式。
右手手背的令咒发出灼热，有从者在试图顺着联系找过来，却好像被什么阻隔，迟迟无法突破。这样的异象引起了在场从者的注意。红阎魔匆匆赶来，原本是做好即将迎来一大波理智丧失的客人，然而她观察片刻突然开口：“御主也知道，阎魔亭位于时空的狭缝啾。”
“嗯？”立香应了声。
“阎魔亭是过去、现在、未来，看起来是有谁对此概念做了文章啾！”
身为CASTER的尼托耳朵倏地弹起，露出恍然大悟般的神情；立香琢磨了下，似懂非懂；只有灵基跟魔术没什么相性也不关心的苏美尔女神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别卖关子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其他家伙过不来，那立香能回去吗？”
比起难解的现象，她只在意御主能不能回到挂念的归处。
在有人能回答她之前，轻灵的呼唤彷佛自遥远的梦境回响，令咒一下子如过载的线路发出惊人的灼烫，伴随着虚幻的花瓣起舞，一道人影即将勾勒出来。
铿！咚！当！
几道材质不明的碰撞，只见一层木笼罩住那道虚影，闪烁冥火的枪槛接着又套了一层，最后一大群小梅杰德从四面八方涌出，瞪起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紧盯被关在豪华牢房的白发魔术师。
场面一时精彩到闻瓜而来的太宰都愣了愣。这谁啊怎么会有人的仇恨度这么高的？
仍旧维持通讯的镜面传出泄气的声音：“啊，让那家伙跑了！”
立香镇定地扶起无人固定的镜子：“没事，我们这儿抓到他了。”
一出场即铁窗泪的梅林面对虎视眈眈的同事，唇边漾开一抹尴尬的笑意：“呀，真是盛大的欢迎呢，MASTER，别来无恙啊。”
立香没理他，先跟凭借娇小优势挤到镜子前排的小达芬奇问：“他又做了什么？”怎么又人人喊打了。
“嘛，这个可以待会请被告为自己辩解。”小达芬奇此时异常地宽宏大量，“比起这个，立香，我想简单地跟你说明一下横滨的现状。”
立香“啊”了一声，想到以往每次“出差”产生的时差问题，好吧，这次只是个轻量复刻，不至于太夸张吧？
“从哪里开始来着，我翻一下……哦，还记得那两个堵住召唤通道的家伙吗？”
“莎士比亚和安徒生老师？”立香回忆，不过看对面的热闹程度，召唤通道已经畅通了吧，“他们都回归了？”
“一半。你离开不久后这个世界的莎翁爵士专程将莎士比亚送回，森鸥外先生协助我们准备了一场完美的招待下午茶，很愉快呢。”小达芬奇满脸纯真，绝口不提对方当时一脚踩进复数魔术工坊的精彩，“爵士离开后还替我们招揽了一位法国同事哦。”
“你一定想不到，那位是中原中也的哥哥！一听到中也的消息就马不停蹄地来迦勒底应聘了呢！”
一旁猫猫祟祟偷听的太宰：……
您是不是省略了一本十万字小说那么多的细节？
“那太好了！”只有立香真心赞叹，“原来中也有亲戚在法国啊。”
那不是重点好吗！！！太宰内心土拨鼠尖叫。看过剧本的他表示不久的未来自己还得住回收场连坑带骗，才能避免中原中也的“亲哥”心血来潮挥一挥手，港口黑手党灰飞烟灭。
理智很快归位，聪明的小脑瓜迅速分析起这一番信息量有点大的对话。
英国和法国的异能者……算了这两国互相使绊子又不是第一次，重点是一位成名已久的超越者亦无法在迦勒底掀起太大波澜，那这个势力的实力……以森先生的个性，能容忍来路不明的势力在横滨发展？
男孩难得生出一丝对便宜监护人的担心。
那只黑狐狸肯定会表面友好，两面三刀，暗度陈仓，试探虚实，坑曚拐骗，蚕食鲸吞。
然后翻车。
“……我们委托侦探社协助寻找安徒生的下落，侦探们已经出发北美一段时日，想必那只鸽子很快也会归队。不过反正那副小身板也挡不了多少路，目前召唤通道运作很稳定，基地各项设施已经很成熟……”
“侦探社的各位都很好，比起担心他们，地方上的宵小才应该害怕一点。”
“森鸥外先生？嗯，多亏了乱步君我们合作得很愉快，他帮我们行了很多方便呢！”
立香还在通话，已经在心底盘算该在森鸥外葬礼上提什么词的太宰听到熟悉的名字抬头看了一眼镜面，顿时倒吸一口气。
——幼年版的蒙娜丽莎！
森先生，你输的不冤！
这边在温馨叙旧，另一边铁窗泪的半梦魇则在三位同事锐利的目光下瑟瑟发抖，弱小可怜又无助。
估计是看不下对方的演技，红阎魔抱着双臂，眼神一分鄙视两分威胁七分你好自为之：“啾啾，虽然不太清楚原因，不过阎魔亭这段时间似乎拒绝了所有来自横滨啾勒底的从者，梅林阁下是怎么溜进来的？”
