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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名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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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阳宋氏,是临阳城的名门,声震四方。
当年临阳城被打造成一座坚不可摧的机关城之前,宋氏上下也曾竭力对抗过何贼。
不过高手小百,终难敌雄兵十万,血肉配剑,也困于铁骑冷甲。
彼时宋知歌还没够上年轻二字,还是个少年人,自己和弟妹几人早早由着家仆送出了临阳,若干年后自创了剑法朝闻,在临阳重建了宋氏。
而他手下的宋氏,也早已经是全新的血液。
宋知歌长成青年时,何贼灭,战乱平,有仇的天枢门算是由朝廷的手掐灭了生息,纵然还有什么余孽,一时半会儿更是难以春风吹又生。
他逍遥半生,却打心底里辜负了一个女子,于是亲自将这儿子抚养大,惯成了这副样子。
这儿子当然不是别人,而是宋晖。
徐青慈一面嗑着青莲居的茶味儿瓜子等着大菜上齐,一面听着众人一言一语大抵说了宋氏的事情。
徐青衡道:“……萧前辈倒也提过一嘴,说在外最好别说自己同天枢门有什么联系,尤其在临阳宋家跟前。”
说罢,他就瞟了眼徐青慈。
饭虽蹭,但不该进一步说的话自然要好生藏着。
至于这丫头甩的那自称是粗糙千钧的东西--
所幸太过粗糙,宋晖绝对不会想到这层面上去。
而姓宋的大概也想不到,这么一个在他眼里“发育不好”的丫头身上,有天枢门的《天机》。
不过这次,徐青慈倒更关注宋知歌如何溺爱儿子的或真实或添油加醋的事迹。
宋晖今日虽然算是反常,但平日也没少打人。
这位公子喜好找人比剑,对方败了倒好,要是赢了,不幸让宋公子挂了彩,可有的苦吃,一定会被朝闻剑本剑宋知歌提剑追出几条街,挂上一样的伤痕深深悔不当初。
所以被宋晖烦上确实是件烦事,要么单方碾压他,要么就看起来拼尽全力地输个一塌糊涂。
再者,宋知歌但凡搜罗到什么新剑法,定会首先改进后教给儿子。
徐青慈忽地觉得“父亲”二字变得有棱有角起来。
那个她觉得会永恒陌生的词在这一刻透出了一点温度来。
血缘这种东西,仿佛能隔着时空牵引出一条线来,让人从心底深处都觉得暖和。
她想起来梦里那个胡子拉渣的男人,他也会用剑么?如果他还在,会把剑法揉碎了一点一滴地教授给她么?
“可为何这位宋公子今日剑法有些混乱?”
付俞言问道。
关于宋知歌教儿子之细致的轶事是徐青衡说的,付俞言不解,虽然宋公子好像有点生气的模样,可也不至于发挥如此失常。
顾刀娘饮下半口茶水,道:“他在试探。”
顾萱又问道:“他在试探谁?他没必要试探我们,他试探的是……”
这时候付雪欠了下身道:“青莲居是玄思堂名下酒楼,宋晖公子是在试探付氏。”
徐青慈这口瓜子仁吞得不大是滋味。
虽然先有心理准备,不过又是什么朝闻剑传人又是玄思堂的,真真把人猛摇了个清醒。
此时那玄思堂少主付俞言同端庄有礼的付雪又轮番道了歉。
徐青慈目前对这玄思堂中人印象甚好,对坐镇玄思堂的墨河付氏也多了几分好奇。
墨河付氏统领下的玄思堂总府坐落在泉城和曲陵交界之处,江湖闻名的四大神技之一--琴月胆正是出自于玄思堂。
还有那同朝闻剑齐名的江湖三雅剑之一若水剑,也是出自付氏的剑法。
至于付俞言所说的那弹琴的叔叔,可不就是谱下了一曲忘忧的大乐师付旷么。
“唉,原来如此。”付俞言看起来有点惆怅,“那宋公子的办法真是太偏激了一点。”
徐青慈见付俞言坐在饭桌一侧,倒更显文弱了,真不知道宋晖若是直接打他,场面一度会是怎样。
若是若水剑同朝闻剑对上,必然精彩。但是付俞言却不怎么像是会用剑的模样。
不过付俞言想起了另一件重要事情,便问道:“听闻徐公子和徐姑娘是蜀郡人,想来对天枢门不甚陌生,不知可知道《天机》?”
徐青慈面上没什么惊慌,起先开了口:“自然知道,那是天枢门有名的机关秘籍,蜀郡人大多都晓得。”
徐青衡瞥了她一眼,看起来没什么破绽,于是也十分放心了,接着道:“的确如此,不过听闻《天机》自天枢门被清理过后,已经失传许久了,江湖曾现出的,多数也是残本。”
这点付俞言看起来自然是知道的,略静默了那么几个瞬息,他又温和笑道:“听说《天机》中极尽机关奥妙,实不相瞒,我在想能否造出琴剑合一的东西来,所以想问一问这《天机》。”
其实徐青衡倒真想问他问这《天机》做什么,付俞言的确真诚至极,自己也明明白白说了。
倒是楚晔又抛给付俞言一个问题:“付公子既然知道《天机》,不知近来有没有对什么长生不老药,毒蛊之类的东西有所耳闻?”
