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5.南下？北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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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溪从陡峭的重山中蜿蜒而下，汇聚了雨水，荡涤开尖锐的石路，奔腾成汹涌的大河，将两山劈开，陡然坠落成瀑布，最终在莫巴卡山脉南面汇聚成南大陆最大的淡水湖泊——利亚湖。它是安萨斯河的源泉。这条河浇灌了水草肥美的日光平原，孕育出植被颇丰的黑森林，是安达西亚当之无愧的母亲河。
伊特里此刻正步履虚浮，跌跌撞撞的行走在安萨斯河上游的提莫斯森林中。
森林位于莫巴卡山脉中靠近利亚湖一麓的谷地。北靠雄伟的“红峰”——因裸露的含铁丰富的红壤和不实袅袅升起的黑烟而著名——，南接安达西亚的边境小城路加城，周围是些较红峰稍矮的群山，山间堪堪只有一个隘口通往路加城。
沿着提莫斯森林一路向北，翻越红峰，就可以到达米诺安——北大陆人类帝国，也是安达西亚的敌国。这样他就可以脱离米罗尼的围剿。可是，红峰却是陶玛里-法卡部建立的莫巴卡独立王国的首都所在地。这一点使得伊特里在菲利乌斯提出这项计划的时候大加反对。
陶玛里人一共在大路上建立了三个王国，分别是位于北大陆云隐走廊北面北山-达顿山系的达顿公国，位于靠近北海的雷巴顿山脉中的雷巴顿独立王国，和位于莫巴卡-库诺山系的莫巴卡联合王国。
几十年前，莫巴卡联合王国和安达西亚签订了《海安贸易协定》。协定中明确了互惠互利互助通商等各项友好条例，其中就包括引渡同盟国的通缉者。继续向北的计划最终只能成为泡影。
但是，协议中并没有明确的划定两国的边境，两国也没有在林中设立任何哨卡。另一方面，森林中丰富的林业资源和红峰中浅层矿脉已经使提莫斯森林成为了安达西亚冒险者、投机者、偷猎者甚至奴隶贩子和逃犯的聚集地。因此，接临的边境小城路加逐渐成了一个混乱无序的地方。
一开始只是城中的佣兵工会和商会为抢占民间势力而互相陷害。在几个家族陨灭之后，双方才逐渐发现城主府中渔翁之手。转而暗地里合作着谋划及二者之力取而代之。于是，一连串的阴谋阳谋的在小小的路加城此起彼伏上演开来。隔三岔五就有官员惨遭暗杀，旅店和商铺被烧毁查封。平静的小城瞬间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当城主和城防官先后换成了当地历史最悠久家族的家主和暴熊佣兵团团长后，平常百姓也渐渐搬离了路加，迁往更为稳定的内陆。商铺、旅店等服务行业已经牢牢把持在佣兵工会和商会的手中。就连超然世外的神殿也染上了两者的色彩。
由此，路加城真的山高地远了。
只是，在平静的表象下，拳头最硬的佣兵工会、富甲的商会和蛰伏蠢动的官方势力依然为了各自的利益互惠合作又掣肘互陷。
浑水可以摸鱼。一个陌生的孩子要在这里取得一个合法的新身份，然后正大光明的前往米诺安，比在其他地方容易得多。
商议一番，伊特里决定沿河南下。一路采些药材，打些猎物，进城换了钱，他就可以去考取一个佣兵身份。然后以做任务为名，大大方方的离开安达西亚。
计划很好，但是，对于伊特里这个资深宅男来讲，实施起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首先，他花了几天的时间，才习惯了在白天赶路。白天的日光对刚脱离地下城的伊特里来说过于强烈，他甚至险些灼伤自己的眼睛，只为了利用太阳在天空中的位置来辨别方向。
其次，伊特里不得不承认，前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使得他行走在这座原始森林中如履薄冰。再加上身体幼小，体力有限。常常走不了多久，伊特里就累得气喘吁吁。更多的时候，还要菲利乌斯控制他隐去自己的活动痕迹，避免被活跃在森林中的偷猎者、奴隶贩子和罪犯发现。
除了这些，山区的夜晚对于人类来说也过于危险，特别是在动物们积极储粮的秋天。
伊特里不得不习惯于在黎明时刻醒来上路。白天，他不仅要躲开人类，还要小心危险的食肉动物和魔兽，并搜集掉落的野果充饥。至于猎取弱小动物。他体力有限，又不会法术，除了一个只能控制自己身体的契约骑士没能和任何亡灵建立契约，这项任务只能化作天边浮云。
当黄昏来临，为了不暴露自己的位置，伊特里不能生火，只能早早的寻上一棵高大粗壮的树木，折些树叶颇丰的枝条在高耸的枝干间搭个简易的窝棚囫囵睡一觉，还得时时留意着身边的动静，躲开潜伏在暗中的猎豹和毒蛇。
有几次，他差点在睡梦中滚落下树。好在菲利乌斯及时控制住他的身体，反越而起，这才避免了他摔成肉饼的悲惨命运。
昨天半夜里更是遇着只猎豹爬上他睡觉得树干。
