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柒 入宫计（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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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阴郁，东边的天空隐隐透着一丝暗沉的橘色，像是血滴落在宣纸上，又被泪水冲的氤氲开来了似的，凄艳，冷清。
寂寂庭院内，顾如花拽了拽身上不太合身的浅白色宫装，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抱着扫把，坐到冰冷的台阶上面，仰起头，目光向远一点的地方望去，那里可以看的见皇帝理政的宫殿，巍峨庄严，又不失华丽。
唉，不知道皇帝的晚餐会吃什么，会不会有她最爱的糖醋小排？
这样的念头也不过是一闪而过罢了，因为她不可以在这里坐太久，否则就会贻误开饭的时间了。
这不，园子外边，小公公茂四已经开始尖声尖气的喊了，“顾如花呢，顾如花，你又在哪儿偷懒呢？”
顾如花抓上扫帚，慌慌张张的向园外跑去，一见到茂四，小声埋怨道：“小声点啊。不然一会儿姚嫔娘娘听见后又要惩罚我了。”
茂四冷哼一声，“知道咱们娘娘的脾气就好。以后做事情一定要手脚麻利些，不然以后你可有的是罪受了。”
顾如花连忙点头称是。
茂四不耐烦摆摆手，“去吧去吧。到饭点了。吃完了记得早些去侍候娘娘去。”
顾如花狼吞虎咽的吃完饭，之后马上跑到姚嫔娘娘的房中去等待差遣。
香气氤氲如沸的宫内，淡粉色的罗帐轻轻飞扬，蹁跹有如绝美的舞步。
就在这如梦似幻的宫中，一个软绵绵的声音微带着些怨气问道：“怎么？皇帝还没来吗？”
顾如花小心翼翼的回答：“还没呢。怕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一听这话，罗帐里的姚嫔娘娘迅速的起身，掀开绯红色的帐子，对着顾如花怒目而视，“什么耽搁了？我看一定又是被哪个狐媚子给绊住了脚。”
顾如花不敢答话。
“一定是这样。最近这宫中的宫女真该好好的管教管教，无论是什么姿色，都敢去勾引皇上，真是气死……咦？”姚嫔娘娘一对秀丽的眉毛忽然皱起，“怎么又是你这个死丫头？昨天端菜的时候毛手毛脚的，差点烫伤了本宫，今天你又想怎样？哎呀，本宫一看见你就没有好事情，你快走，快走。”
顾如花不敢抬头，牙齿紧紧咬住下唇。
就在这时，茂四进来了，对着姚嫔娘娘轻声说：“娘娘，皇上今儿来不了了。楚贵人今儿生日，皇上特地去为她庆祝去了。”
姚嫔眼神一凛，纤纤玉指狠狠的扯了几下手中的帕子，帕子上绣的蝴蝶被她扯得极为扭曲，看上去很是丑陋，像是形状诡异的爬虫。
“我就说，我就说。”姚嫔不满的念叨着，之后把怒火转移到了顾如花的身上，“你这个死丫头，简直是本宫的克星。你，过来。”
顾如花忐忑的走过去。
姚嫔轻轻握住了顾如花的手，细声细气的说：“唉，你这丫头可真是本宫的克星！我一见你啊，就没有好事情！从前我听我们家乡的老人说，有一个法子可以破除克星。”
她从发髻上拔下一支锐利的玉簪，“那就是……”
她忽的握住玉簪，将它狠狠的向顾如花的手心刺去，“那样尖锐的东西，刺那人的手心，看着她的血流出来，这诅咒也就没了。”
顾如花尖叫一声，使劲把手往回抽，可姚嫔出手实在太快，顾如花躲避不及，手腕上还是被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源源不断的涌出来，滴在浅白色的宫装上面，迅速的晕了开来。
茂四微微闭目，面色微有不忍，但更多的是漠然。
