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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蹊跷(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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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在这玩乐小十街,吃得痛快的梦想转眼间就化作泡影,逃命的滋味却要让人尝个彻底。
那句“同我们一道,这样才安全”在拾花人探出一只手来的情形下,显得更加诡异非常。
不周星的剑光陡然一亮,将那每每出现都让人瘆得慌的牡丹花斩成了两半。
拾花人不禁作出抬手一遮的动作,仿佛是在挡下剑上的亮光。
“他是?”
顾萱拎好了八节鞭,在徐青慈一旁探声问道。
徐青慈说:“林家寨的寨主。”
林天舸虽然佩了剑,一时却不似要出手的模样,口中仍在规劝:“阿慈,你听我一言,让青衡先随我们去邺都,我们只是需要从他的血中,提出一点东西罢了,不会伤及他性命的。”
“阿慈,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是徐赋此人,并非那般简单,你不会想到他的真实身份的。”
“你虽从小在他身边,却也不会知道他的第二副面孔的。”
徐青慈现在哪里听得去林天舸的话,只回说:“我不知道大伯在说些什么。”
拾花人的声音忽然一沉,一下子从幼童转变为了青年的音色:“那便无需多言了,林寨主。”
他垂手一抖衣袖,没抖出什么新鲜欲滴的花来,倒抖出了无数密如细雨的银针。
徐青慈和顾萱各朝左右躲闪,避过了这泼出来的细针,转而一人用剑,一人用鞭,迎上了拾花人抖袖而出的排山倒海般的毒针。
不远处雷火石投落爆炸的声响不断在逼近,林天舸抬眼一望冲天的黑烟,道了一句:“来了。”
徐青慈不知究竟是什么东西来了,却见林天舸忽然抽剑上前,绕过了她们,往雷火石爆响的方向行去。
她本欲追上,然而拾花人却从宽袖中伸出了并非常人的手,挡住了她的去路。
“交出蛊来。”
此时此刻,拾花人的声音又恢复先前在林家寨中的那般嘶哑,并且又恢复了那反反复复念叨着“蛊”的执着。
不过这一次他的长手更为灵活,一手对付一个人,不会被轻易缠住,且探手之余,还能持续放出不少毒针。
虽然这长手也变得坚固了些,但徐青慈的剑法倒也不如往常那般鸡肋,脚上步法同轻快了些的剑法相应和,能将这长手打得退缩几度。
棘手的地方在于,拾花人似乎不知疲累,也缠人至极,她能将那长手退击,却好像打不倒眼前的怪人,空耗着精力。
于是徐青慈不欲与其纠缠,朝顾萱道了声:“上去!”
她跃身一上,踏上了一侧街巷瓦檐,同时顾萱手握八节鞭,将拾花人的另一只长手击退,朝另一侧屋瓦踏了上去。
徐青慈这一跃出,倒是跟顾萱跑往了相反的方向。
那拾花人的长手仍不依不饶地探了过来,徐青慈抬剑一挑,又撤身下移,却一个不小心滑下了长瓦,一翻身刚好落在了一辆疾驰的马车上。
拉着马车的骏马因为雷火石的裂响而受了惊,一扬前蹄之后跟是抽了风,朝前奔得飞快。
徐青慈翻身而下被抖了个结实,差点儿直接跌下了马车顶。
她微稳身形,然后顺势轻跃在了原本该是车夫的位置,拉住了缰绳。
虽有心控住着马匹飞奔的速度,但是徐青慈显然少了那么点力,毕竟雷火石仍在一声比一声响,好像追着这马车似的,于是这马也越跑越急,似要赶去投胎。
余光偶然一瞥,这马车顶角悬着的东西还颇为眼熟——
可不就是前阵子付俞言要护送的那路马车顶上均挂着的那青绳结么!