幸运的是，那只豹子刚巧猎到了一只公鹿，正美美的趴在斜对面枝干上想用自己的美餐，根本就没搭理他。伊特里不得不小心翼翼的静静躲在树叶深处，放轻自己的呼吸，连汗毛都不敢颤动一下，唯恐打扰了对面的猎食者。
后来，直到中午猎豹醒来又吃了一点鹿肉后，下树离开去巡视自己的领地。伊特里这才小心的探出头，伸展一下僵硬的身体。当时他几乎能听见骨头运动的劈啪声，还有肌肉伸展的吱吱声。他感到身体麻痛不易，几乎保持不了平衡。过了很久，伊特里才渐渐恢复过来。
虎落平原被犬欺！伊特里心中恨恨不已。他只想拿出实验室中调配的麻醉药剂，操起试验台上的玄武石刀，对着昨晚的猎豹解剖改造一番。于是，他从腰带上抽出前些天打制的石刀——为了这把石刀，他付出了手腕脱臼的代价——，将猎豹吃剩的鹿肉割成条，用树皮鞣制的绳子系好挂在身上，然后把鹿角和鹿鞭给割下。“这些可以吃，这两个可以拿来卖钱……”伊特里嘟嘟囔囔的爬下大树。最后他胜利的望了望依旧挂在树干上和骨架没什么差别的公鹿残骸，狞笑着跑去河边清洗。
有了肉，伊特里就想着怎么改善下伙食。四五岁的孩子正在长身体，要是日日野果，那还不营养不良？伊特里洗好后，就在河边找了块平滑的大石头，将一块洗好的鹿肉切成薄薄的片，一片片丢入口中。生肉他前世也不是没有吃过，在北极圈科考站考察那会儿，入乡随俗不知吃过多少。只是，他忘记了自己现在只是个五岁未满的孩子，肠胃发育未完全，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折磨。
于是，当天傍晚，伊特里小朋友光荣的拉肚子了……
【我们还是回头进山吧！】
菲利乌斯在伊特里识海中说道。它回顾了一下这几日来伊特里的表现，觉得就这样贸贸然的实行计划，就算最后能够活着抵达路加城，伊特里也会很快陷入更大的危机。毕竟那座城是个凭拳头和金钱说话的污浊混乱之地。一个孱弱的孩子在那里将无立锥之地。
【躲在山里迟早有天会被米罗尼找出来。我估计现在米罗尼已经在佣兵工会中发布了逮捕我的悬赏。这几天我们好几次绕开了那些人类，进山恐怕更危险！】伊特里颓疲的坐在树下休息。拉肚子和负重跋涉让他累得不行。
【所以我才说要进山啊。你没发现这几日，天气越来越阴沉，白天渐渐变短，夜晚更长更冷了吗？我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降雪了。初雪一来，进山的人就少了。】菲利乌斯解释道，这个孩子太弱了，他需要更多的锻炼和成长，否则只会成为别人嘴里的肥肉。【我们可以利用这个冬季修正一下，做些训练。你不会认为就凭现在的你能够在佣兵工会中考取一个佣兵执照吧？】菲利乌斯加码劝说。
伊特里沮丧的扭起手指。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年幼体弱没有器械傍身的事实。这几日的辛苦艰难也让他看清了实力和计划之间的差距。面对现实吧，伊特里•德雷克斯勒！你不过是资质好点，又不是天才，更没有主角的幸运加值！脚踏实地，勤勤恳恳的一步步走才是你该做的事。好高骛远盼望天上掉馅饼或是凡事一蹴而就才是蠢人的行为。伊特里就下午那会儿想当然吃生肉的行为，在心里狠狠打了自己一记耳光。
【好，我们进山！】伊特里沉默了会儿，抚着树站起来，顺手在地上捡起一根粗树枝，麻利的折去多余的枝叶，慢腾腾又坚定的转身朝北走去。
【菲利乌斯。】他在心中轻轻呼唤契约骑士，【教教我怎么在森林中掩盖行踪，躲避陷阱和危险，还有捕猎吧！】我不想什么都依靠你，自己全无长进。【我们是亡灵术士和契约骑士，不是公主和骑士。我们需要互相扶持，而不是成为多方的包袱或依附。我不想再因为无知和狂妄而拖后腿了……】
菲利乌斯愣了愣，轻笑着应下来。它终于得到了契约术士的承认，不再被多方当做值得怀疑的对象，也不是可以利用的工具。这不正是信任的开始吗？
对于一个背负着“叛国者”污名的亡灵来说，还有什么比重新被人所接受、肯定、信任更重要的呢？
沉浸冰封了百年的心似乎被什么给温暖起来。菲利乌斯觉得灵魂深处有个坚硬的东西渐渐融化开来。它透过伊特里的眼睛，看见前路茫茫的金绿点点的红在昏暗的天际下勾勒出生命最后的顽强和倔强。突然觉得自己在生命的最后痛苦而狂乱是多么愚蠢。
【无论世间如何黑暗，世人如何错待，生命中从来都不缺少幸福和希望。只是我为什么偏要将些美好的东西寄托在执念上呢？】
【什么？你说什么？】伊特里诧异的问，那家伙是在提点自己么？
【没有么，不过是老人的岁月感叹罢了。】菲利乌斯苦涩的答道，随即又开朗的说，【我在想，等安定下来或许我还可以教你些剥皮的技巧，给你添件皮袍子。】
【嗯。】伊特里想到中午那张被剥坏，最终成了碎屑的鹿皮，脸渐渐红了起来，却反常的没有恼怒。
有人关心的感觉还真是暖洋洋的。而且，自己也没有多余的力气跟它生气不是？
作者有话说第15章 15.南下？北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