付俞言略凝眉一思索,然后一锤手心道:“我想起来了,从泉城那里到这儿的沿路上,是有不少人在说什么长生丹,还有什么毒引子。”
“有人说当年何贼命不保夕,命手下的那位天枢门高手造出丹药,以延续性命,东山再起。那位高手便用一群活人来炼丹药,最终在一个孩子身上成功了。”
“那孩子的血可抵御万毒,同时也可以成为万毒之引。”付俞言慢慢地道,“以其血入药,便可长保青春,延年益寿,所以后面便渐渐有了长生丹的说法……”
徐青衡听到此,脸色越发难看。
楚晔适时打断了付俞言:“原来如此,不过也实在夸张了些,但多谢付兄细述一番,我敬付兄一杯。”
他们桌上备的酒均是淡酒,不过风味也是有的。
饮下一杯,完全掀不起醉意的大头盖儿来,倒能品到清冽的清香味来。
此时大菜小菜也陆续上齐了,什么汤浴绣球,光明虾炙的好菜铺了个琳琅满目,辅之以栗子糕,豆糕之类的甜品,不仅大饱眼福,也更可大饱口福。
付俞言起身道:“今日失态了,多谢各位相救,算是交个朋友,还望诸位不要嫌弃。”
虽是心里头想着谁敢嫌弃玄思堂的公子,徐青慈还是同一转同行的举起了酒杯,道:“一饭之恩,没齿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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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足饭饱之后,徐青慈一行准备前往今年英雄会所定的举办地--曲陵。
曲陵位于邺都西北面,毗邻名门众多的泉城。
依付俞言所说,他此番动身来邺都,也是要送批东西到邺都东面的洛塘城去,所以便会晚些到曲陵。
一提到洛塘,多数人心中仍会有阴霾。
数载过去,尽管歌舞楼台烟雨复华,春江晚月美景如斯,但是大抵没有人能够忘记,水淹洛塘之战。
不过能让玄思堂少主护送的东西,倒是令人好奇。
徐青衡临行时买了匹马,心疼了番身上越发妻离子散的宣德银宝,不过还是又分给了徐青慈一些。
“阿慈。”
徐青衡付完银钱,一时没牵马,倒先压低声音唤了声徐青慈。
徐青慈收好了银宝,知道徐青衡想说些悄悄话,于是瞥了眼外面等着的楚晔一行,然后凑过去问:“咋了哥?”
“你说我们下一步还是跟楚公子他们一道吗?”
徐青衡一问出来,徐青慈就懂了。
她哥估计有同她一样的顾虑,而她心中的疑云也越聚越浓,不仅仅是对楚晔,更是对徐赋。
略微思量一阵,徐青慈便道:“一路北行而来,倒没什么岔子,横竖都是要去曲陵,待英雄会结束,我们便会分头了吧。”
徐青衡也顺着她的话想了一想,然后点头道:“行,也算是有个照应。”
“哥。”
徐青慈突然又叫了一声。
徐青衡道:“怎么了?”
徐青慈笑着说:“你别在想那长生丹的事情了,你要是什么毒引子也好,我头一个喝你的血,然后先一步长生不老。”
“去你的。”徐青衡此时面容才稍微和缓下来,“路还长啊阿慈,不管我在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保护好你自己,听到了吗?”
徐青衡向来习惯啰嗦一堆,尽管大多数时候徐青慈就是听到了也不会听话,但他这叮嘱的毛病可是怎么也改不了。
“知道啦,快走了,哥,婆婆妈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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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青慈一脚迈出去,见顾萱有些魂不守舍的,鞭子垂地了都没发现,于是抱臂好笑地说:“这位姑娘,在发什么呆啊?”
顾萱挺直了背,脸上却微微发红了:“我没发呆,你们买好了没?买好了我们就要走了。”
徐青慈觉得她有些奇怪,不过也没多问,牵着七七走上了前去,目光时不时变落在楚晔的未名剑上。
他从前出剑根本没个准路子,如今细细想下来,剑法其实还是有迹可循的。
不过这次,好像换了副骨头似的。
上上次木鸢隐鸣,这人也是,莫名其妙还很会修理机关,还说了些什么巧合之类的话,好像故意提醒她多长个心眼似的。
顾萱发现了她这动作,于是戏谑道:“这位姑娘,你怎么一直盯着别人的剑看啊,直接看人就好了嘛,看剑多没意思。”
徐青慈扬手就是一拳头。
楚晔回过身来,见她们两个追打起来,不禁也笑了,琥珀色的眼睛由着天光轻垂,好像更澄澈了几分。
行至官道,一批车马浩浩荡荡地自一行人前方行去。
明眼人都会看见,这批车马的盖角处均坠着枚编织精巧的青绳结,而细心点的人才会发现,绳结中穿插的金线形态并非是胡乱编织的,而是一个微微变形的篆体的“付”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