半梦魇打了个哈哈：“老板娘心底不是也很明白吗？阎魔亭处于狭缝之间，在过去现在未来都占有一席之地。至于我……身为冠位候补，会开点后门并不奇怪啦。”
说话间，花香迎鼻，魔术师的身形渐淡，围绕在笼边的小梅杰德忽然呼拉一下朝靠近御主方向包围，一脸尴尬的梅林再次现身。
他摸摸鼻子，觑了一眼瞳孔灿金即将开宝具的冥界女神，当机立断挥舞双手朝立香大喊：“Master，御主，立香，救命啊！！！”
一盏茶后，鼻青脸肿的梅林脸上敷着冰袋龇牙咧嘴，明明他是来告知好消息的，为什么总是会这样呢？
“什么好消息？”立香替他在脸和冰袋间垫了一层湿毛巾，享受着御主服务的梅林发出满足的叹息，引起其他同事凉飕飕的目光注视。
他也不卖关子，首先捡起某探头探脑的绷带猫猫最关心的问题：“我们先前观测到Master你待的那个世界十分不稳定，好些人甚至因为灵基过强的问题进不去，甚至连开个宝具都束手束脚。不过现在这个隐患已经解除啦。”
“那位小侦探提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设想。”他笑吟吟地对眼睛微微睁大的太宰道：“【书】的存在已经不是秘密啦。”
太宰有些怔愣，彷佛人生的主线任务突然不明不白地完成，一点真实感也没有。
他不需要再守着秘密，不需要再跟森狐狸虚与委蛇，不需要再经营那些弯弯绕绕，担惊受怕织田作能写小说的世界如一场他人的梦般随时消散了吗？
那他以后要做什么？
他本来想做什么？
“等等，”太宰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是乱步先生的安排？”
让最没心眼的两人组去河边捞他，就连绫辻行人也不加以阻止。
他当时所设下的试探可说是偏激到织田作都无师自通阴阳怪气的程度啊！
虽说目前来看结果发展很好，藤丸立香在冥界有房，织田作每天只需要烦恼怎么构想小说，而他……要是还想看到织田小说出版的那天，回去的归处已经注定了。
想少挨点打，最好连夜搬离港口黑手党，省得还要被正义的铁拳制裁。
是为了捞他而兜了这么大一圈子吗？不对，太宰迅速推翻自己结论。
以那位乱步先生的心性来看，有一丁点给藤丸立香造成风险的计划对方绝对不会予以采用。
所以。
男孩不动声色地打量白发的魔术师。这家伙和乱步先生好像挺熟的哦？
后者正用轻飘飘的语气接话：“太宰君回去后想做什么呢？加入武装侦探社是不错的选择唷，对愿意反省的孩子大人们都还是很宽容的啦～”语气无端让人牙痒。
太宰毫不怀疑自己的仇恨值很高，毕竟现在他看清了迦勒底只有立香厨和扭曲的立香厨。但是，眼前这位不是一个完美的仇恨吸引者吗？
他沉默不语，低头遮掩自己小心思。
相信乱步先生早已安排好了一切。
听完了好消息，立香熟练地接问道：“挺好的，所以坏消息是什么？”
这人心只有一半的半梦魇最喜欢只说一半的话。被戳中心事的梅林眼神闪烁，顾左右而言他，还没挂断通讯的小达芬奇在安排好所有理智丧失的从者后又回到镜面前，表情幸灾乐祸中又带着一丝咬牙切齿：“哎呀，图穷匕见啦？”
梅林左顾右盼，只见左边御主红阎魔右边艾蕾，正前方尼托，余下逃跑路线被一群梅杰德挤得水泄不通，直觉告诉他现在穿越梦境也会被人截胡，只得继续废话拖延时间。
他也不慌，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在预料之中。
“没有过去的现在并不存在，没有现在的未来也不会发生。但是作为狭缝间的阎魔亭是特殊的，这里的时间无序，什么都有可能。”
高明的废话必须参杂一些有用的讯息，让人听了满耳的废话同时还能耐着性子继续听下去，“片段的世界只是泡影之沫，但如果有一支签，将这些时间概念像串烧一样串起来，世界是不是就稳定了？”
梅林望向面色专注的立香，语气柔和：“时间会记录一切，但是该由谁来见证时间？”
立香：“……”
谜语人滚出阎魔亭！
小达芬奇冷笑着揭穿谜底：“废话省略，简单说这家伙趁我们没注意的时候开启了一场仪式，‘横滨’已经被锚定为‘未来’了！”
身为术师的尼托最先反应过来：“那‘过去’和‘现在’在哪？……等等，巡礼仪式？！”
她猛地站起身，身上颜色逐渐朝黑白转变，瞳孔闪烁起金芒，阴沉地盯向梅林。艾蕾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不过看起来梅林又搞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妖，打就对了！
