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横滨养猫16 ...
-
由于几年前的实验场爆炸事件，横滨的某块角落呈现一个钵状凹陷，这里又被称做擂钵街。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人们在这里重新形成了新的生态，大小群体划分界线争夺有限的资源。
其中经常被大人欺压、力量与体力不占优势的孩子们相互抱团，那个只由孩子组成的组织被称作“羊”。
这个组织的首领名为中原中也，目前看上去是个海拔勉强勾到一米五的十岁男孩而已。今天他照常一个人巡视地盘，揪出几个眼瞎的混混狂扁一顿之后，收缴了他们身上的财物。
一转头，看到有一个少年坐在比他高的地方俯瞰着他。
那少年的眼睛是绿色的，与他对视莫名会有种身上一切都被看透的不适感。中原中也正想把那人从高处拽下来，就听对方说：“头羊身边不是应该群羊拥簇的吗？你做人好失败啊。”
中原中也这个爆脾气哦，一下子被点燃，然而威胁的话还没说出口，那少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毫不讲理地纵身一跃──“接住我！”
中原中也下意识冲上前，在肢体碰触的一瞬间启动异能，抵销少年的坠落之势──“你在做什么啊！”
他不由破口大骂，然而被质问的少年只是站稳后拍拍身上的小披肩，正了正头顶的棕色软帽，对羊的首领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名侦探迷路啦，你来带路！”
虽然是暴力组织的老大但本性异常有耐心的中原中也捏了捏拳头，还是无奈地答应了。
根本就是噩梦的开端。
似乎是第一次来到擂钵街，少年蹦蹦跳跳地跟在中原中也身边，一边对着男孩喋喋不休地输出：
“小孩子就应该喝牛奶，比起红酒还是牛奶更好，喝酒长不高还会被大人揍，牛奶就很好，没有大人会管，如果能往里面倒蜂蜜就更好了。”
“巧克力棒很好，但是太廉价的巧克力只是甜味油脂，那股甜味塑料到难以忍受。你不爱吃甜食？那真是逃过一劫。”
“还要走多久？我累了，停下来吃粗点心吧，话说你身上有什么吃的东西？啊，我不吃廉价糖果，所以算了。”
诸如此类的话语令人精神耗弱，中原中也忍不住又捏了捏拳头，反复告诫自己是成熟的首领了不可以跟不懂事的屁孩置气……孩个屁啊，那家伙明明比自己还高还年长不是吗？！
中也没忍住，迅速从口袋翻出一颗廉价糖果拍在对方脸上──竟然被避开了，那少年捞过彩虹纸包装的糖，露出非常为难的表情：“看起来就是粗制滥造的产物你们竟然吃得下去。”
没能直接将对方不吃的东西怼进对方嘴里让中原中也有些遗憾，他转过身没好气道：“这里就只有这种食物，既然不属于我们这边就赶紧离开。”
他加快脚步，却被抓住了手腕：“走错啦，不是这边，在这里，你不是本地人吗怎么还会迷路？”
那少年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离开擂钵街的反方向走。
搞什么呢这个人？中原中也满腹牢骚：“你又没告诉我你要去哪，出口在那边！”
少年哼了一声：“谁要离开了，我要找被丢掉的东西。还没被烧掉虽然松了一口气，但掉落到这里也很难办，喂，是那个有收藏癖的老太太对吧！”
循声望去，擂钵街著名的回收婆婆正在整理她的藏品。
用漫山遍野或许有些夸张，但零零碎碎的杂物，如剩下半截的铅笔、坏掉的八音盒、色彩斑斓的包装纸……这些杂物堆放在一起，不管要找什么东西都非常困难。
中原中也抱着手臂准备看好戏。只见少年先跟婆婆招呼一声，在她手上放了一袋东西，丢下一句：“用这个交换。”然后就开始在各个小山间来回查看。
中也多看了那袋子一眼，想着的是要是被其他居心叵测的大人发现怕不是会发生抢夺事件。然而定睛一看，那似乎不是钱币，是，呃，一袋弹珠？
那就没事了。
没过多久，那少年似是找到目标，高兴地朝中原中也招手。后者觉得准没好事又忍不住好奇，还是靠了过去。
果不其然，那少年说：“帮我把这些移开。”指着一座看上去比较新的小山。
你又不是自家小伙伴。中原中也不耐烦：“关我什么事？我没理由帮你。”