其间金线所织的一个“付”字可是不容易碰上一模一样的。
若这马车是付俞言所领的那一路马车中的一辆,此时分明应该往方向相反的洛塘城而去,万万是不会出现在靠近曲陵的地带的。
实在不对劲。
可再不对劲,她一时也不好放了这手握的缰绳,以免马车横冲乱撞,伤及无辜。
徐青慈脑子一激灵,缓出一手来,也从怀中探出了几根毒针,施力一挥手,刺入了狂奔的马身上。
马车一时半会儿还没停下,不过这毒针上的毒毕竟不是那么好对付,用在马身上本就有些浪费,还不至于放不倒两匹马。
这马车未出小十街,终于将要刹住步子。
眼见马车即将稳稳停下,前方街巷却又窜出了一辆同样悬着付家绳结的车马,徐青慈将缰绳狠狠一拽,将二马勒往了侧向,直撞倒了沿街的几列大红灯笼。
奔马嘶鸣了几声,所幸终是停了下来,还避过了那辆疾驰的马车。
徐青慈甫一跳下马车,堪堪闪过了几柄如一阵风吹来的飞刀,一手又握紧了不周星。
她耳力不差,极快就捕捉到了下一轮攻势的动向。
略一侧步矮身,不周星雪光微闪,恰迎上了犹如雷霆降临的一把弯刀。
这弯刀极其锋利,通体为沉墨之色,此时映上天光,其上几缕银光悄然而生,又猝然而逝。
握着弯刀的人面色刷白,眉心扣一红点,面上无悲无喜。
若说世上有行走的白无常,也莫过于此了。
不过此人不欲与她多加周旋,手上弯刀虎视眈眈的是那辆踉跄而停的马车。
那弯刀利落一落,马车犹如一块豆腐,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被切成了两半,其上之物也赫然展于白天化日之下——
是一架半裹着的古琴。
白无常的弯刀又一切,古琴也成了并不均匀的两半。
无常站在这里,低声说了句:“不是这辆。”
他的弯刀又对准了徐青慈。
无常冷声质问:“哪一辆藏着古剑?”
徐青慈眉头一挑,心道这是什么玩意儿,他还问她,那她问谁去?
恰此时街上人仍在作鸟兽状四处奔逃,且本是付俞言的一路马车此时也分散着在小十街流窜,徐青慈抬手一指,说:“自然是这辆!”
无常目光微移,徐青慈立马踏上了已然被劈成了两截的马车,借力再一次上了街巷瓦顶,腕上袖箭突突直发,又一跃身翻滚,略加改善的千钧稳抓了一角屋瓦,借由飞丝轻晃,她又落在了一辆飞驰的马车上面。
徐青慈抢先一步拿出了车中古琴,一劈砍开却发现其中并没有什么东西。
真的有人会用数辆马车作掩护,只为护送什么藏在琴中的古剑么?
这猜想也只是根据那白无常的所作所为而发的直觉,并无什么实际根据。
徐青慈背后掀来一阵凉意,索命弯刀犹如弦月,陡然又晃一亮光。
她以平沙五式义字诀当头,同随后便至马车之上的白无常相搏了几个连环。
不论是无常的弯刀还是她的剑,此时的速度都提至了极致,若一时慌乱,则必将致命。
马车仍在飞奔,眼见就要撞墙,又一把出鞘的长剑袭向了无常,让徐青慈逮住了一丝空当,刺了无常一剑。
出剑的正是闻乱而出的徐青衡。
另一侧楚晔也一跃上了马车,一握缰绳,控住了奔腾而行的马匹。
顾刀娘随后腾跃而上,一把长刀对上无常的弯刀,几式大开大合,招招皆有杀机。
无常嘴角溢血,映着犹如抹了白漆的脸,此时更加惨然。
“呵,藏雪,你若杀了我,等于彻底同北卓门作对了。”
顾刀娘毫无迟疑地赐了他最后一刀。
无常就这么被长刀索了命,睁着双目,直直倒了下去。
就在此时,一阵稀疏的掌声却忽然传来。
街上人已然散尽,高大雄壮的身影踏过了一地狼藉。
身形高大的北疆人又再一次出现,为首那人望了眼无常的尸体,朝顾刀娘一笑:“看来藏雪刀不仅不肯回归北卓门,而且是站在了另一边。”
顾刀娘的刀尖仍在滴血,她的面庞仍如同往常一样,疏离淡漠。
她又举起了长刀,抬首道:“北卓门同北疆勾结,欲乱周国安危,我在与不在北卓门,也不容此事。同北卓门有无关系之人,也都不容此事。”
“好脾气。”
北疆高汉此时仍未抽刀,又戏谑地道:“当初顾廉此人退出北卓门,又中寒玉剑数剑,我北地人都很好奇,他是如何能撑到今日的。”
“上次拜访顾廉创立的顾家源,我也真是大开眼界。”
高汉面上慢慢扯出了笑意。
徐青慈后脊一凉。
顾刀娘觉得手上带血的长刀愈发沉了几分。
楚晔提剑问道:“你们在顾家源做了什么?”
北疆人说及此,却又不准备往下说,手上扔出了几个乌黑的东西,众人只得先行退后。
阵阵烟雾过后,北疆人齐齐消失不见。
——
北疆人这厢出来,说了些不清不楚惹人怒的话,未待众人消受,先前消停了会儿的雷火石的声响又再次密集传来。
原本热闹非常的玩乐小十街自先前的慌乱陷入了空有雷火石声响的寂然。
随雷火石声音迫近,林天舸的身影又一次出现在徐青慈跟前。
望见徐青衡的那一刻,他似找到了救命稻草,面色稍霁,抬起了一只手道:“青衡,随我回一次邺都吧,大伯不会伤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