姚嫔娘娘收回玉簪，随意的扔在地上，得意的道：“不许哭！我亲自惩罚你，那可是你的荣幸！你有什么好哭的？你应该笑，然后向我这主子谢恩！听见了没？”
茂四催道：“如花，快点谢恩。”
如花不动。
她犹豫着要不要跑出去。
跑出去。跑出去大哭一场。然后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茂四看见姚嫔的脸色愈加的难看，急了，一脚踢过去，如花砰的一声跪了下去。
如花握紧了拳头，手腕上的血涌的越发的多。
老爹，我真的好想你……
老爹，这真的不是一场噩梦吗？
“进宫之后，我有时候想，倒不如死了算了。”顾如花看着自己包着白色纱布的手，幽幽说道。
同屋的宫女雯茜端着脸盆从门外走进来，眼神尖利的看着顾如花，面露不屑，“要是想死的话就赶快死去。院子里的那口枯井正适合撒你的骨灰。”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顾如花搬进来之后，雯茜就一直对她冷嘲热讽，从未有过好脸色。
正为顾如花的手伤做处理的齐微抬头看向雯茜，“你少说两句罢！如今大家都一样是宫婢，过去的……”
雯茜瞪眼，高声打断了她，“我哪里敢跟顾大小姐一样？咱们都是平民百姓出身，哪里有如花小姐出身高贵，哎呦，是丞相家的大小姐呢！”
齐微不悦，斥责她道：“你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少在这里阴阳怪气的。”
雯茜眯了眯眼，扬手一泼，哗的一声，整盆冰凉彻骨的冷水都泼到了顾如花身上。
“你干什么？”齐微一边躲避，一边惊道。
“不小心失手咯。”雯茜的眼神微有得意，嘴上满不在乎的说道，“我再去打一盆去。”
顾如花从小到大从未被人这样欺侮过，以至于她此时此刻竟难以很快作出某种反应来应对这种事情。
应该是要生气的吧？应该是想要报复的吧？
可是自从做宫女开始，没日没夜的操劳和所谓的主子给予的欺侮已经将她全部的娇贵和锐气给磨得一干二净了。
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生气，痛苦，哭泣抑或报复了。
这华丽奢靡的宫就像是一个小的可怜的盒子，把一个人的心放进去，这个人的心便只能按照盒子的形状去长了，不得有一丝属于自己的随意，不得有多余的快乐抑或难过，只能这样，无奈的，被这个华美的监牢囚禁着，不得挣脱。
第二天一大早，茂四来找顾如花，告诉她她被差遣到与姚嫔娘娘同住一个宫的秀答应那里做事了。
顾如花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为什么？”
“娘娘管我要了你的生辰，之后又差了个太监算了一算。你猜怎么着？”茂四公公的脸上现出了些许神秘而又惊惧的神色。
“怎么着？”
“你是天煞孤星下凡！逮谁克谁！”茂四翘着兰花指说道，“啧啧，怪不得你一家人都死得这样惨。”
顾如花瞬地泪眼模糊，唇色苍白，怒吼道：“不许说我的家人！”
茂四冷哼一声，白了她一眼，“落架的凤凰不如鸡，还横什么横？”
说罢，他袅袅婷婷的走了。
只剩下顾如花一个人流着眼泪，立在原地。
她从来都不知道，春天的风竟然可以这样寒冷。
晚上。
房间内。
齐微帮着顾如花收拾行李。其实说是行李，不过是几件不太合身的衣服罢了。
“其实，去到秀答应那里也没什么不好。”齐微看着顾如花，轻声说道。
“是啊。”顾如花笑了笑，“以后不用受那个坏女人的欺负了。”
“如花，以后我会去看你。”
“恩。我等着你。”
如花背着小小的包袱，抬脚，迈过高高的门槛，回头，“再见。”
齐微没有说话，冲她挥了挥手。
如花走了几步远，再回头，看见齐微还在原地站着，看着她。
如花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柒 入宫计（一）
