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写》晴晴喜欢吃橙子

18、狗尾巴草

　　直到那年冬天过完她才意识到她等的夏天再也不会到来了，她的童年也在她喊出那声“姥姥向东走”而结束。

　　她是姥姥带大的孩子，直到姥姥去世她才见到她的母亲，那个穿着打扮很时髦的女人。

　　母亲是在生下她的那年跟父亲离婚的，她甚至不愿意跟她的女儿多待一天就将她送到外婆家离开了，后来母亲跟一个城里的男人结婚并生了一个男孩，现在她只能跟着母亲了。

　　城里的生活她并不能适应，走在硬邦邦的柏油马路上，这一刻她才真正接触到孤单这个词语。

　　“你自己做饭吃吧，我来不及了。”
　　每天早晨母亲只准备两个人的早饭，早起上班的叔叔吃一份，上托儿所的弟弟吃一份。这种生活持续了一年，她似乎一直可有可无的存在在这个家里，转眼冬天就要结束了。

　　路两边的积雪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天也暖起来了，她的心里却一直空着，似乎有什么东西悬着。直到她无意间看到路边慢慢变绿的杂草，那是春天的讯息，也是她一直以来所期盼的。

　　回家时，母亲催促她找出薄衣服来洗洗，弟弟也来凑热闹，他好奇的看着姐姐打开行李箱，将为数不多的衣服拿出来，这时弟弟却突然说了一句：“姐姐的箱子里有春天的味道。”

　　春天的味道？她闻了闻自己的衣服，除了一股时间久了的味道并没有闻出其他味道。

　　第二天放学回家的时候，她的衣服已经被母亲洗好了晒在阳台，而她路过垃圾桶时无意间看到几个狗尾巴草编的小玩意儿，她记起来这不是去年姥姥编给她的。

　　每年夏天姥姥门前总会长满狗尾巴草，小的时候没有玩具，姥姥就编各种小玩意儿哄她，这一编就是十多年，于是夏天就成了她最期待的季节，狗尾巴草就成了她最喜欢的花。

　　那晚她做了一个毛茸茸的梦，梦里的姥姥坐在门前梧桐树下的树桩上，随手采几根狗尾巴草，熟练的缠绕，编出一只小兔子，编出一个小猫。梦醒时她做了一个决定，一个突然就出现的决定。

　　夏天到的时候暑假也如期而至，她偷偷将攒下的零花钱买了往返的车票，独自踏上了旅途。

　　经过半天的旅程，她终于到了这个她长大的这个地方，到姥姥的老屋时已经是晚上了，就着月光她老远就看见门前的石桥，那棵陪伴她整个童年的梧桐树，那个姥姥经常坐的树桩，以及那片狗尾巴草。

　　她就坐在树桩上睡了一夜，母亲找来时眼睛是红肿的，跟她一样。母亲没有责备她，甚至一句话都没说。

　　回去的路上，母女两个紧紧抱在一起，母亲从口袋里拿出不知道什么时候用狗尾巴草编的小兔子，和她手里的一模一样，没来得及好好告别的姥姥和在自己身边的母亲都是同样爱着自己的。直到十年后她跟母亲说起来还有些想笑，说好像一辈子没抱过一样。

　　当她真正长成一个大人时她才明白，那个时候心里空着的悬着的是她没有跟姥姥好好告别她就离开了，她甚至不明白当时姥姥去世时村里那些人让她喊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那些被装进口袋里的狗尾巴草编的小玩意儿，原来是她想停留在有姥姥的春天，也是她想留住姥姥的唯一方式。

　　但是那年没有告别的遗憾已经在那天母亲和叔叔焦急的目光中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