少年碧绿的瞳孔微微睁大，凝视他一阵，好像有些惊讶。
──为什么有人可以这么理所当然地认为会被帮助啊？！中原中也被盯得很不自在，掩饰地伸手上前，异能扩散到每个杂物上，让东西飘浮起来。本来想说些什么的少年立刻转回了注意力，眼疾手快地从杂物中捞出一个黑糊糊的东西。
一个好丑的雕像。中原中也看了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见少年好像已经没有其他目标，他便让回收婆婆的宝贝们平安地落下，才撤去了异能。
“为了这么一个丑东西？”他表情一言难尽。
“唔，真奇怪啊，很明显的事情却总是视而不见，你难道比那位婆婆还眼瞎吗？”少年嘀咕，“就算只是偶然的产物，但这个可是阐述了一个世界的本质哦？真是让我好找，就没有更简单一点的传递方式吗。”
少年晃晃脑袋：“算了，没事了，我要离开啦。”名侦探能管的只有自己的笨蛋，不认识的笨蛋与他无关。
“话说你啊，如果要捞同伴的话还是动作快点吧，你现在赶往河边可以拦截下被抓走的同伴哦！”
中原中也：？？？
他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少年一脸奇怪：“怎么？我刚才不是说过吗，你同伴去偷酒了，为什么要学着大人喝酒呢，还不如喝牛奶。今天要抢劫的话去北边的食品仓库啦，那边没什么人留守。”
话还没说完，羊的首领就风风火火地飞了。
飞，了。
留在原地的侦探仰头望着那道离去的背影，朝嘴里丢了一颗糖，含糊不清地自言自语：“嗯，乱步大人不会飞，果然是个普通人呢。”
沿着出口方向走，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发了一会呆，差不多在口中糖果完全融化时银发的男人找了过来。
福泽谕吉看到椅子上晃着脚的乱步内心终于松了一口气，每个乱跑的猫背后都有一个头痛不已的粮食官。
一看到有人来接，乱步立刻跳下椅子高兴地围着福泽转，见状后者本来想责骂的话语也不由得都收了回去。
算了，没惹出乱子就好。
等中原中也好不容易把自家小伙伴给捞出来，还带人抢了一票牛奶零食之后，回到基地，发现口袋里面有张从廉价糖果扒下来的包装纸。
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世界第一名侦探。
翻到背面：糖果真难吃。
中原中也不禁好气又好笑：“还是会吃的嘛？”
这么想着，忍不住从口袋翻出另一颗糖塞进嘴里，橘子酸配上塑料甜味，嗯，确实不怎么好吃，但白濑他们挺喜欢的。
好吃的糖果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
一个稀松平常的午后，在温暖的阳光里沉入水中再舒服不过。
温柔的流水托起身体，不明的漂流物擦过发丝，在黑暗宁静中步入永眠的殿堂……
“咳、咳！”好吧，又被人打扰了。男孩抬起眼，将暮气沉沉的目光投向把自己捞起来的狡猾大人，问道：“怎么了，森先生？”
森鸥外拍拍他的背部，帮助男孩将淤积的水排出：“太宰，除了入水之外，去街上晒晒太阳吧。”
闻言尚显年幼的男孩用狐疑的眼神打量对方，这位黑心医生可不是那种会关心下属心理状态的类型哦？
被怀疑的目光盯着，森鸥外露出少许受伤：“不要怀疑我啊，太宰君，至少对你的话我还是很关心呢。”
太宰移开视线，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毕竟我还有利用价值呢。”
森鸥外笑而不语。男孩瞥见他的神情，像被浇了一盆水的鱼跳起来摸走放在桌上的男士皮夹。
“那就多谢招待啦。”一眨眼就消失在医生眼前。
走在热闹的大街，一个孤零零的孩子怎么看怎么引人注目。左眼缠着绷带，是受伤了吗？好漂亮的孩子，他的家长呢？之类的闲言碎语钻进太宰治耳朵，没来由地有些令人烦躁。
为了躲避这些声音，他轻巧地钻进僻静的巷弄，却在拐弯的时候一时不察撞上了人。不过那人的反应很快，在因为反作用力向后倒的时候太宰就被扶住腰间，一下子站稳了。
被抱住的感觉。
男孩不喜欢肢体触碰，漂亮的小姐姐另当别论。抬头，正好撞进一汪暖金色的眼瞳，他听见对方关切地询问：“你还好吗？”