在那边气氛逐渐剑拔弩张时，只有织田作之助眼角余光瞄到了一道奇景，他注视着那东西，引起了身旁太宰的注意。
顺着目光望去。
一个长出小脚脚的金色杯子。
织田无知无觉地感慨：“冥界的杯子会长脚啊，真方便。”
方便在哪不知道，但一语惊醒梦中人。立香立刻拍桌而起，吸引了从者目光：“又来了！”咦为什么是又？
再定睛一看，哪是什么杯子长脚，是小盆栽偷家啦！！！
被抓包的小盆栽顾不得找个风水宝地良辰吉时享受大餐，当即在众人面前张开难以名状的血盆大口啊呜一口吞下活人们好不容易攒出来的圣杯。随着庞大魔力资源的注入，它的身形暴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咻一下眨眼突破天际。
“……！”立香当即就要投影出武器了，哪怕那是她坚持留下的异闻余韵，她也不愿其对珍爱的一切造成灾难。
然而。
“藤丸立香，我要实现你的愿望！”
层层迭迭的无数人声回荡在紊乱的魔力流中，自那与曾亲手砍伐过的空想树无异的身躯中发出。
无尽的银河倾泻，虚幻的星光笼罩，通天巨塔般的空想树笔直伫立，好似劈开世界穿透时间，又好像一条通往未来的路。
立香怔了怔，心底忽地升起明悟，她的愿望是什么。
太过天真而未曾宣之于口，只存在于最深的夜中的喃喃低语。
却被谁给听了去。
金色瞳眸中亮起夺目的光彩，不安的心一下被抚平。
谁将见证时间？她是拉尼亚凯亚的契约者，她来见证。
旅程还没有结束，她还有想守护的事物，她还有能做到的事。
橙发少女挥散手中的武器投影，回过身，对面露担忧的从者们明媚一笑：“不用担心我！”
又对着太宰和织田挥挥手：“我去拯救一下世界再回来！”
星光蔓延，少女的身影逐渐朦胧，梦幻的粉色花瓣飞舞在她身旁，传出不够庄重却温柔的嗓音：“Master，接下来的旅途就让好心的大哥哥陪你一起……哦噗！”
梅林的身形突兀显现，而御主也化为星光转移到不知道哪儿去。他懵逼地转向魔力滞涩的节点，只见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的太宰治手上抓着一把白毛冲他一笑。
在变故陡生的同时他就让织田作提溜他往立香身边跑。
虽然不知道这个人心不足的家伙想做什么，但在立香酱身边就可以守株待兔啦～
随着空间通道的打开，贫弱的世界意识终于找着它的猫了。
连带着距离俩猫最近还在懵逼的梅林，太宰和织田的老家一把将三人一起打包回家。
风暴渐歇，余下的几名从者面面相觑，红阎魔看着被小盆栽搞出来的满目疮痍，正气凛然道：“啾……亲兄弟明算账啾，御主以后就来阎魔亭当掌柜还债吧啾。”
于是新一轮的御主归属之争再次兴起！不过和回到熟悉土地的太宰织田并无关系。
连同倒霉的半梦魇，三人一同出现在迦勒底的据点，有梅林这个最高仇恨在前，迦勒底无人关注太宰曾经扮演过什么角色，全追杀逃跑小能手去了。
松一口气的同时，两人在外面等待侦探社来接人。
太宰心中难得忐忑，忐忑之中还有几分熟悉的不祥预感，像是被小心眼侦探记仇即将倒霉的预兆。
不多时，天边一抹橘色划过天际，稳稳降落在他面前。
太宰注视眼前的年轻重力使，在这方世界他们还没说过几句话，基本上毫无交集。
除非对方接到来揍他的委托。
不会吧，乱步先生这么狠的嘛？！
双脚踩地的中原中也先是用眼睛丈量了下两者差距，揉揉脸，做了几次龇牙的表情。
然后微抬下巴，面色矜持而冷漠：“呵，矮子！”
语气和某位毒舌侦探如出一辙。
太宰：“......”
是的，出去了这么一会，中原中也居然比他还高啦！
在他做出任何回应前，中原中也从口袋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糖果纸扫了几眼，纠结道：“你等等，还有一个，事成之后请你喝饮料。”
中也深呼吸，身为专业的侦探社调查员，他必须能使命必达。
指着还在懵逼的受害绷带的鼻子，一道没有感情全是技巧的巨吼贯穿太宰耳膜：
“你—还—知—道—回—来—啊—！！！”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冥界幕间0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