好耶，这波不亏！太宰熟练地换上乖巧的表情：“我没事，对不起我刚刚冲太快了没看路。”
少女笑笑，放开了他：“没关系，下次要小心哦。”
一张薄纸从对方的提袋里飘了出来，但少女的注意力似乎在从另一个方向过来的红发同伴身上。
太宰顺手捡起那张白纸，却在指尖接触的一剎那陷入定格。他的目光彷佛跨越了时空，与正好投注来视线的一双眼睛相交。
平静、漠然、神性般高高在上的怜悯──，然而下一刻平静被打破，那双湖绿色的眼珠微微睁大，似是惊愕，又很快地转变为了然，那人似是说了些什么，露出苦笑，接着画面中断。
怎么回事？那是什么？太宰还有些回不过神。但是手上这张纸确实没再产生其他诡异。他望向正在与同伴说话的橙发少女，目光中带上些许打量。这是从对方身上掉出来的事物。
太宰拉了拉少女的裙角，扬起手上的白纸：“你有东西掉了。”
对方的反应十分奇特，像是困惑又不太确定，她伸手接过那张纸，空无一物的表面上泛起了点点黑墨涟漪，形成一行字──致藤丸立香。
立香有些迷惑道：“确实是我的，怎么会在这里呢？”
没有人能回答。织田作之助看了一旁乖巧的黑发男孩一眼，莫名觉得有些违和感，是错觉吧？
“那我就，先走啦。”太宰不打算跟这俩人牵扯太深，看起来就不是一路人嘛。然而他跑出几步，背后又传来声音：“我们是武装侦探社！你有需要可以来找我们！”
转头，少年少女都望向他，眼中的关切不似作假，大约是看到他额上缠绕的绷带和自己胡乱尝试弄出来的伤口了吧。
纯粹的善意是最可怕的毒药，然而男孩偏偏唯独拒绝此种死法。他又再说一次：“我走啦！”笑着挥挥手，随后像只猫一样消失在连接他处的巷弄。
立香和织田目送对方离开，没有多加阻止，他们或多或少能感受到男孩表面笑容下的冷淡疏离。拒绝投喂的猫猫除了开门随时欢迎他以外，还能做些什么呢。
太宰之后又到处乱逛了一圈，来到了一间二手书店前，目光扫过摆在外头的过期杂志和非主流小说，莫名地被一本书的标题吸引住──《完全自杀手册》。
哇，这肯定是今天最大的收获！太宰兴奋地拿起这本书，正打算翻阅时又出现了似曾相识的情景。
他定格在原处，不知过了多久，才阖上只翻开一页的书。闭上眼，将复杂的情感尽数沉淀。
在短短的不到一小时，他阅览了“其他自己”的记忆。
简单来说，就是平行世界。手上的书，是名为《书》的存在，拥有将书写内容化为现实的能力。
不过对自己却不管用，因为自身的异能力就是拒绝一切异常啊。
除了翻小说一样看其他自己的笑话以外毫无用处。十一岁的男孩嘴角刚露出讥讽的弧度，又突然想起方才遇见的少年少女，呼吸一瞬间有些紊乱。
那是，织田作，是他在其他时空的至交好友。
仅透过翻阅记忆也能搅起无数悲苦。男孩伸手抚上心脏，下意识朝侦探社的位置踏出一步，又堪堪停了下来。
他仍是退缩了。连触碰棉花也会受伤的人如何触及光明温暖的未来？碰触的当下灼热就该从指尖燃烧，转眼毁尽一切。
织田作在武装侦探社了吗？这样很好，不要再踏入这座城市的黑夜了。
虽然时间点很奇怪，但太宰接受每个世界有不同发展，不然这泡沫一般脆弱的假想世界又有何意义？
在原处定定地站了一会，像是告别那在其他记忆中分外明亮的身影渐行渐远，太宰才将目光放到手上的《完全自杀手册》。
他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有什么灾难将夺去陌生友人的性命，而现在他还有时间去安排规避这一切。
剧本已然就位，谁又将执笔书写？
回到侦探社的立香和织田一进门，一座美味棒堆出来的乐高塔顿时映入眼帘。
与谢野晶子正用不知赞叹还是欲言又止的复杂表情注视着试图继续往上堆高的名侦探。
福泽谕吉看起来不在，否则一定不会放任少年胡闹。立香小心地绕过比她还高的美味塔，出声询问：“在做什么呢，乱步？”
“看就知道了，在打发时间啊。”乱步一搭话，本就摇摇欲坠的美味塔顿时倾倒，不过他也不在意，随意地打量立香几眼，像发现新大陆道：“这是在做什么？”
他突然掀起少女裙摆的一角，从内侧边缘取下一枚小巧的事物。
那是一个窃听器。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横滨养猫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